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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注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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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解經,多不得聖人之意。元凱注傳,必曲為之疏通,殆非也。鄭康成則不然,其於二《禮》之經及子夏之傳,往往駁正,如《周禮·職方氏》:「荊州其浸穎湛。」注雲:「穎水出陽城,宜屬豫州,在此非也。」「豫州其浸波搓。」注雲:「《春秋傳》曰『除道梁搓,營軍臨隨』,則窪宜屬荊州,在此非也。」《儀禮·喪服篇》:「唯子不報」傳曰:「女子子適人者為其父母期,故言不報也。」注雲:「唯子不報,男女同不報爾。傳以為主謂女子子,似失之矣。」「女子子為祖父母」傳曰:「何以期也,不敢降其祖也。」注雲:「經似在室,傳似已嫁。」「公妾以及士妾為其父母」傳曰:「何以期也,妾不得體君,得為其父母遂也。」注雲:「然則女君有以尊降其父母者,與《春秋》之義雖為天王後,猶曰吾季薑,是言子尊不加于父母,此傳似誤矣,」《士虞禮篇》:「用尹祭」注雲:「尹,祭脯也。大夫士祭無雲脯者,今不言牲號而雲尹祭,亦記者誤矣。」於《禮記》則尤多置駁。如《檀弓篇》:「齊 谷王姬之喪,魯莊公為之大功」注雲:「當為舅之妻,非外祖母也。外祖母又小功也。」「季子皋葬其妻,犯人之禾」注雲:「持寵虐民,非也。」「叔仲衍請繐衰而環經」注雲:「吊服之經服其舅,非。」《月令篇》:「孟夏之月,行賞封諸侯」注雲:「《祭統》曰:『古者於諦也,發爵賜服,順陽義也。于嘗也,出田邑,發秋政,順陰義也。』今此行嘗可也,而封諸侯則違于古。封諸侯,出土地之事,于時未可,似失之。」「斷薄刑,決小罪」注雲:「《祭統》曰『草艾則墨』,謂立秋後也。刑無輕於墨者。今以純陽之月斷刑決罪,與母有壞墮自相違,似非。」「季夏之月,命漁師伐蛟,取鼉,登龜,取黿」注雲:「四者甲類,秋乃堅成。《周禮》曰:『秋獻龜魚。』又曰:『凡取龜用秋時,』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為此秋據周之時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書於此,似誤也。」「孟秋之月,毋以封諸侯,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幣」注雲:「古者于嘗出田邑,此其嘗並秋,而禁封諸侯割地,失其義。」《郊特牲篇》:「季春出火」注雲:「言祭社,則此是仲春之之禮也,仲春以火田,田止弊火,然後獻禽,至季春火出而民乃用火。今雲季春出火,乃《牧誓》社,記者誤也。」「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注雲:「言日以周郊天之月而至,陽氣新,用事順之,而用辛日,此說非也。郊天之月而日至,魯禮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魯以無冬至,祭天於圜丘之事,是以建子之月郊天,示先有事也。」「屍,陳也」注雲:「屍或詁為主。此屍神象,當從主訓之,言陳,非也。」《明堂位篇》:「夏後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注雲:「此皆其時之用耳,言尚非。」「君臣未嘗相弑,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注雲:「春秋時,魯三君弑。又士之有諱由莊公始,婦人髽而吊始於台駘,雲君臣未嘗相弑,政俗未嘗相變,亦近誣矣。」《雜記·下》:「或曰主之而附於夫之黨」注雲:「妻之党自主之,非也。」「圭子男五寸」注雲:「子男執壁,作此贊者失之矣。」此其所駁雖不盡當,視杜氏之專阿傳文則不同矣,經注之中可謂卓然者乎! 《論語》:「子見南子」注:「孔安國曰: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祝誓,義可疑焉。」此亦漢人疑經而不敢強通者也。 宋黃震言:杜預注《左氏》獨主《左氏》,何休注《公羊》獨主《公羊》,惟范甯不私于《毅梁》,而公言三家之失。如曰:「《左氏》以鬻拳兵諫為愛君,是人主可得而協也;以文公納幣為用禮,是居喪可得而昏也;《毅梁》以衛輒拒父為尊祖,是為子可得而叛也;不納子糾為內惡,是仇燃可得而容也;《公羊》以祭仲廢君為行權,是神器可得而窺也;妾母稱夫人為合正,是嫡庶可得而齊也,」又曰:「《左氏》豔而富,其失也誣;《 谷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今考《集解》中糾傳文者得六事:「莊九年,公伐齊,納糾。」傳:「當可納而不納,齊變而後伐,故乾時之戰,不諱敗,惡內也。」解曰:「讎者,無時而可與通。縱納之遲晚,又不能全保讎子,何足以惡內乎?然則乾時之戰不諱敗,齊人取子糾殺之,皆不適其文,正書其事。內之大惡,不待貶絕,居然顯矣。惡內之言,傳或失之。」「僖元年,公子友帥師,敗宮師於麗,獲莒挐。」傳:「公子友謂莒挐曰:『吾二人不相說,士卒何罪?』屏左右相搏。」解曰:「江熙曰:經書敗莒師,而傳雲二人相搏,則師不戰,何以得敗?理自不通也。子所慎三戰居其一,季友令德之人,豈當舍三軍之整,佻身獨鬥,潛刃相害,以決勝負者哉!此又事之不然,傳或失之。」《信十四年,季姬及增子遇子防,使繒子來朝。」傳:「遇者,同謀也。」解曰:「魯女無故遠會諸侯,遂得淫通,此又事之不然。《左傳》曰:『繒季姬來寧,公怒之,以增子不朝,遇於防,而使來朝。』此近合人情。」「襄十一年,作三軍。」傳:「古者,天子六師,諸侯一軍。作三軍非正也,」解曰:「《周禮》、《司馬法》: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總雲諸侯一軍,又非制也。」《昭十一年》:「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傳:「夷狄之君誘中國之君而殺之,故謹而名之也。」解曰:「蔡侯般,殺父之賊,此人倫之所不容,王誅之所必加。禮,凡在官者殺無赦,豈得惡楚子殺般乎?若謂夷狄之君不得行禮於中國者,理既不通,事又不然。」「『宣十一年,楚人殺陳夏徵舒,不言人。」傳曰:「明楚之討有罪也。似若上下違反,不兩立之說。」《哀二年》: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刺胎于戚。」傳:「納者,內弗受也。何用弗受也?以輒不受也。以輒不受父之命,受之王父也。信父而辭王父,則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解曰:「江熙曰:齊景公廢世子,世子還國,書篡。若靈公廢蒯聵立輒,則蒯聵不得複稱囊日世子也。稱蒯聵為世子,則靈公不命輒審矣。此矛盾之喻也。然則從王父之言,傳似失矣。經雲『納衛世子』,『鄭世子忽複歸於鄭』,稱世子明正也,明正則拒之者非邪。」以上皆糾正傳文之失。 宋吳元美作《吳縝〈新唐書糾謬〉序》曰:「唐人稱杜征南、顏秘書為左丘明、班孟堅忠臣,今觀其推廣發明,二子信有功矣,至班、左語意乖戾處,往往曲為說以附會之,安在其為忠也?今吳君于歐,宋大手筆乃能糾謬纂誤,力稗前缺,殆晏子所謂獻可替否和而不同者,此其忠何如哉!然則唐人之論忠也陋矣。」可謂卓識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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