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關漢卿 > 杜蕊娘智賞金線池 | 上頁 下頁 |
| 第二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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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輔臣上,詩雲) 一生花柳幸多緣,自有嫦娥愛少年。 留得黃金等身在,終須買斷麗春園。 我韓輔臣,本為進取功名,打從濟南府經過。適值哥哥石好問在此為理,送我到杜蕊娘家安歇。一住半年以上,兩意相投,不但我要娶他,喜得他也有心嫁我,爭奈這虔婆百般板障。俺想來,他只為我囊中錢鈔已盡;況見石府尹滿考朝京,料必不來複任,越越的欺負我,發言發語,只要攆我出門去。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生受得一口氣?出了他門,不覺又是二十多日。你道我為何不去,還在濟南府淹閣?倒也不是盼俺哥哥複任,思量告他;只為杜蕊娘他把俺赤心相待,時常與這虔婆合氣,尋死覓活,無非是為俺家的緣故。莫說我的氣高,那蕊娘的氣比我還高的多哩!他見我這日出門時節,竟自悻悻然去了,說也不和他說一聲兒,必然有些怪我。這個怪也只得由他怪,本等是我的不是。以此沉吟展轉,不好便離此處。還須親見蕊娘,討個明白。若他也是虔婆的見識,沒有嫁我之心,卻不我在此亦無指望了,不如及早上朝取應,幹我自家功名去。他若是好好的依舊要嫁我,一些兒不怪我,便受盡這虔婆的氣,何忍負之。今日打聽得虔婆和他一班兒老姊妹在茶房中吃茶,只得將我羞臉兒揣在懷裡,再到蕊娘家去走一遭。 (詞雲) 我須是讀書人凌雲豪氣,偏遇這潑虔婆全無顧忌。 天若使石好問複任濟南,少不的告他娘著他流遞。 (下) (正旦引梅香上,雲)我杜蕊娘一心看上韓輔臣,思量嫁他;爭奈我母親不肯,倒發出許多說話,將他趕逐出門去了。我又不曾有半句兒惱著他,為何一去二十多日,再也不來看我?教我怎生放心得下?聞得母親說,他是爛黃齏,如今又纏上一個粉頭,道強似我的多哩!這話我也不信。我想,這濟南府教坊中人,那一個不是我手下教道過的小妮子?料必沒有強似我的。若是他果然離了我家,又去踹別家的門,久以後我在這街上行走,教我怎生見人那!(唱) 〖南呂〗 〖一枝花〗東洋海洗不盡臉上羞,西華山遮不了身邊醜,大力鬼頓不開眉上鎖,巨靈神劈不斷腹中愁。閃的我有國難投,抵多少南浦傷離後。愛你個殺才沒去就,明知道雨歇雲收,還指望待天長地久。 〖梁州第七〗這廝懶散了雖離我眼底,忔憎著又在心頭。出門來信步閑行走,遙瞻遠岫,近俯清流;行行廝趁,步步相逐,知他在那搭兒裡續上綢繆?知他是怎生來結做冤仇?俏哥哥不爭你先和他暮雨朝雲,劣奶奶則有分吃他那閑茶浪酒,好姐姐幾時得脫離了舞榭歌樓?不是我出乖弄醜,從良棄賤,我命裡有終須有,命裡無枉生受。只管撲地掀天無了休,著甚麼來由! (梅香雲)姐姐,你休煩惱,姐夫好歹來家也! (正旦雲)梅香,將過琵琶來,待我散心適悶咱! (梅香取砌末科,雲)姐姐,琵琶在此。 (正旦彈科) (韓輔臣上,雲)這是杜大姐家門首。我去的半月期程,怎麼門前的地也沒人掃,一剗的長起青苔來,這般樣冷落了也? (正旦做聽科,雲)那斯來了也!我則推不看見。 (韓輔臣做入見科,雲)大姐,祗揖! (正旦做彈科,唱) 〖牧羊關〗不見他思量舊,倒有些兩意兒投。我見了他撲鄧鄧火上澆油,恰便似鉤搭住魚腮,箭穿了雁口。(韓輔臣雲)元來你那舊性兒不改,還彈唱哩!(正旦做起拜科)(唱)你怪我依舊拈音樂,則許你交錯勸觥籌?你不肯冷落了杯中物,我怎肯生疏了弦上手? (韓輔臣雲)那一日吃你家媽媽趕逼我不過,只得忍了一口氣,走出你家門,不曾辭別的大姐,這是小生得罪了! (正旦唱) 〖罵玉郎〗這的是母親故折鴛鴦偶,須不是咱設下惡機謀,怎將咱平空拋落他人後?今日個何勞你貴腳兒又到咱家走? (韓輔臣雲)大姐何出此言?你元許嫁我哩!(正旦唱) 〖感皇恩〗咱本是潑賤娼優,怎嫁得你俊俏儒流?(韓輔臣雲)這是有盟約在前的。(正旦唱)把枕畔盟、花下約、成虛謬。(韓輔臣雲)我出你家門也只得半個多月,怎便見得虛謬了那?(正旦唱)你道是別匆匆無多半月,我覺的冷清清勝似三秋。(韓輔臣跪科,雲)大姐,我韓輔臣不是了,我跪著你請罪罷!(正旦不睬科,雲)那個要你跪!(唱)越顯的你嘴兒甜、膝兒軟、情兒厚。 (韓輔臣雲)我和你生則同衾,死則同穴哩。 (正旦唱) 〖採花歌〗往常個侍衾裯,都做了付東流,這的是娼門水局下場頭!(韓輔臣雲)大姐,只要你有心嫁我,便是卓文君也情願當壚沽酒來。(正旦唱)再休提卓氏女、親當沽酒肆,只被你雙通叔、早掘倒了玩江樓。 (韓輔臣跪科,雲)大姐,你休這般惱我,你打我幾下罷。 (正旦唱) 〖三煞〗既你無情呵,休想我指甲兒蕩著你皮肉;似往常有氣性,打的你見骨頭。我只怕年深了也難收救,倒不如早早丟開,也免的自僝自僽。(韓輔臣雲)你不發放我起來,便跪到明日,我也只是跪著。(正旦唱)頑涎兒卻依舊,我沒福和你那「鶯燕蜂蝶」為四友,甘分做跌了彈的斑鳩。 〖二煞〗有耨處散誕松寬著耨,有偷處寬行大步偷,何須把一家苦苦死淹留?也不管設誓拈香,到處裡停眠整宿,說著他瞞心的謊、昧心的咒。你那手怎掩旁人是非口?說的困須休。 〖尾煞〗高如我三板兒的人物也出不得手,強如我十倍兒的聲名道著處有。尋些虛脾,使些機彀,用些工夫,再去趁逐。你與我高揎起春衫酒淹袖,舒你那攀蟾折桂的指頭,請先生別挽一枝章台路旁柳。(下) (韓輔臣做歎科,雲)嗨,杜蕊娘真個不認我了!我只道是虔婆要錢趕我出去,誰知杜蕊娘的心兒也變了。他一家門這等欺負我,如何受的過?只得再消停幾日,等我哥哥一個消耗。來也不來,又作處置。 (詩雲) 怪他紅粉變初心,不獨虔婆太逼臨。 今日床頭看壯士,始知顏色在黃金。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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