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郵_胡曾_學達書庫

杜郵

　　自古功成禍亦侵，武安冤向杜郵深。
　　五胡煙月無窮水，何事遷延到陸沉。

　　【《文選》曰：「平地而陷，身為陸沉也。」

　　《後語》云：秦昭王以白起為將，伐韓魏于伊闕，斬二十四萬。又伐楚，取冤郢，複武鄢郢，燒夷陵宮，以郢為南郡。秦王封起為武安君。君又攻魏于華陽北入圍大樑，擄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複與趙將賈夔戰，坑趙卒三萬人於河。自是白起威震天下，為秦攻城略地，侵諸侯七十余城。十七年，秦遂大霸。後與趙將馬服子趙括戰于長平，祚敗，以四十萬降起，起並坑之。進軍圍趙邯鄲，而軍糧不屬，乃遣使告秦王，請益軍糧滅趙，秦玉許之。被原侯范睢知其滅趙功高，位居於上，乃謂昭王曰：「今趙軍雖破，秦亦傷眾，白起但為已身，本使成功，不能連為社稷憂，萬姓困於遠輸，國內空虛，臣恐楚魏乘虛攻秦，願王釋趙，且息萬姓，一二年，複攻滅趙未晚。」王遂罷白起之兵。後年，複欲攻趙，武安君諫曰：「不可。」王曰：「前以國虛民困，君不量萬姓之力，求益軍糧而滅趙。今秦人息民養兵，士積糧食，三軍二俸，有倍於前，而君曰不可也。」武安君奏曰：「長平之事，秦軍大克，趙卒大敗，不遂其時，乘機破之。今王發軍雖倍于前，趙之備守者十倍矣！趙自長平之後，君臣憂懼，上下困心，早朝晏退，崇籂子女，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慮並心，備秦為務，其國實，其城堅，人心固，以此觀之，趙未可伐也！」王曰：「寡人已興師矣！」遣王陵伐趙，陵戰敗，王欲使武安君去，起稱有疾不行。王使范睢責之，睢曰：「楚地方五千里，帶甲軍百萬人，君前將軍十萬人入楚，一戰而扳鄢郢，再戰而燒其宮廟，三戰而辱楚王。又韓、魏二國興兵甚眾，君將兵不能其半，破之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天下莫不震怒。沉今趙軍死扜長平，十已七八矣，其國弱，是以王發軍人數，多趙國之眾，願使君將而滅趙。且君常以少擊眾，取勝如神，況以強擊寡？」

　　武安君曰：「昔楚上持國大不恤，而群臣妬功，良臣遂，百姓離心，兵無鬥志，又無偹守，起所以得便引兵入，深入韓、魏二國爭便，其力不齊，故起得設將兵破之。是故立功者計萬刑勢何之有爭？且秦滅趙，軍于長平不遠，此時乘其恐懼破之，且宜舍之。其今得耕稼以益孤幼，以益其眾，治甲兵以益其強，高壘後地，以益其國。而今伐趙，排其軍必不出戰，圍其都必不克，攻其城必不捉。兵久無功，諸侯心生，外起必至。起見其害，不見其利，有病不能行。」應侯慚退告王，王怒曰：「無白起，寡人不能滅趙乎？」乃益發軍，更使王齓將伐趙。王陵圍趙，數月不下，頻戰不利。武安君曰：「不取我計，今果中矣。」秦王聞之怒，自至見武安君。王曰：「君雖病，強起為寡人計而將兵戰之，有功無功，寡人願也。如君不允，寡人恨之。」

　　武安君頓首曰：「臣強行無功，得免於罪；不行，雖無罪，不免誅。然猶大王聽臣愚計，釋趙且養民，以觀諸侯之變，而誅滅無道。而今天下王業可定，何先趙為先乎？王必若決心于趙，而致臣二人罪，歸為天下笑，願王深察。已聞明主憂其國，忠臣憂其名，寧伏受重誅，不忍苟生為辱之將，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於是魏信陵君矯奪晉鄙兵至楚王亦遣春申君將兵救趙，並會邯鄲解圍，秦軍大敗。秦王謂應侯曰：「果為白起笑」，遂克武安。君子大在，遷于陰密。白起病不能行，而諸侯之兵攻秦急，秦乃遣君使白起出留咸陽。起西出咸陽十裡，至杜郵館，應侯乃譖曰：「白起之遷，其意怏怏不伏，有餘言，願王察之。」王遂賜起劍，令自刎。起遂將劍自刎。秦人憶之，多怨于范睢也。

　　此謂武安君功成名立，不能退身，至杜郵之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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