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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履端傳


  明司馬澹若張公傳

  天啟乙丙之際,訛言繁興,謂三吳諸君子欲翻局,而以先忠端公為謀主,於是逮七君子於詔獄,必欲殺之。五月丁未,王恭廠災,壞民居十餘裡,擊死數千人。熹宗在乾清宮,走避建極殿,御座毀折,繼又朝天宮火,災異疊見,且古今所未有,詔廷臣修省。是時澹若張公為兵部職方司主事,與同官王升密議,因草疏言修省之實,刑獄係死生人命,董以士師,申以覆奏,誠慎之也。今罪囚半歸詔獄,追贓即以畢命,雖其人自不冤,而於好生之德,無乃未愜乎?甚至秋後與不時並律,囊首與絞斬同斃,痛快之事,每幹天和,自今以往,輕重罪囚,悉付法曹,使罹法者知自絕於天,比附者無舞筆之恐。罪疑惟輕,則冥途有重返之魄,罰當其咎,則單門無連染之人,肅殺之後,繼以陽和,此其時矣。至於軍儲告匱,土木宏規,豈不知生財為急?而急土木不如急軍儲,議搜括不如議節省。今既搜無可搜,括無可括,瑣屑淩雜,盡以入告,竊恐焚林竭澤之後,能無魚驚鳥散之憂,請自皇極告成,暫停工作,悉以海內物力,並為軍前見糧,寢其屑瑟之誅求,益見聖心之惇大,俟疆宇廓清,再完堂構,未為遲也。

  公銜疏袖中,入白堂官。堂官,長垣王永先也。長垣固攻東林者,然其人有權術,把持局面,亦不欲寄乾兒門客之虎落,思深慮遠,得公疏,竟上之。上傳覽樞臣所奏,停工緩刑,言若忠愛,朕熟思旬日。皇極殿工已抵八九,止用銀壹百伍拾萬兩,務崇儉約,匪雕匪刻,邊儲歲解不缺,外發帑二千餘萬,洪流束楚,功績暗然。今當節縮皇極之餘,經始三殿,計外解一百餘萬未至,皇考發帑百萬尚存,內外臣工,乘此一德,搜括編派,俱無所事。苟疆臣民牧,齊契工官,則乾沒風消,怨諮聲泯,何功不奏?何治不隆乎?刑不上大夫,崇養士節,皇祖成憲,奈士不自愛,爭為奸宄,如周宗建保熊廷弼於亡遼之後,涕唾封疆,斂金畿輔,創建書院,翼戴奸邪,惡郭鞏之攻廷弼,誣以交結內侍,凶鋒狡語,遠埋疑案。周順昌逗撓詔獄,止檻車而結煙,挾市魁以稱亂,明與君抗,黃(先忠端公諱)請寄為奸。李若星之節鉞,鄒維璉之吏部,何所由來?撓亂朝政,捭鉞鄉邦,夫朝廷重士,士實自輕,朝廷建官,官反侮上,一概縱舍姑息,無將之誅,《春秋》謂何?難乎其為上矣。諸臣顧動以為朝廷之過,朕甚惑焉。海內方汙穢朝廷、聞是疏之上,莫不舉手加額,以為中流之一壼,豈知其殺機已決,騎虎之勢,不能復下?然矯旨之反覆辭費,小人之氣未嘗不阻喪矣。長垣既以此去,而公有寧錦之功,逆奄絀之,未幾,推補吏部郎中,旨以門戶罷之。昔李膺在獄,賈偉節西行,說竇武、霍諝訟之。呂惠卿興大獄,蘇子瞻勸王安石言之。竇、王皆與奸人異趨,故賈、蘇之言易入。公之於長垣,水火也,而欲格之以正議,此陳了翁不能得之於章惇者,公竟得之,可不謂奇乎?

  公諱履端,字旋吉,號澹若,世為華亭人。曾祖良佐。祖謨。父元輔,太學生。生三子:長拱端,當陽知縣,次即公,次軌端,邵陽知縣。萬曆壬子,三人同舉鄉試,公登丙辰進士第,出知晉江、束鹿□縣,皆有能名。其大者於晉江得黃石齋先生,為一代大儒,於束鹿河決,遷縣治二十裡,築城一千五百丈,民不加賦,遷者如歸,其為治詳石齋,臥子誌狀。公自職方歸,禁割朝議,放情詩酒。烈皇更化,以次召骨鯁之臣,起公吏部,而傷於哀樂,不能復赴。

  崇禎元年卒,年四十三。娶沈氏,封安人。子三人:曰定,諸生;曰寧,曰守,康熙壬子舉人。一女,嫁諸生壬世炯。

  公卒後五十五年,守函幣以傳文屬餘,憶乙酉於徐太宰座上識守,忽忽交臂,不知其為公之子也。皇宬風散,口說流行,餘以身所見聞者詮次其事。家國之恨,集於筆端,不覺失聲痛哭,棲鳥驚起,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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