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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器


  洪氏《隨筆》謂:「彝器之傳,春秋以來固已重之,如郜鼎、紀甗之類,歷歷可數。不知三代逸書之目,湯有典寶,武有分器,而春官有典庸器之職,祭祀而陳之,則固前乎此矣。故夏後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密須之鼓,闕鞏之甲,班諸魯公、唐叔之國,而赤刀,弘壁、天球、河圖之屬,陳設于成王之顧命者,又天子之世守也。

  然而來去不恒,成虧有數。是以寶珪出河,九鼎淪泗,武庫之劍穿屋而飛,殿前之鐘感山而響,銅人入夢,鐘虡生毛,則知曆世久遠,能為神怪,亦理之所必有者。《隋書》:『文帝開皇九年四月,毀平陳所得秦、漢三大鐘,越二大鼓。十一年正月丁西,以平陳所得古器多為禍變,悉命毀之。』而《大金國志》載:海陵正隆三年,詔毀平遼、宋所得古器,亦如隋文之言。蓋皆恣睢不學之主,而古器之銷亡為可惜矣。」

  讀李易安《題金石錄》,引王涯、元載之事,以為「有聚有散,乃理之常;人亡人得,又胡足道?」未嘗不歎其言之達。而元裕之作《故物譜》,獨以為不然,其說曰:「三代鼎鐘,其初出於聖人之制,今其款識故在,不曰『永用享』,則曰『子子孫孫永寶用』,豈聖人者超然遠覽,而不能忘情於一物邪?自莊周、列禦寇之說出,遂以天地為逆旅,形骸為外物,雖聖哲之能事,有不滿一叫者,況外物之外者乎?然而彼固未能寒而忘衣,饑而忘食也。則聖人之道,所謂備物以致用,守器以為智者,其可非也邪?《春秋》之於寶玉、大弓,竊之書,得之書。知此者,可以得聖人之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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