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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世衡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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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染院使种君墓誌銘 君諱世衡,字仲平,國之勞臣也。不幸云亡,其子泣血請銘於予。予嘗經略陝西,知君最爲詳,懼遺其善,不可不從而書之。初,康定元年春,夏戎犯延安,我師不利。朝廷以堡障衆多,有分兵之患,其間遠不足守者,即命罷之。寇驕而貪,益侵吾疆,百姓被其毒。君時爲大理丞,任鄜州從事,建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請因其廢壘而興之,以當寇衝。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北可圖銀夏之舊,有是三利。”朝廷從之,以君董役事。君膽勇過人,雖俯逼戎落,曾不畏憚,與兵民暴露數月,且戰且城。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百有五十尺,始至于石。工徒拱手曰:“是不可井矣。”君曰:“過石而下,將無泉耶?爾攻其石,屑而出之,凡一畚償爾百金。”工復致其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發,飲甘而不耗。萬人歡呼曰:“神乎!雖虜兵重圍,吾無困渇之患矣。”用是復作數井,兵民馬牛皆大足。自兹西陲堡障患無泉者,悉倣此,大蒙利焉。既而朝廷署故寬州爲青澗城,授君内殿承制、知城事,復就遷供備庫副使,旌其勞也。 塞下多屬羌,向時漢官不能恩信,羌皆持兩端。君乃親入部落中,勞問如家人意,多所周給,常自解佩帶與其酋豪可語者。有得虜中事來告於我,君方與客飲,即取坐中金器以奬之,屬羌愛服,皆願効死。青澗東北一舍而遠距無定河,河之北有虜寨,虜常濟河爲患。君屢使屬羌擊之,往必破走,前後取首級數百,牛羊萬計,未嘗勞士卒也,故功多而費寡。建營田二千頃,歲取其利,募商賈使通其貨,或先貸之本,速其流轉,歲時間其息十倍。乃建白:凡城中芻糧錢幣暨軍須城守之具,不煩外計,一請自給。使一子專視士卒之疾,調其湯餌,常戒以笞責,期于必瘳,士卒無不感泣。今翰林承旨王公堯臣安撫陝西,言君治狀。上悅,降詔襃之,曰:“邊臣若此,朕復何憂。”二年,就兼鄜延路駐泊兵馬都監,制置本路糧草,遷洛苑副使。 慶曆二年春,予按巡環州,患屬羌之多而素不爲用,與夏戎潛連,助爲邊患。乃召蕃官慕恩與諸族酋長僅八百人,犒于麾下,與之衣物繒綵,以悅其意。又采忠順者,增銀帶馬紱以旌之。然後諭以好惡,立約束四,俾之遵向。然悍猾之性,久失其馭,非智者處之,慮復爲變。時青澗既完,人可循守,乃請于朝,願易君理環。朝廷方以青澗倚君。 又延帥上言,人重其去,命予更擇之。予謂夏戎日夜誘吾屬羌,羌愛其類,益以外向,非斯人親之,不能革其心。朝廷始如其請。君既至環安,邊之利害,大要在屬羌難制,懼合夏戎爲暴發之患。又地瘠穀貴,屯師爲難,聚糧則力屈,損兵則勢危,斯急病也。君乃周行境内,入屬羌聚落,撫以恩意,如青澗焉。有牛家族首奴訛者,屈疆自處,未嘗出見官長,聞君之聲,始來郊迎。君戒曰:“吾詰朝行勞爾族。”奴訛曰:“諾。”是夕大雪三尺,左右曰:“此羌兇詐,嘗與高使君繼嵩挑戰,又所處險惡,冰雪非可前。”君曰:“吾方與諸羌樹信,其可失諸?”遂與士衆緣險而進。奴訛初不之信,復會大雪,謂君必不來,方坦卧帳中,君已至,蹵而起之。奴訛大驚曰:“我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疑我耶?” 乃與族衆拜伏諠呼曰:“今而後,惟父所使。”自是屬羌咸信於君。有兀二族受夏戎僞署,君遣人招之,不聽,即使慕恩出兵誅之,死者半,歸者半,盡以其地暨牛羊賞諸有功。其僣受僞署如兀二族者百餘悵,咸股慄請命,納其所得文劵袍帶。由是羌屬無復敢貳。君戒諸族各置烽火,夏戎時來抄掠,則舉烽相告,衆必介馬而待之,破賊者數四。涇原帥葛懷敏定川之敗,戎馬入縱于渭。予領慶州蕃漢兵往扼邠城,又召君分援涇原。君即時而赴,羌兵從者數千人,屬羌爲吾用自此始。君曰:“羌兵既可用矣。”乃復教土人習弧矢,以佐官軍。吏民有請某事、辭某事者,君咸使之射,從其中否而與奪之。坐過失者,亦用此得贖。吏農工商,無不樂射焉。 繇是緣邊諸城,獨環不求增兵,不煩益糧,而武力自振。夏戎聞屬羌不可誘,土人皆善射,烽火相望,無日不備,乃不復以環爲意。前後經略使交薦君之才能,朝廷益知可倚。明年,遷東染院使,充環慶路兵馬鈐轄,仍領環州。惟環西南占原州之疆,有明珠、滅臧、康奴三種,居屬羌之大,素號疆梗,在原爲孽,寖及于環。撫之狠不我信,伐之險不可入。北有二川,交通于夏戎,朝廷患焉。其二川之間,有古細腰城,復之,可斷其交路。 又明年,子爲宣撫使,乃諭君與原守蔣偕共幹其事。君久悉利病,即日起兵,會偕于細腰,使甲士晝夜築之。夏戎固忌此城,君遣人入虜中,以計疑之,兵遂不至。又召明珠等三族酋長犒撫之,俾以禦寇。彼既出其不意,又亡外援,因而服從,君之謀也。君處細腰月餘,逼以苦寒,城成而疾作。以慶曆五年正月七日甲子啓手足,神志不亂,享年六十一,葬于京兆萬年縣之神和原。 君之先,河南洛陽人也。曾祖存啓,河南壽安令。祖仁詡,京兆長安令,贈太常博士。父昭衍,登進士第,累贈職方員外郎。季父放,字明逸,初隱于終南山。君少孤,依之,服勤左右,以力學稱。明逸道高德純,太宗朝再詔,以事親不起。真宗復加聘禮,起拜左司諫、直昭文館,累遷尚書工部侍郎。 大中祥符五年,君用工部廕得將作監主簿,五遷至太子中舍。初監秦州太平監,以母老求養。又監京兆府渭橋倉、卭州惠民監,知涇之保定、京兆之武功、涇陽三邑。在武功,毁淫祠,崇夫子廟以來學者。在涇陽,有里胥王知謙者,姦利事露,逃之,逼郊禮乃出。君曰:“送府則會恩,益以長惡。”從所坐杖脊于縣庭,而請待罪。府君李公諮奏釋之。自是豪黠莫不歛手,其嫉惡如此。 又邑有三白渠,比年浚疏,用數邑力,主者非其才,而勞逸弗等,功利日削。君使勤墮齊其力,故功倍;貧富均其流,故利廣,至今民能言之。歷通判鎮戎軍、環鳳二州。鳳之守王蒙正託章憲外姻,以私干君,復欲以賄汚君,君正色不納。蒙正大怒之,乃使人諭王知謙訟君,蒙正内爲之助。獄成,流竇州。 上親政,量移汝州。君之弟世材以一官讓君,乃除孟州司馬。龍圖閣直學士李公紘雪于朝,授衛尉丞,主隨州榷酤。又禮部尚書宋公綬、工部侍郎狄公棐皆言君非辜,改知虔州贛縣。君辭,得監京兆軍資庫。以同、鄜交辟,改簽署同州判官事,又移鄜州,因從軍延安,乃有故寬州之請。君少尚氣節,昆弟有欲析其家者,君推資産與之,惟取季父《圖書》而已。莅官能摘惡庇民,青澗與環人皆畫君之像而享事之。及終,吏民暨屬羌酋長朝夕臨柩前者數日。朝廷深惜之,賜三子恩。 君娶劉氏,封萬年縣君。 男八人:長曰古,文雅純篤,養志不仕,有叔祖明逸之風;次曰診,試將作監主簿;曰詠,同州澄城尉;曰諮,郊社齋郎;曰諤,三班奉職。皆有立。訢、記、誼三子,尚幼。 一女,適西頭供奉官田守政。 君在邊數年,聚貨食,教弧矢,撫養士伍,牢籠羌夷,無賢不肖皆稱之。又出奇以濟幾事,嘗遣諜者入虜中,凡半歲間,而虜誅握兵用事者二三人,諜者還,言其謀得行。會君已沒,又天子方懷來,故其續不顯。銘曰: 嗚呼种君,出于賢門。 吾志必立,吾力是陳。 寧以剛折,果由直伸。 還自瘴海,試于塞垣。 權以從事,意其岀人。 捍虜之患,乂邊之民。 夙夜乃職,星霜厥身。 生則有涯,死宜不泯。 邊俗祀之,子子孫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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