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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泰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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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悔庵先生墓誌銘(己亥) 予束髮出遊,於浙河東所兄事者兩人,曰陸文虎、萬履安。兩人皆好奇,胸懷洞達,埃鑱漚泊之慮,一切不入。焚香掃地,辨識書畫古奇器物。所至鸞翔冰峙,世間嵬瑣解果之士,文虎直叱之若狗。履安稍和易,然自一揖以外,絕不交談,其人多惶恐退去。葛袍布,被郵筒束帛,皆修飾合度,嘗見一名士作答此兩人者極其矜慎。予偶問之,曰:「吾聞文虎、履安,一簽題亦有講究,恐倉卒裁答,為其所陋耳。」其標緻如此。詩壇文社,三吳與浙河東相閉隔,而三吳諸老先生皆欲得此兩人為重。浙河東風氣漸開,實由此兩人。文虎既死,履安只輪孤翼,然其好奇日益甚。東江□□士人皆乘時獵取名位,□以戶部主事授先生,先生獨不受。方、王二帥專正供,分別諸公之召募者以為□兵,令取餉於勸分,司餉者,兵民交怨,其在寧波則先生獨任之,大兵渡浙,一時士人諱言受職,皆改頭換面充賦有司,而公車之征,先生獨不行。當是時,先生遁跡榆林,喪其夫人,已又喪其太夫人,榆林之書卷青氈,蕩於兵火,先生一病三年,炊煙屢絕,形廢心死。然友人高中丞在獄,予弟晦木犯難,猶能以奇計出之。先生既無心于當世,廟堂著作,坊瓦摸勒,凡士林之所矜貴者,一不以寓目。有傳吳霞舟先生遺稿自海外者,用故名紙書之,半葉千言,漫漶漏奪,先生摩娑細視,手抄件系,遂為完書。間或出遊,則多與失職之人聚於野店僧寮,聞一奇事,諮嗟而樂道之,逮夫粵返,舟出九江,天風簸蕩,一童侍側,先生疾革,喟然曰:「此行得水坑石數片娘子香數瓣,未及把玩,遽爾緣絕,此為恨事耳。」夫家室萬里,諸子寒餓,先生之言不出於彼,先生之好奇,乃至是耶。 先生諱泰,字履安,晚年自號悔庵。其先定遠人,國珍從明高皇帝起兵,賜名斌,北征戰歿,贈明威將軍。子鐘,世襲寧波衛指揮,遂為寧波人,遜國之難,死之。子武嗣,從征交趾,又死之。弟文嗣,夜哨鋸門,見兩炬,射之,炬滅而濤作,溺死於海,所見之炬,蓋龍目也。七傳而為曾祖,諱表,南京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理學名臣也。祖諱達甫,廣東督理海防參將。父諱邦孚,鎮守福建總兵官,左軍都督僉事。母陳氏,封恭人。總戎公禱于東嶽像設而祀之,先生生而類夫像設者,因以為名。舉崇禎丙子鄉試,郁然領袖名七十年流落,饑渴寒凍,未嘗不為江湖所傳誦,正複不惡,然方其盛時,交遊滿地,事有不可言,風波消鑠且盡,先生問行過之,荒台天末,傍徨而不能去,先生即好奇乎,而抑鬱憔悴,已見之于發容矣。蓋先生本用世之才,售答俄頃,懸然天得,置之寂莫,非其所長,而乃忍人之所不能忍,斯真可謂之好奇者也。先生之病,始于南安,有毛汧者,先生之同年生也,染疫將死,同舟皆欲棄之,先生為之收載,親其藥裹,汧得生而先生病矣,即此一事之奇,亦人之所不可及者。 生於萬曆戊戌二月十三日,卒于丁酉十月初六日。 配聞氏,先十二年卒,以是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合葬西山之應嶴。子八人:斯年、斯程、斯禎、斯昌、斯選、斯大、斯備、斯同。女一人,婿謝為兆。孫六人:言、世培、世澤、世懋、世德、世經。孫女三人。 自文虎死後,先生始為詩文。虎之詩以才,先生之詩以情,皆有可傳。當其渡嶺,則酸鹹苦辣之味盡矣。斯年以予與先生久故,托銘其墓。憶晦冥之際,予過甬上,文虎新死,先生病瘧,剪燭相對,淒惋欲斷,是日先生之瘧為之不發。十年以來,歲必相過再三,每一會合,破涕收淚,竟不知其身在困頓無聊之中也,今顧舍吾而去乎?銘曰: 崇禎之初,名士郁起。浙河而東,唯陸萬子。 長鋏切雲,高馳方軌、塵世突梯,逢之心死。 大冶火烈,汞飛鉛徙。陸子剛折,萬子孤美。 京洛車馬,煌煌流水。子獨不然,蹩躠霜履。 越台楓青,商山芝紫。千年旦暮,以其有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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