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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丙之際箸議第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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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而上,一代之治,即一代之學也;一代之學,皆一代王者開之也。有天下,更正朔,與天下相見,謂之王。佐王者,謂之宰。天下不可以口耳喻也,載之文字,謂之法,即謂之書,謂之禮,其事謂之史。職以其法載之文字而宣之士民者,謂之太史,謂之卿大夫。天下聽從其言語,稱為本朝、奉租稅焉者,謂之民。民之識立法之意者,謂之士。士能推闡本朝之法意以相誡語者,謂之師儒。王之子孫大宗繼為王者,謂之後王。後王之世之聽言語奉租稅者,謂之後王之民。王、若宰、若大夫、若民相與以有成者,謂之治,謂之道。若士、若師儒法則先王、先塚宰之書以相講究者,謂之學。師儒所謂學有載之文者,亦謂之書。是道也,是學也,是治也,則一而已矣。乃若師儒有能兼通前代之法意,亦相誡語焉,則兼綜之能也,博聞之資也。上不必陳于其王,中不必采於其塚宰、其太史大夫,下不必信於其民。陳于王,采於宰,信於民,則必以誦本朝之法,讀本朝之書為率。師儒之替也,源一而流百焉,其書又百其流焉,其言又百其書焉。各守所聞,各欲措之當世之君民,則政教之末失也。雖然,亦皆出於其本朝之先王。是故司徒之官之後為儒,史官之後為道家老子氏,清廟之官之後為墨翟氏,行人之官之後為縱橫鬼穀子氏,禮官之後為名家鄧析子氏、公孫龍氏,理官之後為法家申氏、韓氏。世之盛也,登於其朝,而習其揖讓,聞其鍾鼓,行於其野,經於其庠序,而肄其豆籩,契其文字。處則為占畢弦誦,而出則為條教號令;在野則熟其祖宗之遺事,在朝則效忠於其子孫。夫是以齊民不敢與師儒齒,而國家甚賴有士。及其衰也,在朝者自昧其祖宗之遺法,而在庠序者猶得據所肄習以為言,抱殘守闕,纂一家之言,猶足以保一邦、善一國。孔子曰:「鬱鬱乎文哉,吾從周。」又曰:「吾不復夢見周公。」至於夏禮商禮,取識遺忘而已。以孔子之為儒而不高語前哲王,恐蔑本朝以幹戾也。至於周及前漢,皆取前代之德功藝術,立一官以世之,或為立師,自《易》、《書》大訓雜家言,下及造車、為陶、醫、蔔、星、祝、倉、庾之屬,使各食其姓之業,業修其舊。此雖盛天子之用心,然一代之大訓不在此也。後之為師儒不然。重於其君,君所以使民者則不知也;重於其民,民所以事君者則不知也。生不荷耰鋤,長不習吏事,故書雅記,十窺三四,昭代功德,瞠目未睹,上不與君處,下不與民處。由是士則別有士之淵藪者,儒則別有儒之林囿者,昧王霸之殊統,文質之異尚。其惑也,則且援古以刺今,囂然有聲氣矣。是故道德不一,風教不同,王治不下究,民隱不上達,國有養士之貲,士無報國之日,殆夫,殆夫!終必有受其患者,而非士之謂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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