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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嶽《雜言》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此二句於先天圓圖求之。上下四方,以對待之體言,所謂乾坤定上下之位,坎離列左右之門也。往古來今,以流行之用言,自震至乾,《易》中謂之數往,往者,往古之謂也;自巽至坤,《易》中謂之知來,來者,來今之謂也。然則古之言宇宙者,其義如此,故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乾坤毀,無以見易。」宇宙之義深矣。

  邵子曰:「先天之學,心學也,陰陽消長之理,吾心寂感之機。」妙哉!妙哉!胸中須是光光靜靜,流動圓轉,無一毫私意障礙,方與天地合一,萬事萬理,只要就心上體驗。

  心之體固該動靜,而靜其本體也,至靜之中,而動之理具焉,所謂體用一源者也。先儒每教人主靜,靜中須有一個主始得。

  心才定,便覺清明,須是靜時多,動時少,雖動也,而心未嘗不靜焉,方是長進。

  喜恕哀樂未發時,最好體驗,見得天下之大本,真個在此,便須莊敬持養。然必格物窮理以充之,然後心體愈明,應事接物,毫髮不差。若只守個虛靈之識,而理不明,義不精,必有誤氣質做性,人欲做天理矣。此聖賢之教,格物致知所以在誠正之先,而小學之教,又在格致之先也。

  虛靈知覺,則心也,性則心之理也。學者須先識性,然後可以言存心,不然只認昭昭虛靈者為性,而不知自然之理,此所以陷於作用之非,而不自覺也。

  黃後峰書室對:「誠自不妄語始,學從求放心來。」

  凡學莫先辨其誠偽之分,所謂誠者無它,只是一味篤實,向?用功,此心之外,更無他事。功夫專一積久,自然成熟,與鹵莽作輟,務外自欺者,大有間矣。

  一念到時,鬼神皆通。

  聖賢千言萬語,無他,只教人求其放心而已。心才收斂,便覺定靜清明,然後讀書,講明義理,方有頓放處。若此心已先馳騖飛揚,不能自製,而血氣乘之以動,乍盈乍怯,乍作乍止,凡百所為,卒皆無成,其患有不可究言者已。(既知此,而猶以格物窮理在誠意之先,何也?心不放,便是誠意。)

  聖賢所以立教,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平居暇日,當操存體驗,使此心之體常清明定靜。至於講學窮理,皆所以培養此心。講學之功,讀書為要,而所讀之書,又必先經後史,熟讀精思,掃去世俗無用之文,不使一字入於胸中,然後意味深遠,義理浹洽,而所得益固矣。

  客慮不必純是人欲,凡泛思皆客慮也。天下之理,有精粗本末之殊,吾身之應事接物,亦有緩急先後之序,要擇其最切己者而精思之,漸次積累,久後心體自明,應接自無礙矣。若舍近思遠,舍卑思高,非惟不得其理,適所以汩亂其心體之真,而深有害,又不若不思之為愈也。

  見處貴透徹,行處貴著實。(知崇禮卑是。)

  聖賢教人為學,緊關在一敬字,至程、朱發明之,可謂極其親切矣。今考其言,既曰「主一無適」,又必曰「只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乾」,曰「只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曰「未有貌箕倨而心敬者」,曰「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從此入」。蓋心體難存易放,初學工夫,茫然未有下手處,只就此威儀容貌,心體發明最親切處矜持收斂,令其節節入於規矩,則此心自無毫髮頃刻得以走作間斷,不期存而自無不存矣。近時學者,動言本原頭腦,而忘卻檢身密切之功。至其所謂頭腦者,往往錯認別有一物流行活動,可以把持玩弄,為貫通萬事之實體。其于敬之一字,蓋有視若徽纏桎梏,不肯一用功者。不知許多道理皆凝聚於此,舍此而別求本源頭腦,其不為精神作用,而流入於狂譎也者幾希!

  自古聖賢教人,不過使之致謹於言語動靜、事親從兄、隆師親友之間,養其恭敬惻怛之心,以為田地根本,而時將聖賢言語,反復詳讀,切己體認,使其行著習察,不昧所向而已。初未有簡徑捷法可以直下頓悟,亦未嘗使人安於支離淺陋,如俗學之無用也。

  百物所需,皆天理也,只不可分一片心去那上頭計較。人之一心,所蘊畜關係者何事?而令此區區者,役使不得少休,哀哉!

  凡事物未至,而先立個心,以預待之,此便是逆詐,鮮有不差者。故心不可以無主,尤不可以有私主,天理自然,何容私之有?須是虛心以待事物之來。敬便一,一便虛,有時心不如此,而發言之際,不覺如此者,是此心不宰,而氣反挾之以動也。

  凡與人議論,務要色和詞暢,非臨時可勉強,大抵養定者色自和,理定者詞自暢,義理雖是,而誠意未著,亦未能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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