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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敬槐先生八十壽序


  元末之亂,宋景濂避地流子裡,處於陳堂之西軒,堂煦嫗而軫存之,使其忘流離顛沛之苦,景濂敘其交情,宛轉而欲涕。甲寅歲,山寇起四明山麓,數百里皆蕩為灰燼。余於是奉太夫人渡江而北,諸九征俾居其東偏之室,朝夕過從。暇則觀海泛湖,尋文正雪湖唱和之詩跡,每逢節序,則九征子姓九思、亮工、龍友雜之家人宴中,觥籌交錯,其子姓之內子,事太夫人一不異子婦之事其姑也。九征有父敬槐先生,尤憐餘之羈窮,時時存問,太夫人且時時袖果餌以啖余女孫兩孩,兩孩見先生之來,則鳧藻就之。夫景濂之周旋於患難者,堂之夫婦二人耳,今以父子兄弟一門之內,歡然共出一心,是堂之所無也;景濂是時三世為四人耳,餘以十口仰賴,使無失所,是又堂之所無也。

  今山寇已平,言返故廬。五月二日,適當先生八旬大誕,先生好觀族祖理齋通鑒,餘請言今日致亂之故乎。數十年來,人心以機械變詐為事。士農工商,為業不同,而其主於賺人則一也;賺人之法,剛柔險易不同,而其主於取非其有則一也。故鏌鋣之藏於中者,今而流血千里矣。饕餮之火,炎而焚舍,逾牆之穢,幻而穿掌。川瀆並決而莫之塞,遊豶蹂稼而莫之禁也,是豈一朝一夕之故哉?蓋人心如鏡,今日之禍,影現於鏡中者,已數十年矣,又何怪其然乎?先生嘗謂余曰:「胡致堂有言:『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君之求臣,以行保民之政也;臣之事君,以行其安民之術也。故世主無養民之心,則天下之賢人君子不為之用,而上之所用者,莫非殘民害物之人矣。」數語可榜朝堂。嗚呼!今之世,向若以先生之心為心,又何至於如是乎?

  昔昆山周壽誼生宋景定中,至洪武五年,年百有十歲,躬逢盛世鄉飲酒之禮,其視元一代之興亡,不啻如燕雀之集耳。先生生萬曆二十四年,至今耳目聰明不衰,將所謂周壽誼者,非其人乎?余感先生之德,尚能如王彝作為歌詩以告來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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