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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碑銘


  ▼唐狄梁公碑

  天地閉,孰將闢焉?日月蝕,孰將廓焉?大廈仆,孰将起焉?神器墜,孰将舉焉?巖巖乎克當其任者,惟梁公之偉歟!公諱仁傑,字懷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傳在矣。公爲子極於孝,爲臣極于忠。忠孝之外,掲如日月者,敢歌於廟中。公嘗赴幷州掾,過太行山,反瞻河陽,見白雲孤飛,曰:“吾親在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爲之感動。《詩》有“陟岵陟屺”,傷君子于役,弗忘其親之深。于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由生乎?公嘗以同府掾當使絶域,其母老疾,公謂之曰:“奈何重太夫人萬里之憂?”詣長史府請代行。時長史、司馬方睚眦不協,感公之義,歡如平生。于嗟乎!與人交而先其憂,况君臣之際乎?公爲大理寺丞,決諸道滯獄萬七千人,天下服其平。武衛將軍權善才坐伐昭陵柏,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策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樹而殺一將軍,張釋之所謂‘假有盜長陵一坏土,則將何法以加之’?臣豈敢奉詔諂陛下於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于嗟乎!執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獨愛君以仁,何所存之遠乎?

  高宗幸汾陽宫,道出妒女祠下,彼俗謂盛服過者,必有風雷之災,幷州發數萬人,别開御道。公爲知頓使,曰:“天子之行,風伯清塵,雨師灑道,彼何害哉?”遽命罷其役。又公爲江南廵檢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夏禹、太伯、季子、伍員四廟,曰:“安使無功血食,以亂明哲之祠乎?”于嗟乎!神猶正之,而况於人乎?公爲寧州刺史,能撫戎夏,郡人紀之碑。及遷豫州,會越王亂,後緣坐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緩之,密表以聞曰:“臣言似理逆人,不言則辜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復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焉。”勅貸之,流於九原郡。道出寧州舊治,父老迎而勞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輩耶?”相攜哭于碑下,齋三日而去。于嗟乎!古謂民之父母,如公則過焉。斯人也,死而生之,豈父母之能乎?

  時宰相張光輔率師平越王之亂,将士貪暴,公拒之不應。光輔怒曰:“州将忽元帥耶?”對曰:“公以三十萬衆除一亂臣,彼脅從輩聞王師來,乘城而降者萬計。公縱暴兵殺降以爲功,使無辜之人,肝腦塗地。如得尚方斬馬劍加於君頸,雖死無恨。”光輔不能屈,奏公不遜,左遷復州刺史。于嗟乎!孟軻有言:“威武不能挫,是爲大丈夫。”其公之謂乎?爲地官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爲來俊臣誣搆下獄,公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朝舊臣,甘從誅戮。”因家臣告變,得免死,貶彭澤令。獄吏嘗抑公,誣引楊執柔,公曰:“天乎!吾何能爲?”以首觸柱,流血被面,彼懼而謝焉。于嗟乎!陷穽之中,不義不爲,况廟堂之上乎?

  契丹陷冀州,起公爲魏州刺史以禦焉。時河朔震動,咸驅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復爾業,寇来吾自當之。”狄聞風而退,魏人爲之立碑。未幾入相,請罷戍疏勒等四鎮,以肥中國,又請罷安東,以息江南之饋輸,識者韙之。突厥再寇趙、定間,出公爲河北道元帥。狄退,就命公爲安撫大使。前爲突厥所脅從者,咸逃散山谷,公請曲赦河北諸州,以安反側,朝廷從之。于嗟乎!四方之事,知無不爲,豈虛尚清談而巳乎?公在相日,中宗幽房陵,則天欲立武三思爲儲嗣。一日,問羣臣可否,衆皆稱賀,公退而不答,則天曰:“無乃有異議乎?”

  對曰:“有之。一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歲時之間數百人,及命廬陵王代之,數日之間,應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厭唐德。”則天怒,令策出。又一日,則天謂公曰:“我夢雙陸不勝者何?”對曰:“雙陸不勝,宫中無子也。”復命策出人。一日,則天有疾,公入問閣中。則天曰:“我夢鸚鵡雙翅折者何?”對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廬陵王,則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時三思在側,怒發赤色。則天以公屢言不奪,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廬陵王,矯衣而入,人無知者。乃召公坐于簾外而問曰:“我欲立三思,羣臣無不可者,惟俟公一言。從之,則與卿長保富貴;不從,則無復得與卿相見矣。”

  公從容對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搖而天下動。陛下以一心之欲,輕天下之動哉?太宗百戰取天下,授之子孫,三思何與焉?昔高宗寢疾,令陛下權親軍國。陛下奄有神器數十年,又將以三思爲後,如天下何?且姑與母孰親?子與姪孰近?立廬陵王,則陛下萬歲後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則宗廟無祔姑之禮。臣不敢愛死以奉制,陛下其圖焉。”則天感泣,命褰簾,使廬陵王拜公曰:“今日國老與汝天子。”公哭扵地,則天命左右起之,拊公背曰:“豈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巳而奏曰:“還宫無儀,孰爲太子?”復置廬陵王於龍門,備禮以迎,中外大悅。于嗟乎!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其至誠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變乎?

  則天嘗命公擇人,公曰:“欲何爲?”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則今宰相李嶠、蘇味道足矣。豈文士齷齪,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務乎?荆州長史張柬之,真宰相才,誠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馬。他日,又問人於公,對曰:“臣前言張柬之,雖遷洛州,猶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爲相,果能誅張易之輩,返正中宗,復則天爲皇太后。于嗟乎!薄文華,重才實,其知人之深乎!公之勲德,不可殫言。有論議數十萬言,李邕載之别傳。論者謂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於天焉。公爲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帥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復廢主以正天下之本。豈非剛正之氣,出乎誠性,見於事業?當時優游薦紳之中,顛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某貶守鄱陽,移丹徒郡,道過彭澤,謁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云:

  商有三仁,弗救其滅。
  漢有四皓,正於未奪。
  嗚呼!
  武暴如火,李寒如灰。
  何心不隨,何力可回。
  我公哀傷,拯天之亡。
  逆長風而孤騫,愬大川以獨航。
  金可革,公不可革,孰爲乎剛?
  地可動,公不可動,孰爲乎方?
  一朝感通,羣陰披攘。
  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
  七世發靈,萬年垂光。
  噫!
  非天下之至誠,其孰能當?

  ▼宋故乾州刺史張公神道碑銘

  舜,天下知其德也,惟歴試諸難;禹,天下知其功也,惟盡力溝洫。聖人率天下以勤,故能成其務。逮夫王道缺漓,坐飾話言,六代之風,亡實而落,君子弗觀也。我朝用舜禹之道,平成萬邦,風化天下,於諸使莫敢不勞,而有清河張公之最焉。天貽厥心,則眀則粹,拳拳四方,老於王盬,爲舜禹之臣至矣。

  公諱綸,字昌言。其先因職命氏,源流蓋遠。孝友之基,自仲而大。五世食韓,並爲正卿。厥生帝師,首造大漢。唐失公謹,文皇以慟。暨安史亂華,衣冠喪緒。降及五代,不可以禄。幽芳密照,需于遠郊,今爲汝陰人也。皇考諱震,王考諱元,皆含仁竦義,映於一鄉。考諱煦,累贈尚書都官郎中。太夫人翟氏,累封高平縣太君。都官端脩有大識,謂時否之傾,家可起也。與夫人諄諄蚤暮,篤子以文。公刻景鍛志,鏗然有就。既而慷慨與人語方畧,郡國異之。以造秀再送於春官。所尚弗合,退居于《易》。時太祖既定大業,太宗乃輯羣瑞,經營天下,使旌交路。復署士三班,以走命於四方。公曰:“抱關蹶張,昔賢或爲之。”部以名聞,首充其選。自兹周旋,至於光大。

  其進秩也,四命至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歴崇班,承制于内殿,改禮賓六宅副使,遷文思使、昭州刺史,薦拜西上、東上閤門使,除乾州刺史。其更任也,淳化中主榷酤于大名之屬邑。及王鈞亂蜀,方行天討,公使于軍中。賊平,監慶州兵馬。西戎方豪,我摧其鋒,遷益簡路都廵檢使。真宗皇帝思清天下之刑,命按荆湖諸州獄,還乃刺舉畿赤,制權右振綱目也。俄以邉畧典辰溪郡,又平凉、鎮戎二城,西陲之機鍵,公歴専之。南夷再亂,持節安撫辰、鼎、澧三州溪洞。事定,朝廷以東南諸路鹽鐵饋運之重,命使孔艱,及公而諧。六年有大績,遷領天水郡,實提重兵以壓庶羌,蓋西諸侯之長焉。及朝廷有均勞之議,徙横海軍,又徙瀛州高陽關兵馬鈐轄,重北門也。歲餘請老,不獲命,復涖清池郡。已而露章至于再三。今上念功不廢,詔以本郡寵之,爵命如故,時景祐紀號之二載也。明年孟春庚寅,啟手足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五。

  上聞而悼之,舉延世之典,命二子進級。即以仲月庚申,葬扵汝陰縣之懷音鄉,從先域也。公初娶富春孫氏,再娶彭城劉氏,生子曰孝竭,與夫人皆亡。今夫人江夏黄氏,出大夫之宗,能循法度,封本邑君。生子曰孝標、孝孫,皆早世。曰紹宗,今爲侍禁;曰紹先,爲殿直,並幼。

  公位登二千石,權嘗亞大總管,階至光祿,爵爲郡公,考終于鄉邦,國人榮之,君子謂不充其器。初,蜀師之役,中軍雲侯有終辟公以行,如左右手,平定坤維,公有力焉。時降寇八百人叛據巖險,中軍督公追斬,戒無遺類。公往視之,曰:“此窮寇也,急之生患。”乃諭其向背,寇莫不誠聽,束手歸公,以見中軍而全活焉。詩云:“正直是與,神之聽之。”而况於人乎?公再至益簡,屬寇戎之後,民求息肩,新軍復驕,且敢肆暴。

  公曰:“兵猶火也,將不可嚮邇。”磔數輩麾下,其衆乃戢,蜀人頼之。《詩》云:“民亦勞止,汔可小休。式遏寇虐,無俾民憂。”公之典辰溪也,彼夷人中彭姓一族,稱其彊黠,溪洞數州,署兄弟以爲守。國家因其請焉,後乃驕叛邊鄙,既襲城邑,朝廷患之。公至,築蓬山館,理新興柵,以要其夷道,且省戍兵。條舉十事,不及四五,而有平凉之行。夷又侵我,帝復召公曰:“僉謂彼可殱焉,朕惟弗忍,汝往圖之。”公再拜稽首曰:“惡草雖微,天地不能絶其類,先王敺之,無猾夏爾。”帝曰:“俞,惟康厥民居。”公馳傳以臨,謂彼夷者不威不懲,不見利不勸,迺以諜夫駭其族,曰:“天家使且至,方檄兵四道,焚若山林,毁若巢穴,弗滅弗已。”

  夷乃大懼,請命。公曰:“納爾爵秩,歸我老孺,天子聖且仁,吾爲君請。”夷如其教,乃疾置以聞,詔原之。後其命數貢賜如平日生齒之還者,對以刀布,作石柱,刻夷人之誓,掲于疆首。自兹威懷,迄今将二十年,蔑復爲患。詩云:“式固爾猷,淮夷卒獲。翩彼飛鴞,集扵泮林。食我桑黮,懷我好音。”謂夷如惡禽,亦感而化。然公之使東南也,鹺利方剥,議者咸峻文重禁,以籠其民。公曰:“天與之,我取之,又可戕乎?”奏通、泰、楚三州亭民,除其宿逋,佑以熬波之具,貨入于縣官,而增與之直,民力遂振。復創杭、秀、海三郡鹽亭,自是鹽算大充于諸路。信乎,百姓足,君孰與不足?

  時江東大水,民胥艱食,公請治五渠以洩于海。議者謂“澤國下流,江海與平,彼潮者通夜不息,沙從而塞,欲導焉而何極?”公曰:“不然。江海善下,故能爲百谷王。彼日之潮,有損與盈,三分其時,損居二焉。衆川乘其損而趨之,曾莫禦哉!彼沙者,歲月而積,闢以農隙,豈安于災而恡乎力?”僉從我謀,而蘇、秀蒙其利。又淮南漕河,界湖之東偏,歲時決溢,汩我農畞,涸我糧道。公請增長隄二百里,旁錮巨石爲十闥,以疏其橫流,舍役伍于堤上,不力一民,而日廣月高,復樹以美木。今山陽郡東歴高郵,抵廣陵,塗無畏日,南北人歌焉。詩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謂思其人,愛其樹也。

  又海陵郡有古堰,亘百有五十里,厥廢曠久,秋濤爲患。公請脩復,議者難之,謂將有蓄潦之憂。公曰:“濤之患,歲十而九;潦之災,歲十而一。護九而亡一,不亦可乎?”且請自爲郡而圖焉。詔以本使兼領之。堰成,復逋户二千有六百。郡民建生祠以報公,于今祠之。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德音不已。”謂利及生民,則樹無窮之名焉。公嘗使于夏臺,時納欵惟初,見公之儀,知朝廷禮樂,始盡其心焉。復三使于北疆,聽公之言,知天子神聖,永懷其好焉。詩云:“四國于蕃,四方于宣。”謂夷狄爲患,則往蕃屏之;恩澤弗暨,則往宣暢之。其公之謂乎!逮于貳膳之年,聖倚彌重,歴雄武、河間、横海三大鎮。時天下無事,公謹其法制,安以清淨,如叔子之在襄陽,仁信著于疆外。

  公長七尺,氣勇過人。昔在西北,歴戰十二,大弓長甲,操擐自若,諸將伏其彊力。公性剛不遠仁,故無暴;明不深物,故無怨。孝親之心,皓首如孤時,言必涕下,感動左右。復常好施,與宗族同其有亡,中外孤藐,一養于家。雖享祿不薄,屢膺蕃庶之賞。徹樂之日,門中索然。舊淮汴間運卒凍殍,歲常比比。及公爲使,每冬以俸泉市絮襦千數,衣其不自存者,且飼而休之,使得卒歲。曰:“此有司之過,那使僵仆道途,以累上仁?”其愛君勤人,如此而深也。今文武班有考績之制,率當自表。公曰:“國家廉讓之風未衰,則吾豈敢?”終身不爲言。其階于通顯,並天子疇其勲異,不得而謝焉。

  公祇事三朝,幾五十年,無一銖之罰。又景德而降,權寄不絶,保任官材僅三百人,一無累者,其明哲於人如此而博也。公發身如班定遠,事邊如馬伏波,脩水利如邵南陽,議食貨如耿大農,有一于兹,名聳後世,公實兼之,宜其被金石而不朽矣。將終,召掾曹沛國朱宷草理命於牀下,且謂“某嘗從事于使部,僅知所存在甲令,五品而上立神道碑。如不得已,宜爲我請孝子致其詞。”某不敢讓。惟公雄謀偉行,布于四方,非耳目可涯,又多隂德於人,無能名焉。敢言其畧,以顯我國家君子之休。其銘曰:

  天生張侯,維潁之濱。星萃于上,炳爲哲人,儀兹聖辰。維侯之德,柔文剛武。弗無矜寡,弗有彊禦。猶仲山甫。維侯之言,迺宣聖謨,于彼西北。西北有孚,邦家之樞。維侯之功,克顯克大。攘彼戎寇,禦彼災害,吾民是賴。我生既勤,我年斯臻。迺懷故園,迺謀嘉賓。鼓缶而嬉,以休厥身。帝錫我侯,歸牧于鄉。錦裘煌煌,鸞衡鏘鏘。故老飲歌,吾閭之光。我侯爲何,四方是力。誠加于物,心竭于國,始終一德。侯斯往也。帝用惻然,遺烈在人。史其舍旃,垂千萬年。

  ▼宋故衛尉少卿分司西京胡公神道碑銘

  公諱令儀,字某,開封陳留人也。曾祖瑜,祖紹,屬唐季五代之否,嘉遁不顯。父弼,累贈尚書刑部侍郎。妣某氏,贈滎陽縣太君。初,侍郎覯皇家之興,乃以儒行教子,曰:“可仕矣。”公夙夜簡編,絶而復續。雍熙中,以明經中第,解褐涇州長原尉。丁太夫人憂,服除,補潁川郡法掾。又居侍郎之喪,皆哀毁過人,鄉閭志之。既練,朝廷以前公在潁川辨析寃獄,嘗活人於死,特令陛見,拜大理評事、知泰州海陵縣。時江淮内屬未久,吏姦民嚚,陵弱暴寡,視宰政如兒戲。公至,則先令後刑,必行無囘,人皆凜然憚之,始服事于官上,蓋有西門豹之風焉。

  遷光禄丞,充刑部詳覆官。閲天下案牘,駮議無隱,一切以正。真宗嗣位,改大理丞。會三門發運判官以不職聞,朝廷銓其材,以公代之。秩滿,守巴漢郡,賜五品服。天子升岱宗,慶均内外,遷太子贊善大夫。歸朝,進殿中丞,領高密郡,徙治定襄,遷國子博士,拜虞部員外郎,典歴城郡。郡數萬户,多用豪力,二千石鮮不受侮。公正色直心,視之無難。

  會河決白馬,爲朝廷憂,詔發數十州兵民塞之。科賦暴急,後期者官吏有不測之咎,諸道皆奔走,民負敲扑。公於部中擇其挾貴人勢力、州縣不敢動者一二家,薄責于庭。衆皆大懼,曰:“是家不可緩,况吾屬耶?”咸輦其薪,晝夜以西北諸州率先以濟。由是民不被楚,吏不坐責,其幹力如此。徙隴城郡,歴比、駕二部外郎。在郡未幾,破姦發伏,有神明之號。朝廷諒其公,命提點河北諸州刑獄事。諸州望風以畏,莫有寃者。拜主客郎中,充淮南轉運使,賜服三品。改陜西轉運使,且許入覲,進金部郎中。西陲宿兵,食貨爲大。

  公視民豐儉,斂收以時,邊廩始充焉。除河北轉運使。未踰月,朝廷以河東方窘財用,改河東轉運使。公請借民飛輓,以實邊郡。人或媒孽,以爲非便。朝廷惑其説,徙守囘中郡。既而代公者復行前議,公得辯。改知鳳翔府,且有錫勞。部中每歲造舟六百艘,供大河饋運,必借民操篙,沿渭而下,以達于河。凡有覆溺,破產而償。吏私諸豪,専擾下户,公重爲立法,使得均一,于今民道之。明道初,旱蝗西飛,關中被其害,獨不入岐下,人咸異之。寮屬請以上聞,公曰:“昔劉昆爲郡而虎渡河,及帝問之,昆曰:‘偶然爾。此劉公所不敢當,於吾何有’?”聞者謂公質厚,有古人之心焉。遷司勳郎中,亟召還臺。公歎曰:“吾年七十有五,精力猶彊,恩奬未衰,豈不自知其止耶?”遂告老于朝。有詔嘉之,拜衛尉少卿,分司西京。公既退,即家于長安,聚書數千卷,教子孫樂林泉,每誦白傅歌詩,以怡性情。凡十二年而終,實某年某月也,享年八十有七。

  以某年某月歸葬于開封之某鄉某里,附先侍郎之塋。公少尚嚴毅,老益精明,斥惡與善,始終一節,古所謂“老成人”者歟!夫人張氏,封内鄉縣君,先公而亡。有三子:長曰遠,大理寺丞;次曰規,耀州三原主簿;次曰拱辰,成州團練推官。女七人:長適進士蘇贄,次早亡,次適閤門祇候陳惟一,次適臨濮主簿劉淑,次適太子中舍邢保雍,次適大理評事韓仁哲,次適將作監主簿趙士安。孫男七人,並登仕籍。

  初,天聖中,余掌泰州西溪之鹽局日,秋潮之患,浸淫于海陵、興化二邑間,五穀不能生,百姓餒而逋者三千餘户。舊有大防,廢而不治。余乃白制置發運使張侯綸,張侯表余知興化縣,以復厥防。會雨雪大至,潮洶洶驚人,而兵夫散走,旋濘而死者百餘人。道路飛語,謂死者數千,而防不可復。朝廷遣中使按視,將有中罷之議,遽命公爲淮南轉運使,以究其可否。公急馳而至,觀厥民,相厥地,歎曰:“昔余爲海陵宰,知兹邑之田特爲膏腴,春耕秋穫,笑歌滿野,民多富實,往往重門擊柝,擬扵公府。今葭葦蒼茫,無復遺民,良可哀耶!”乃抗章請必行前議。張侯亦請兼領海陵郡,朝廷從之,仍與張侯共董其役。始成大防,亘一百五十里,潮不能害,而二邑逋民悉復其業。余始謀之,以母憂去職,二公實成之。今二十餘載,防果不壞,非公之同心,豈及於民哉?其子以余知公所存,懇請爲銘而不讓。辭曰:

  胡公之生,皇朝之始。
  覯文斯興,執經以起。
  自邇而遐,幹于王家。
  法以持姦,政以塞邪。
  七守列藩,四當外計。
  曰勤曰恭,克威克惠。
  告老于君,以休吾身。
  鼔缶而歌,十有二春。
  子子孫孫,詵詵濟濟。
  九十其幾,手足云啓。
  福歟夀歟,有終有初。
  豐碑巖巖,我得而書。

  ▼宋故太子賓客分司西京謝公神道碑銘

  皇家起五代之季,破大昏,削羣雄,廓視四表,周被萬國,乃建禮立法,與天下畫一,而億兆之心帖然承之,弗暴弗悖,無復鬭兵于中原者登九十載。蓋祖宗遠算,善樹於前,累聖求賢,多得循良廉讓之士布于中外,而致兹善俗歟!如陳留謝公,可謂循良廉讓之君子矣。

  公諱濤,字濟之。幼而奇敏,十四歲講《左氏春秋》,先生咸器之。及冠,居姑蘇郡。時翰林王公禹偁、拾遺羅君處約並宰蘇之屬邑,二人相謂曰:“與濟之揚榷天人,蓋吾曹敵也。”自兹名重於時。淳化三年春,擢進士第,除梓州榷鹽院判官。會盜據成都,發其徒攻郡縣。公白二千石曰:“梓大而近,彼畏我梗,必先圖得我,則小於梓者可傳呼而下,願急爲之防。近郊多林木,可先伐之,以置樓櫓,且備樵爨,爲久守之具。”二千石從之。寇果圍我,我備既堅,十旬弗破,賊沮而留,勢未大克,以及王師之來,遂用撲滅。事平,就遷梓州觀察推官,賜器幣。外臺遣權知益之華陽縣。

  時寇亂之餘,民多散亡,未復厥居。上言者請募人占田,可倍其租,朝廷從之,於是有力者得并其田。公曰:“奪民世產以資富人,復將召其怨辭,豈朝廷之意耶?”乃盡取其田以歸于民。還,拜著作佐郎。太宗面詔通判大藩,得夀春郡,後移高安郡,改知興國軍,就除太常博士。真宗即位,鋭意任人。一日中出朝士姓名有治狀者凡二十四人,付中書門下,令驛召至闕。公在召中,得對于長春殿,上悦,賜五品服,即呼通事舍人送試學士院。明日,邊有急奏,上議北征。

  又京東有彊寇驚郡縣,而曹南闕守,朝廷慮之,遂命公往,改屯田員外郎。至郡稱治,寇不敢犯。有兇人趙諫者,冒鄉薦名,與諸弟出入都下,交權勢,結豪俠,務乘人之弊,用以告訐,或任威詐而大致富彊,人畏如豹虎。公即圖之,患僚佐不一其力。俄會故御史中丞李公及始來倅曹,李公,時之端人也,與公協心發其家,盡得兇狀,奏之朝廷,命御史府案覆,諫之兄弟皆斬于都市。乃下詔曰:“凡民非干已事,無得告言。”遂著于令。自是天下訟息而刑清矣。

  朝廷以西蜀僅寧,細民猶或搖之,俾公安撫兩川。用天子恩意,諭其父老,皆從而按堵。復命之日,舉兩川能吏三十餘人。執政疑其多,公請連坐,事遂行,後皆至臺省。又别詔委公與益牧張公詠議造大鐵錢,乃窮其利害,使盜鑄息而物估平,蜀人于今便之。歴三司度支判官,出守海陵、新安二郡,就遷度支、司封員外郎。公在三司日,嘗舉榷茶官,至是坐所舉不職免。尋以度支員外郎起倅河南府。馮魏公薦公文行,真宗簡在既久,即命召試,除兵部員外郎、直史館、判三司理欠憑由司,出爲兩浙轉運使。公大雅之器,恥尚文法,雖任在按察,而誠意坦然。且曰:“吾欲吏樂其職,民安其俗爾。士人黑白,豈不明乎?安用伺於毫髮,使惴惴如虺蜴然,取詩人之譏耶?”還臺,進禮部郎中、判司農寺,拜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清靜端介,百辟望其風采。

  乾興初,進户部郎中。先帝大行,有司治靈駕象物,其制高大,請自京至陵,凡郭門民舍有妨其往者毁之。公上言曰:“先帝封泰山,祀汾脽,儀衛至盛,不聞有所毁去。今遺詔丁寧,正如漢文帝専務儉薄,豈以攸司奪先帝意?願陛下裁損。”搢紳韙之。俄求東歸,除吏部郎中、直昭文館、知會稽郡。還,拜太常少卿、判登聞檢院。又得請權西京留守司御史臺,就拜祕書監,遂分務洛下。朝廷嘉其恬退,遷太子賓客。嗣子迎侍于京師。以景祐元年十月三十日薨,享年七十有五。以明年八月二十一日,歸葬于富陽。寳元元年,贈禮部尚書。

  謝氏之先,出黃帝後,始爲十姓,謝居一焉。三代以還,不顯其大。至晉、宋乃爲盛族。公之七世祖汾,居河南之緱氏。五世祖希圖,卒於衢州刺史。時唐季喪亂,乃葬于江東嘉興郡。子孫三世,祿于吳越。曾祖諱廷徽,處州麗水縣主簿。祖諱懿文,杭州鹽官縣令,葬于富陽,遂爲富陽人。父諱崇禮,從錢氏歸朝,爲泰寧軍節度掌書記檢校左散騎常侍,累贈尚書户部侍郎。母崔氏,贈博陵縣太君。公之弟四人,曰炎,有文於時,與盧稹齊名,時人謂之“盧謝”,國史有傳,終于公安令;鎬,爲某官。果,從方外學,號安隐師;坦,爲某官。公娶夫人許氏,先公而終。生男三人:長曰絳,至兵部員外郎知制誥,後公幾年而亡。次曰約,將作監主簿,以敏才稱。次曰綺,太廟齋郎。俱“早世。女四人:長適前進士周盤,次適殿中丞梅堯臣,次適太常博士傅瑩,次適大理寺丞楊士彥。孫四人:景初,大理評事,宰越之餘姚縣;景溫,太常寺太祝,宰越之會稽縣;景平,將作監主簿;景囘,尚幼。”

  公姿格竦異,不事脩飾,天然有雅遠之範,未嘗阿於貴勢,見賤士必溫禮接之。知人之善,稱道弗舍;聞人之過,懼弗克掩,故終身不聞怨言。公始以文學中進士上第,而長子、長孫世踐其科,又父子更直館殿,出處僅二十年,皆衣冠之盛事。厥孫以公善狀請文于碑。某於公有家世之舊,又與舍人爲同年交,愛公治有循良之狀,退得廉讓之體,足以佑風化而厚禮俗,敢拳拳以銘云:

  巍巍我宋,宅天而君。
  恢遠以威,革暴以文。
  濟濟吾儒,多良大夫。
  中外共治,休寧八區。
  猗哉謝公,周旋其中。
  在梓禦寇,至曹除兇。
  天子念蜀,猖狂始復。
  命公撫之,鼓歌其俗。
  偃仰藩屏,雅和其政。
  徊翔臺閣,清脩其行。
  人尚刻明,我質而平,厥民以寧。
  人必夸競,我休而靜,其道乃勝。
  于嗟乎!
  壽以仁至,名由德全。
  有子與孫,相繼而賢。
  誠乎誠乎,聖人積善之誨,不吾欺焉。

  ▼宋故同州觀察使李公神道碑銘

  聖王之教萬民也,資天地之生以爲食,籍山海之出以爲貨。食均于上下,貨通于遠邇,則可以供郊廟,廩卿士,聚兵以征伐,振民於災害。然非得絶代能臣,持變通之數於天下,則孰與成當世之務哉?故夷吾作輕重之權以霸齊,桑羊行均輸之法以助漢。近則隋有高熲,唐有劉晏,皇朝有左丞陳公恕,是皆善天下之計者也。爾後朝廷雖重此任,而常難其才。天禧三年七月甲戌,制曰:“樞密直學士、刑部侍郎士衡可三司使。”告謝之日,天子面褒其能,屬以大計,賜内帑錢二百萬緡以助經費,復親製寛財利論以賜之。

  公當職五年間,天子有事于南郊,又御端門。既今上即位,並大賚天下。至于真宗山陵再塞,大河之決,其供億不可勝紀,公皆優游以辦,霈然有餘力。蓋周知天下之利,使流而不竭,中外服其通焉。

  公字天均,隴西成紀人也。曾祖渙,贈尚書屯田郎中。祖徹,贈左諫議大夫。父益,贈吏部尚書。尚書娶惠氏,贈扶風郡太君,生子五人,公居其仲。幼負氣節,從鄉先生學,即有聲于西州。太平興國八年春,天子親策天下士第,釋褐爲京兆鄠縣主簿。府知其才,俾權領獄掾。咸陽縣有民殺人,具辭以送府,父子五人皆伏加功之坐。公告于尹曰:“嘗試辨之,蓋殺人者一,餘四人掩其骸爾,安可盡辟乎?”尹覆之,卒從公議。即謂公曰:“是四人者,非子之明,則寃于地下矣。子有隂施,後當貴乎?”移知眉州彭山縣,就除大理評事。以父憂去職。服除,由寇萊公薦,領京兆渭橋輦運,改司農丞,除著作佐郎,通判邠州。

  真宗即位,遷秘書丞、知劍州。咸平三年春,益州兵亂,推王均爲首。既破漢州,急來趨劍,欲絶王師之路。公告于衆曰:“賊來方鋭,孰可與鬭?吾城無守具,而有芻糧之積,使賊能得之,非徒肉吾一州,必據險以阻大兵,則兩川諸城無援以守,盡下於賊矣。不如焚其儲蓄,擁州民,輦庫帛,退守劍門,與劍門之兵合以拒戰,賊可圖焉。”衆從之。既而賊至,得吾空壘,無資與糧,險不可據,遂大沮其謀。公知其窮,手署牓以示寇曰:“爾等得無父母妻子之愛,蓋脅從而來,何不歸我,復爲王人?”得降卒千有九百,乃與劍門鈐轄裴臻併力擊賊,斬首數千級,敗走,保成都。

  公即馳驛入奏,自引棄城守關之咎,且言平賊利害。帝深加奬歎,擢拜度支員外郎,賜五品服。俄而大兵得出劍門,兩川諸城聞王師來,無復搖動,均賊遂平,如公始謀焉。會帥臣言公不當棄城,朝廷方任帥,不得已謫監虔州關征。尋召還,判三司鹽鐵勾院。時度支使梁鼎上言:“陜西舊制,許人入粟塞下,率高其估,以池鹽償之,人得賈于邊市。今請借民力,轉粟以備塞,復轉鹽于邊,官自鬻之,歲得緡錢三十萬,以給西兵。”朝廷可其奏,命鼎爲陜西制置使。公上言非便,復與執政諍於帝前曰:“邊路阻險,舟車不能通,每歲轉粟與鹽,民力可支乎?徒能奪農時,沮商利,異日農商失業,財力俱屈,後復變法,人將安信?又官自鬻鹽則價重,價重則邊人市虜中青鹽食之,虜爲利矣。臣請通鹽商如前,使人入粟塞下,則農不奪時,商不易業,外不爲虜利。苟能寛民力,沮虜計,雖緡錢不足,陛下以諸路之羡助之,有何不可?”帝然之。公謝以忠憤,而言不覺切直。帝曰:“爲臣當如此,宜無改焉。”鼎至陜西,果無效而罷,卒如公言。領荆湖北路轉運使。

  歲餘,徙陜西,進司封員外郎,賜金紫。即保任能吏數十,分掌榷酤,獲遺利蓋億計,乃奏朝廷助邊錢帛歲三十萬。天子朝陵,幸西洛,進兵糧五十萬石。京西路乏粟,又進三十萬石助之。入拜祠部郎中、度支副使。朝廷以兩河屯兵之計,擇使爲難,輟公以司封郎中領河北轉運使。建言:“民乏泉貨,每春取絹直於豪力,其息必倍。本道歲給諸軍帛七十萬疋,不足則市於民。請使民預受其直,則公私交濟。”制從之,今行于諸道。天子東封,詔公駐澶州,同幹供億事。慶成,擢拜右諫議大夫,領使如故。及祀汾隂,又以公提舉京西、陜西轉運使司事。車駕既行,以長安爲關輔之要,命公鎮安之。祀事畢,召還,進給事中。朝廷謂坤維之奥,宜得巨人,拜樞密直學士、知益州。朞月詔還,有圖任意。會河朔闕須,帝曰:“河朔未可無卿。”除都轉運使,恩數廩祿加常制一等。

  公再至兩河,夙夜共職,積穀郡邑,率如京坁。議者謂所積太廣,必將腐敗。朝廷遣使視之,公奏曰:“豈不爲九年之意耶?”帝悟,遽命罷其使。明年大蝗,民多阻飢,公悉發倉廪以賑之,仍輦濟京西路,君子謂公知政矣。大河決于無棣,將圮其城。時以數州丁力晝夜營護,役死者相枕藉,而水不降。公奏曰:“是不可以州矣,請亟遷以避患。”朝廷從之。後數月,大水出舊城丈餘,民不爲魚,公之力也。就遷工部侍郎。相州繫囚十四人,盜瓜傷其主,吏以極法論。公曰:“餓夫何至此?”皆貸死以聞。朝廷閲其奏,即日下密詔,民有歲凶爲盜,長吏得屈法以全之。

  公兩使河朔,凡數年,天子封泰山,祀汾隂,幸亳社,進緡錢繒纊糧芻鉅萬數,又請罷内帑錢帛歲百萬,屢詔褒之。魏人飢,命公知天雄軍。又東齊大歉,盜寇充斥,進刑部侍郎、知青州。盗有聚山林出爲郡邑之患者,先是係其妻子,棘環于通衢。公至,遽出之,戒曰:“虐爾何贖?爾惟從賊所之,俟其自新,則復爾閭井。”賊聞之少懈。又下教曰:“賊輩爲魁所制,爾能伺而梟之,吾將以功論。”旬浹間,盜有梟二魁之首獻者,餘皆散亡。或來請命,公録之如教,齊人遂安。天子遣中使奬勞之。及爲三司使,陜西舊科吏人采木送京師,度三門之險,破散者大半。又每歲市羊,亦遣吏送,而羊多斃于道。二者吏皆破產以償,西人苦兹五十年矣。公請募商旅送木于京師,“如入粟法,售以池鹽。又請許其吏私市羊以副之,免關征算,得補其亡失。自是西人鮮復破產。視天下之弊如此比者,日更月除,不可殫書矣。”遷吏部侍郎,以足疾求罷,優詔不允,而許五日一至便殿奏事,拜則以通事舍人掖之。

  今上即位,拜尚書左丞,復求解職。朝廷優寵老成,遂得請,除同州觀察使、知陳州。時大水侵城,人有言水入城以誑衆者,公命立斬之,人心始寧。乃築大防,以完其州。改潁州,復莅陳州。會曹襄悼公得罪,公以親累授左龍武軍大將軍,分司西京。未幾,進左衛大將軍,還長安故居。

  後二年遘疾,以天聖十年五月二十六日薨,享年七十四。以其年八月二十七日,葬于京兆萬年縣白鹿鄉之原。

  景祐元年,其子詣闕,理公有勞於國,非意左遷。天子憫然,降制追復同州觀察使。

  娶太原王氏,封平晉縣君,早亡。又娶馮翊雷氏,封延安郡君,後公十六年而終。男六人:丕顯,不仕;丕績,同學究出身,並早世;丕諒,太常博士、集賢校理,由方畧改崇儀使、邠寧環慶路兵馬鈐轄,後公十一年而亡;丕緒,尚書水部郎中;丕遠,殿中丞。丕旦,國子博士。女三人:長適益州郫縣主簿宋肩遠,次適曹襄悼公利用,次適定國軍節度觀察留後曹琮。孫男若干人。公性慷慨,善辯論,明於知人,凡保任才吏數百員,嘗力薦吕文靖公、陳文惠公,又嘗薦太傅張鄧公。公服官五十二載,専尚寛恕,政刑之下,活人多矣。自古能臣言邦國之利,鮮不斂怨於下而傷其手者。公則疏通利源,取而不奪,允所謂善天下之計者也。銘曰:

  舜歌南風兮,阜時之財。
  何以聚人兮,易不云哉:
  富國彊兵兮,孰謂霸才。
  弗富弗彊兮,正基其摧。
  巍巍先帝兮,法道法天。
  大烹之盛兮,包羅俊賢。
  拔公之才兮,屬諸利權。
  公之感遇兮,惟力是宣。
  封乎泰山兮,祀于汾脽,
  千乘萬騎兮,雲駕波馳。
  公常景從兮,朝詢夕咨。
  供億何算兮,無一不宜。
  入司邦賦兮,帝曰汝通。
  屢行大賚兮,如泉不窮。
  太上繼明兮,遇之愈隆。
  公則請老兮,命以觀風。
  久於貨政兮,人將無徒。
  公嘗寛之兮,民易以趨。
  曾不加賦兮,抑有羡餘。
  全歸故廬兮,其樂只且。
  安安而壽兮,高枕以終。
  門閥不圮兮,表於關中。
  峩峩之碑兮,章章厥功。
  映于國史兮,千古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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