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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太虛山人象象譚後


  臣炎武年六十七,尋閱故簏,得三十年前所錄太虛山人象象譚一書。其中有曰:親王朝覲曰宗人,仕格曰王官,曰藩祿,曰嘉靖重修宗藩條例。其言皆本皇祖之心,而悲後世之敝。其引漢臣之言曰「有白頭老人教臣言者」,可謂發憤而深痛者矣。臣乃稽首流涕而為之說曰:嗚呼!自天子而下,一等為親王,又一等為郡王,此皆天子之子若孫,不相懸也。其在於詩曰「本支百世」,故天子本也,親王枝也,宗室葉也,故福先上,禍先下。蕭衍之篡齊也,先殺諸王而後代其主;韓建朱全忠之弱唐也,先戕十六宅而後弑昭宗。禍及親王,此及天子之漸也。

  先帝中年,德魯二王戕於敵,福、唐、襄、鄭、崇五王戕於賊,汴水決而周宗魚,藩封之難無歲不告。先帝赫然震怒,而無所以禦之之計,不三四年京師淪覆,天子之禍與親王同一轍,豈不哀哉!昔太祖高皇帝時,二十四王並皆少壯,分封之國,往往連跨數十城,護衛軍至一二萬,而又有行邊之命,都司衛所並受節制。以故有北平之事,樂安、南昌緣之以起,異日大臣無不以削弱王府為務。嗣位諸王又皆生深宮之中,長婦人之手,無不廣置田莊,放情酒色,而所在有司之兵又皆文具,及賊騎至城,而親王之勢與齊民無異。逆賊見藩封之大,所向輒陷,而國家無如之何也,則以為天子之都,亦將如是而已,是以直犯京師而不之忌,豈非勢之相因者哉!詩曰:「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

  嗚呼!先帝畏之矣。使是書之論得行於數十年之前,足以隆藩維而重國勢,當不至於今日。逮乎福京即位,而封唐鄧諸王,然且無土無民,而當權臣跋扈之際,事已不可為矣。臣故闡其義於睿著之末,以為來者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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