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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宗實錄10


  永貞元年八月辛醜,太上皇居興慶宮,誥曰:

  有天下者,傳歸於子,前王之制也。欽若大典,斯為至公;式揚耿光,用體文德。聯獲奉宗廟,臨禦萬方,降疾不瘳,庶政多闕,乃命元子,代予守邦,爰以令辰,光膺冊禮。宜以今月九日冊皇帝于宣政殿,仍命檢校司徒杜佑充冊使,門下侍郎杜黃裳充副使。國有大命,恩俾惟新,宜因紀元之慶,用覃在宥之澤。宜改貞元二十一年為永貞元年。自貞元二十一年八月五日昧爽已前,天下應犯死罪,特降從流;流已下遞減一等。

  又下誥曰:

  人倫之本,王化之先,爰舉令圖,允資內輔。式表後妃之德,俾形邦國之風,茲禮經之大典也。良娣王氏,家承茂族,德冠中宮,雅修彤管之規,克佩姆師之訓。自服勤蘋藻,祗奉宗祧,令範益彰,母儀斯著。宜正長秋之位,以明繼體之尊。良媛董氏,備位後庭,素稱淑慎,進升號位,禮亦宜之。良娣可冊為「太上皇後」,良媛宜冊為「太上皇德妃」,仍令所司備禮,擇日冊命,宣示中外,咸使知聞。

  壬寅,制:「王伾開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戶,並員外置,馳驛發遣。」

  *

  叔文,越州人,以棋入東宮。頗自言讀書知理道,乘間嘗言人間疾苦。上將大論宮市事,叔文說中上意,遂有寵。因為上言:「某可為將,某可為相,幸異日用之。」

  密結韋執誼,並有當時名欲僥倖而速進者:陸質、呂溫、李景儉、韓華、韓泰、陳諫、劉禹錫、柳宗元等十數人,定為死交,而淩准、程異等又因其黨而進,交遊蹤跡詭秘,莫有知其端者。

  貞元十九年,補闕張正買疏諫他事,得召見。正買與王仲舒、劉伯芻、裴茝、常仲儒、呂洞相善,數遊止。正買得召見,諸往來者皆往賀之。有與之不善者,告叔文、執誼雲:「正買疏似論君朋黨事,宜少誡。」執誼、叔文信之。

  執誼嘗為翰林學士,父死罷官,此時雖為散郎,以恩時時召入問外事。執誼因言成季等朋宴聚遊無度,皆譴斥之,人莫知其由。叔文既得志,與王伾、李忠言等專斷外事,選首用韋執誼為相;其常所交結,相次拔擢,至一日除數人,日夜群聚。

  伾以侍書幸,寢陋,吳語,上所褻狎。而叔文頗任事,自許微知文義,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無阻。叔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見李忠言、牛昭容等,故各有所主。伾主往來傳授;劉禹錫、陳諫、韓華、韓泰、柳宗元、房啟、淩准等主謀議唱和,采聽外事。上疾久不瘳,內外皆欲上早定太子位,叔文默不發議。

  已立太子,天下喜,而叔文獨有憂色。嘗吟杜甫《題諸葛亮廟》詩末句雲:「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因歔欷流涕,聞者威竊笑之。雖判兩使事,未嘗以簿書為意,日引其黨,屏人切切細語,謀奪宦者兵,以制四海之命。

  既令範希朝、韓泰總統京西諸城鎮行營兵馬,中人尚未悟;會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希朝」,中人始悟兵柄為叔文所奪。乃大怒曰:「從其謀,吾屬必死其手。」密令其使歸告諸將曰:「無以兵屬人!」

  希朝至奉天,諸將無至者。韓泰白叔文,計無所出,唯曰:「奈何,奈何!」無幾而母死,執誼益不用其語,叔文怒,與其黨日夜謀起複,起複必先斬執誼,而盡誅不附己者。聞者皆懼。皇太子既監國,遂逐之,明年乃殺之。

  伾,杭州人,病死遷所。其黨皆斥逐。

  叔文最所賢重者李景儉,而最所謂奇才者呂溫。叔文用事時,景儉持母喪在東都,而呂溫使吐蕃半歲,至叔文敗方歸,故二人皆不得用。

  *

  叔文敗後數月,乃貶執誼為崖州司馬,後二年,病死海上。

  執誼,杜黃裳子婿,與黃裳同在相位,故最在後貶。

  執誼,進士對策高等,驟遷拾遺,年二十余入翰林,巧慧便辟,媚幸于德宗,而性貪婪詭賊。其從祖兄夏卿為吏部侍郎,執誼為翰林學士,受財為人求科第,夏卿不應,乃探出懷中金以內夏卿袖,夏卿驚曰:「吾與卿賴先人德致名位,幸各已達,豈可如此自毀壞!」擺袖引身而去。執誼大慚恨。

  既而為叔文所引用,初不敢負叔文;迫公議,時時有異同,輒令人謝叔文雲:「非敢負約為異同,蓋欲曲成兄弟爾。」叔文不之信,遂成仇怨。然叔文敗,執誼亦自失形勢,知禍且至。雖尚為相,常不自得;長奄奄無氣,聞人行聲,輒惶悸失色,以至敗死,時才四十餘。

  執誼自卑,嘗諱不言嶺南州縣名。為郎官時,嘗與同舍郎詣職方觀圖,每至嶺南圖,執誼皆命去之,閉目不視。至拜相,還所坐堂,北壁有圖,不就省,七八日,試就觀之,乃崖州圖也。以為不祥,甚惡之,憚不能出口。至貶,果得崖州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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