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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慎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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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憲大夫山西按察司副使寇公墓誌銘 天啟六年,寇公為蘇州知府,炎武年十四,以童子試見公,被一言之獎。於今五十有四年,而始得至同官拜公於墓下。其年二月某日,公之次子泰徵遷公之兆,改葬于縣東南之義興原,而屬餘為之銘。余蘇人也,公之遺事在於蘇,救一方之困,而定倉卒之變,為餘所目見者,不可以無述。往者熹廟之時,太監魏忠賢擅政。蘇松道參政朱童蒙者,以杖殺不辜為蘇人所譁,具文稱病。巡撫周公起元疏劾,得旨:巡撫削職為民,擢童蒙為太僕寺少卿。俾之修怨于東林,而斥逐異己,此黨禍所由起也。乃公之守蘇也,未期月而遭水災,米鬥至銀二錢四分。公乘舟出郊,勸民興工築圩,以食農民。複至閶門河幹,立轉般客貨之法,以食市中游手之民。城中機戶數千人,以年荒罷織,適宣大、延綏、甘肅遣官齎銀數萬互市緞匹,公又設法俵散督之織造,以食業機之民。塗無餓殍而人心帖然,則民固已誦公之德矣。奉旨徵漕,而大水之後,粒米無出,百姓囂然。巡撫既去,州縣官並以朝覲赴京。公行香至城隍廟,萬人群擁而呼。公問之曰:「爾何為者?」 皆跪告曰:「漕米無從得爾。」 公曰:「奈京倉告匱,爾輩亦有曉事者,顧策將安出?」 眾曰:「惟明公為民請命!」 公曰:「三百畝以上納米,三百畝以下折銀,可乎?」 眾稽首曰:「敢不竭力以從。」 公乃親巡屬縣,限以期會,而手自計之,尚虧額萬余石。乃括任內贖鍰公費及移借帑金,招商給帖入楚買米,兌軍上船陸續至江。而巡漕禦史受內指,以疏請折漕四分為前撫罪,並欲陷公,駁稱米色不一,勒停江口。公親往爭之曰:「罪在知府,何與軍民?且吳中無米,自楚買之,安得一色?愚不知太倉之米果皆一色乎?」 禦史辭屈。又廉知公清正,無可罪,乃許其過江。而民既誦公之德,且服公之才略矣。於是六年春,織造太監李實疏論前撫周公及周宗建、繆昌期、周順昌、高攀龍、李應昇、黃尊素六人,欺君蔑旨,結黨惑眾,阻撓上供。奉旨差錦衣校尉逮捕。順昌,吳縣人也,為吏部文選司員外,素清介。士民皆憤懣不平。校尉之來,複多橫索。三月辛酉,撫按等官至校尉所居西察院宣旨,有生員王節等數十人具呈率籲,百姓各執香隨之,至萬餘人。撫按二院不能禁。校尉稱旨驅之,眾曰:「爾奉魏忠賢之命,焉得稱旨?」 直趨上堂擒校尉,群毆之,斃一人。撫按逃入溷廁。公挺身入,從容語曰:「今日周吏部赴京,未必便死。汝等作此舉動,反貽之害。不如各散歸家,本府與上臺計,具疏保救,庶或可全。」 至日晡時,眾始退。公命醫療其傷者,以兵守之。而驛丞奔告:有校尉往浙江者,舟至胥門外,索供應,眾共擊之,火其舟。公亟出城慰諭,校尉匿舵尾下,幸不死,具衣冠送之出境。然蘇人之圍守校尉及周吏部者,街巷之間,千百為群,屯聚不解。而撫按亦以兵自衛。公知撫按素與織監善,說之令求解於忠賢。疏中委曲其事,而陰具舟於河。數日天雨,圍者少怠,公親往西察院謂校尉曰:「可去矣!」 餽之贐並死者之槥,宵行送之出境。然後宣旨令周吏部就逮入京,而兵守空署如故。越一日,眾始知已行,而懼罪仍屯不解。公密詗得首事者顏佩韋等五人,以他事攝之下獄。乃榜曰:罪人已得,餘無所問。於是一麾而散。二院解嚴,各歸衙視事。而前疏亦下,責擒首惡而已。於是同二府推官審,擬斬二人戍三人。獄上,有旨:五人俱梟示。撫按命公監刑,五人稽首謝曰:「吾等激於公義,累明公矣!」 遂慷慨就戮。先是忠賢得織監密報,懼激吳民之變,徬徨累日。及撫按疏上,但謂從役李國柱踏傷偶死。閣臣亦言國體所係,不可播聞,遂依之。票旨得不深究,而緹騎自此亦不更出。然其所以周旋上下之間,化大事為小事者,公一人之力也。嚮非公平日之恩素結于民心,當此眾怒如水火之時,焉知不激之挺而走險,以成意外之患耶!然宵人皆以公為前撫周公所厚,適旨下勘禦史周宗建贓罪,公坐以曠官溺職,第追奪其俸。忠賢怒,持之不下,而於他疏批曰:「近日府官扶同,以俸作贓,明是侮朕。」 公自度不免,會丁繼母憂,解官歸。不數月而忠賢敗,使再遲之期年,公之得罪亦未可測也。 按狀:公諱慎字永修,其先自山西之榆次徙中部,再徙同官。祖嘉諫,肅府審理。父遵孟,文縣教諭。公中萬曆四十四年進士,曆刑部浙江司工部營繕司主事員外,遷虞衡司郎中,遷蘇州知府。丁繼母及父憂,崇禎元年服闋,補廣平知府。在任三月,遷山西按察司副使,昌平兵備,奉勅監軍。以前任蘇州工部錢糧未完,降僉事,分巡冀寧,勦賊有功。敵入山西,陷崞縣,公守甯武拒之甚力,頗有斬獲。遷山西布政使參議,分守朔州。 以崇禎八年乞休,時年五十有八。而同官先為賊所殘,公歸,乃卜居山寨。又八年,李自成陷長安,被執,幽于秦府。賊有知公清官,薄其追餉,放歸。優遊林下,讀書自娛者二十七年。 以四月八日無疾而逝,年九十有三。 配習氏,惟孝克勤,能相夫子,以成厥家,封恭人。先公十年卒,年八十有二。 子二人:瑞徵、泰徵,孫十二人,曾孫十人,元孫十二人,公及見元孫而沒。惟公治劇定變,有叔敖、子產之風。若其七歲喪母,而哀毀如成人。迎父喪于文縣,冒干戈而以柩返。捐金以濟三黨之阨,賑裡人之饑,其善行不能盡述。而餘嘗至關中,一寓書於公。時公年垂九十,猶細書手答,至二百餘言,其恭也如是。銘曰: 廉而勁,才而正。 一方之人知其愛利百姓。 是以當事變之來,片言而定。 宜其壽考且康,而子孫蕃盛。 新卜斯原,既安既靚。 是公之所以返於真,以複其性者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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