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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村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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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自治道愈下而國無彊宗,無彊宗,是以無立國,無立國,是以內潰外畔而卒至於亡。然則宗法之存,非所以扶人紀而張國勢者乎?余至聞喜縣之裴村,拜于晉公之祠,問其苗裔,尚一二百人,有釋耒而陪拜者。出至官道旁,讀唐時碑,載其譜牒世系,登隴而望,十裡之內邱墓相連,其名字官爵可考者尚百數十人。蓋近古氏族之盛,莫過於唐,而河中為唐近畿地。其地重而族厚,若解之柳,聞喜之裴,皆歷任數百年,冠裳不絕。汾陰之薛憑河自保于石虎、苻堅割據之際,而未嘗一仕其朝。猗氏之樊、王舉義兵以抗高歡之眾,此非三代之法猶存,而其人之賢者又率之以保家亢宗之道,胡以能久而不衰若是?自唐之亡,而譜牒與之俱盡。然而裴樞輩六七人猶為全忠所忌,必待殺之白馬驛而後篡唐。氏族之有關於人國也如此。至於五代之季,天位幾如弈碁,而大族高門,降為皂隸。靖康之變,無一家能相統帥以自保者。夏縣之司馬氏舉宗南渡,而反其裡者,未百年也。 嗚呼!此治道之所以日趨於下,而一旦有變,人主無可仗之大臣,國人無可依之巨室,相率奔竄,以求苟免,是非其必至之勢也與?是以唐之天子,貴士族而厚門蔭,蓋知封建之不可複,而寓其意于士大夫,以自衛于一旦倉黃之際,固非後之人主所能知也。予嘗曆覽山東、河北,自兵興以來,州縣之能不至於殘破者,多得之豪家大姓之力,而不盡恃乎其長吏。及至河東,問賊李自成所以長驅而下三晉之故,慨焉傷之。或言曰:崇禎之末,輔臣李建泰者,曲沃人也。賊入西安,天子臨朝而歎。建泰對言:「臣郡當賊衝,臣請率宗人鄉里出財百萬,為國家守河。」 上大喜,命建泰督師,親餞之正陽門樓。舉累朝所傳之禦器而酌之酒,因以賜之。未出京師,平陽、太原相繼陷,建泰不知所為。師次真定,而賊已自居庸入矣。此其人材之凡劣,固又出於王鐸、張濬之下,(二人皆唐末宰相,統師出討而敗績者。)而上之人無權以與之,無法以聯之,非一朝一夕之故矣。乃欲其大臣者以區區宰輔之虛名,而系社稷安危之命,此必不可得之數也。周官:「太宰以九兩系邦國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 觀裴氏之與唐存亡,亦略可見矣。夫不能複封建之治,而欲藉士大夫之勢以立其國者,其在重氏族哉!其在重氏族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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