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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鈞世第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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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古之著書者,才大思深,故其文隠而難曉;今人意淺力近,故露而易見。比彼難曉,猶溝澮之方江河,蟻垤之並嵩岱矣。故水不發昆山,則不能揚洪流以東漸;書不出英俊,則不能備致遠之弘韻焉。」 抱樸子答曰:夫論管宂者,不可問以九陔之無外;習拘閡者,不可督以拔萃之獨見。蓋徃古之士,匪鬼匪神,其形器雖冶鑠於疇曩,然其精神布在乎方策,情見乎辭,指歸可得。且古書之多隠,未必昔人故欲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經荒歷亂,埋藏積久,簡編朽絕,亡失者多,或雜續殘缺,或脫去章句,是以難知,似若至深耳。且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然未若近代之優文詔策、軍書奏議之清富贍麗也。毛詩者,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愽富也。然則古之子書能勝今之作者,何也?然守株之徒,嘍嘍所玩,有耳無目,何肯謂爾。其于古人所作為神,今世所著為淺,貴遠賤近,有自來矣。 故新劍以詐刻加價,弊方以偽題見寶也。是以古書雖質樸,而俗儒謂之墮於天也;今文雖金玉,而常人同之於瓦礫也。然古書者雖多,未必盡美,要當以為學者之山淵,使屬筆者得採伐漁獵其中。然而譬如東甌之木,長洲之林,梓豫雖多,而未可謂之為大廈之壯觀,華屋之弘麗也;雲夢之澤,孟諸之藪,魚肉之雖饒,而未可謂之為煎熬之盛膳,俞狄之嘉味也。今與古《詩》《書》俱有義理,而難於兼美。 方之於士,並有德行,而一人偏長藝文,不可謂一例也。比之於女,俱體國色,而一人獨閑百伎,不可混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宮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說游獵,而叔田、盧令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並美祭祀,而清廟、雲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豔乎?等稱征伐,而出車、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近者夏侯湛、潘安仁並作補亡詩,《白華》《由庚》《南陔》《華黍》之屬,諸碩儒高才之賞文者,鹹以古詩三百,未有足於偶二賢之所作也。 且夫古者事事醇素,今則莫不雕飾,時移世改,理自然也。至於罽錦麗而且堅,未可謂之減於簔衣;輜軿妍而又牢,未可謂之不及椎車也。書,猶言也,若入談語,所謂「如有胡越之接,終不相解」,以此教戒,人豈知之哉?若《易》以易曉為辨,則書何故以難知為好哉?若舟車之代步涉,文墨之改結繩,諸後作而善於前事,其功業相次千萬者,不可複縷舉也。世人皆知之,快於曩矣,何以獨文章不及古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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