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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副鄭平子先生七十壽序


  (辛酉)

  辛亥,鄭平子先生六十,余為文壽之,羨其蕭然自得隱居之樂。今又十年,令子禹梅書來,復欲餘言。念此十年間,先生既其聲光,輕滅喧俗,禹梅三入長安,公車流冗,灌浦書帶,靜然四屋,當世得氣之家。方且文號儒宗,武稱將表,風騰波湧,更相駘藉,以先生之才,亦何難請托郡邑,借寵時賢?陳同父所有才之人,則索手之徒,踏一片閑田地,便可以飽食暖衣,而長雄於一方一所,先生不其然者,蓋必有所甚痛於心,寧懷琬琰以就煨塵,不欲猖狂無妄之福,以取矍相揚觶之辱。

  餘見今之亡國大夫,大略三等:或齷齪治生,或丐貸諸侯,或法乳濟、洞,要皆胸中擾擾,不勝富貴利達之想,分床同夢,此曹豈復有性情?先生視之如糞土也。昔文山入燕,王炎午作《生祭文丞相》文,驛途水步,山牆店壁,所在粘之,恐丞相之不死也。宋室遺民,此為最著。然觀其吾汶稿,再上參政姚牧庵書,唯恐其不相容接。是時牧庵分政江省,而炎午累形幹請,則是當路之交際,炎午未常絕也,豈其嚴於論人而恕於論己哉?士之報國,各有分限,炎午未便為失,而先生絕匿名跡,當路投分無所,可不謂過乎?馬碧梧七十,汪復為賦十月之交,碧梧曰:「某偷生而不願生,祈死而未得死者也。」今之為壽,夫豈先生所欲,君子以為不然,先生之年與常人不同?淵明元嘉,晉亡已九年,朱子猶書晉處士,是典午一星之火,寄之淵明之一身也。年來汐社諸君子,汪魏美、余若水、萬履安、沈眉生、巢端明、徐昭法、閻古古皆確然免於疑論者,相次絕算、江湖憔悴,星火之寄,殆將無人,非先生而誰乎?灌浦故四明山之翠竭也,梅子真嘗避地焉,相傳至今猶在,子真亦西漢之遺民耳,先生采藥弄水之暇,得無遇之,而與之吊古傷今歟?則先生之年正未可知也。雖然,先生終不得與皋羽、韶父諸人比,文章未墜,必有英絕領袖之者。禹梅傳其家學,以氣節發為文章,吐言天拔,出於自然,照爛卷軸,砥藝苑之橫流,餘且苦其軒車不容巷,門庭無子真之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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