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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譜


  ▼范文正公年譜

  §公昔遠祖博士范滂爲清詔使。裔孫履冰爲唐丞相鸞臺鳳閣平章事,世居河内。四世祖上柱國,隋懿宗朝咸通二年任幽州良鄉主簿,誥書猶存。至十一年,遷處州麗水縣丞。一支渡江,中原亂離,不克歸,子孫遂爲中吳人。曾祖夢齡,任吳越中吳節度判官,宋贈太師徐國公。祖贊時,仕吳越,九歲童子出身,終祕書監,宋贈太師唐國公。父墉,從錢俶歸宋,任武寧軍節度掌書記(武寧軍,即徐州),封太師周國公。

  文正公即書記第三子也,諱仲淹,字希文。端拱二年已丑八月癸酉二日丁丑,以辛丑時生。二歲而孤,母夫人謝氏貧無依,再適淄州長山朱氏,亦以朱爲姓,名說。上長白山僧舍脩學(醴泉寺内有祠)。後居南都郡庠五年,大通六經之旨。爲文章論說,必本於仁義孝弟忠信。祥符八年,年二十七歲,舉進士,禮部選第一,遂中乙科。初任廣德軍司理,後迎侍母夫人至姑蘇,欲還范姓,而族人有難之者,公堅請云:“止欲歸本姓,他無所覬。”始許焉。至天禧元年,爲亳州節度推官,始奏復范姓。其後名益大,位益顯。嘗語諸子弟曰:“吾吳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疏。然以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疏也。吾安得不卹其饑寒哉?且自祖宗來,積德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享富貴而不卹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亦何以入家廟乎?”

  故恩例俸賜,嘗均族人。盡以俸餘買田於蘇州,號曰義莊。贍飬宗族,無間親疏。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凶葬,咸有贍給。公爲人外和内剛,樂善汎愛。喪母時尚貧,終身非賔客食不重肉。臨財樂施,意豁如也。及退而視其私,妻子僅給衣食。其於富貴貧賤、毁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爲趨捨。凡有所爲,必盡其方,曰:“爲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苟哉!”公爲政,所至民多立祠畫像。其行已臨事,自山林處士、里閭田野之人,外至夷狄,莫不知其名字,而樂道其事。仕至參知政事,謚文正。(道德博洽日文,經天緯地日文,内外賔服日正。)

  有文集二十卷,别集五卷,蘇軾作序;《政府論事》三卷,奏議十七卷,韓琦作序。

  娶李氏,參政昌齡女也①。

  公有四子:

  長曰純佑,歷守將作監主簿。自幼讀書爲文章,籍籍可稱。嘗侍公城馬鋪寨,率兵馳據其地,西戎兵衆大至,且戰且督,不數日而成其城,一路恃以爲安。

  次曰純仁,字堯夫,皇祐元年進士,相哲宗,謚忠宣,御書“世濟忠直”之碑。高宗朝贈太師,追封許國公。

  次曰純禮,字彞叟,仕至尚書右丞。

  次曰純粹,字德孺,仕至龍圖閣學士、戸部侍郎、知河南府。

  (①胡案:據《墓志銘》,爲李昌齡侄女。)

  §太宗皇帝端拱二年己丑秋八月丁丑,公生於徐州節度掌書記官舍。(按公《神道碑》及《國史》皆云“年六十四”,薨于皇祐四年也。)

  §淳化元年庚寅,丁父太師憂,年二歲。

  §太中祥符元年戊申,年二十歲。按公譔《鄠郊友人王鎬墓表》云:“君之父贊善公衮,慷慨有英氣,善爲唐律詩。歷著作、通判,會太守不法,憤而辱之,失官。居長安中,與豪士遊,縱飲浩歌,有嵇、阮之風,人特駭之。公不安其高,復起家就禄,得請監終南山上清太平宫,從吏隱也。時祥符紀號之初,戴某薄遊至止,及公之門,因與君交,相與嘯詠於鄠杜之間。”

  §二年己酉,年二十一歲。讀書長白山(醴泉寺)。是歲,改科舉取士。

  按《言行録》載《涑水紀聞》曰:范公少冒朱姓,舉學究。嘗同衆客見姜諫議遵。遵素以剛嚴著名,與人不款曲。衆客退,獨留范公,引入中堂,謂其夫人曰:“朱學究年雖少,奇士也。他日不惟爲顯官,當立盛名於世。”叅坐置酒,待之如骨肉。人莫測其何以知之也。三年庚戌,年二十二,讀書長白山。

  按《東軒筆録》:公與劉某同在長白山醴泉寺僧舍讀書。日作粥一器,分爲四塊,早暮取二塊,斷虀數莖,入少鹽以啗之。如此者三年。

  §四年辛亥,年二十三。詢知世家,感泣去之南都,入學舍,掃一室,晝夜講誦。其起居飲食,人所不堪,而公自刻益苦。

  按《家録》云:公以朱氏兄弟浪費不節,數勸止之。朱兄弟不樂,曰:“我自用朱氏錢,何預汝事?”公聞此疑駭,有告者曰:“公乃姑蘇范氏子也,太夫人携公適朱氏。”公感憤自立,决欲自樹,立門戸,佩琴劒,徑趨南都。謝夫人亟使人追之。既及,公語之故,期十年登第來迎親。

  §七年甲寅,年二十六。有《睢陽學舍書懷》詩,在南都學舍。

  《家録》云:真宗謁太清宫,幸亳,駕次南京,皆往觀之,獨公不岀。或以問公,公曰:“異日見之未晩。”留守有子居學,見公食粥,及不出觀,駕歸告其父,以公厨食饋公,既而悉已敗矣。留守子曰:“大人聞公清苦,故遺以食物而不下筯,得非以相凂爲罪乎?”公謝曰:“非不感厚意,蓋食粥安之已久,今遽享盛饌,後日豈能啗此粥乎?”

  又按《遺事》云:公處南都學舍,晝夜苦學,五年未嘗解衣就枕。夜或昏怠,輒以水沃面,往往饘粥不充,日昃始食。

  §八年乙卯,甲第九十七名。試置天下如置器賦、君子以恐懼修省詩、順時知微何先論。登第後有詩云:“長白一寒儒,名登二紀餘。百花春滿路,三月雨隨車。鼓吹迎前道,煙霞指舊廬。鄉人莫相羡,教子讀詩書。”調廣德軍司理參軍。

  按張唐英撰公傳云:“祥符八年登進士第,朱說者是也。”

  又按汪藻撰祠堂記云:“公以進士釋褐爲廣德軍司理參軍,日抱具獄,與太守争是非。守數以盛怒臨之,公不爲屈。歸必記其往復辯論之語于屏上。比去,字無所容。貧止一馬,鬻馬徒步而歸。非明於所養者,能如是乎?”獄官有亭,以公名之者舊矣。公既登仕版,始迎其母以養。初,廣德人未知學,公得名士三人爲之師,於是郡人之擢進士第者相繼于時。

  §天禧元年丁已,年二十九,遷文林郎,權集慶軍(按九域志,亳州也。)節度推官,始復范姓。其表略云:“名非霸越,乘舟偶效於陶朱;志在投秦,入境遂稱於張禄。”用事最爲親切。

  §二年戊午,年三十歲,爲譙郡從事(亳州也)

  《祭龍圖楊給事文》曰:“余歲三十兮,從事于譙。獨棲難安兮,孤桓易揺。公方監郡兮,風采翹翹。一顧而厚兮,甚乎神交。”

  又《太子中舍上官融墓銘》云:“余天禧中爲譙之從事,秋八月,進皇儲資聖頌。”

  §三年,己未,年三十一。除祕書省校書郎。

  §四年庚申,年三十二。是歲,校書芸省,守官集慶。

  §五年辛酉,年三十三。監泰州西溪鎮鹽倉。有西溪見牡丹詩、西溪書事。

  按《皇朝類苑》云:“初,吕文靖嘗官于此,手植牡丹,有詩刻。後公復題一絶。後人以二公詩故,題詠極多,而花亦爲人重,護以朱欄,歲久益茂,爲西陵奇觀。”

  §仁宗皇帝乾興元年壬戌,年三十四歲。

  按《文集》冬十二月有《上張知白右丞書》,稱“文林郎試祕書省校書郎、權集慶軍推官、監泰州西溪鎮鹽倉。”

  §仁宗皇帝天聖元年癸亥,年三十五。公在西溪上言寇凖被誣事,除興化令。時富鄭公弱冠來謁,公識其遠大,力教載而激勸之。故其《祭文》略云:“昔弱初冠,識公海陵。顧我譽我,謂必有成。我稔公德,知己服膺。自是相知,莫我公比。一氣殊息,同心異體。始未聞道,公實告之。未知學文,公實教之。肇復制舉,我憚大科,公實激之。既舉而仕,政則未諭,公實飭之。”徙楚州粮料院。

  §二年甲子,年三十六。遷大理寺丞。子純佑生。

  §三年乙丑,年三十七。夏四月二十日,上書請救文弊,復武舉,重三館之選,賞直諫之臣,及革賞延之弊。

  §四年丙寅,年三十八。丁母夫人憂。有書與發運使張綸,言復海堰之利。按李燾通鑑長編,泰州海堰久廢不治,歲患海濤冒民田疇。公言于發運副使張綸,請修復之。綸遂奏以公知興化縣,總其役。難者謂濤患不息,則積潦必爲灾。綸曰:“濤之患十九,而潦之患十一,獲多亡少,豈不可乎?”役遂興。會大雨雪,驚濤洶湧,役夫散走,旋濘而死者百餘人。衆讙言曰:“堰不可成。”復詔遣中使按視,將罷之。又詔淮南轉運使胡令儀同公度其可否。令儀力主公議,而公尋以憂去。綸表請身自督役,踰年堰成,民至今享其利。又按記聞,通、泰、海州皆濵海,舊日潮水皆至城下,田土斥鹵,不可稼穡。文正公監西溪鹽倉,建白于朝,請築捍海堤於三州之境,長數百里,“以衛民田。”朝廷從之,以公爲興化令,掌斯役,發通、泰、楚、海四州民夫治之。既成,民享其利。興化之民,往往以范爲姓。

  §五年丁卯,年三十九。夏六月丁亥,子純仁生。時公寓南京應天府。按公言行録云:時晏丞相殊爲留守,遂請公掌府學。公常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勤勞恭謹,以身先之,由是四方從學者輻湊。其後以文學有聲名於場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是年,有上執政書,略云:“蓋聞忠孝者,天下之大本也,其孝不逮,忠可忘乎?所以冒哀上書,言國家事,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憂。請擇郡守,舉縣令,斥遊惰,去冗僣,遴選舉,敦教育,養將材,保直臣,斥侫臣,使朝廷無過,生靈無怨,以杜姦雄。”凡萬餘言。

  《東軒筆録》云:公在睢陽掌學,有孫秀才者,索遊上謁,公贈錢一千。明年,孫生復謁,公又贈一千。因問何爲汲汲於道路?孫生戚然動色曰:“母老無以養,若日得百錢,則甘旨足矣。”公曰:“吾觀子辭氣,非乞客二年僕僕所得幾何,而廢學多矣。吾今補子爲學職,月可得三千以供養,子能安於學乎?”孫生大喜,於是授以春秋。而孫生篤學,不舍晝夜,行復脩謹,公甚愛之。明年,公去睢陽,孫亦辭歸。後十年間,泰山下有孫明復先生,以春秋教授學者,道德高邁。朝廷召至,乃昔日索遊孫秀才也。有送李紘殿院赴闕詩。(按《九域志》:南京應天府睢陽郡。)

  §六年戊辰,年四十歲。上書言朝政得失,民間利病,宰相王曾見而偉之。時晏殊在樞府,薦一士爲舘職,曾諭之曰:“公知范仲淹,舍而他薦乎?”晏公遂以狀舉公,其略云:“臣伏以先聖御朝,群才効用,惟小大之畢力,叶天人之統和。凡有位於中朝,願薦能於丹扆。不虞進越,用廣詢求。臣伏見大理寺丞范仲淹,爲學精勤,屬文典雅,略分吏局,亦著清聲。前曾任泰州興化縣,興海堰之利。昨因服制,退處睢陽,日於府學之中,觀書肄業,敦勸徒衆,講習藝文,不出戶庭,獨守貧素。儒者之行,實有可稱(云云)。欲望試其詞學,奬以職名,庶參多士之林,允洽崇丘之詠。”是歲服除,冬十二月甲子,以公爲祕閣校理,晏丞相殊之薦也。又文集有《南京府學生朱從道名述》,有《南京書院題名記》,又《奏乞王洙充南京講書狀》。

  §七年乙巳,年四十一歲。

  按《長編》,是年十一月癸亥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壽于會慶殿,乃御天安殿受朝。公上疏言:“天子有事親之道,無爲臣之理;有南面之位,無北面之儀。若奉親于内,以行家人禮可也。今顧與百官同列,虧君體,損主威,不可爲後世法。”疏入不報。東坡志林云:先君奉詔脩太常因革禮,求之故府,朝政案牘具在。考其始末,無諫止之事,而有已行之明驗。質之於文忠公,公曰:“范公實諫而卒不從,墓碑誤也,當以案牘爲正。”

  今按《涑水紀聞》亦但云奏以爲不可,而不言見從與否,則蘇公所記,疑若可信。但諸書皆云冬至,而蘇公獨云朝正,則誤也。晏公所薦公爲舘職,聞之大懼,召公詰以狂率邀名,且將累朝薦者。公正色抗言曰:“某緣屬公舉,每懼不稱,爲知已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獲罪門下。”殊不能答。公退,又作書遺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媿謝焉。又奏疏請皇太后還政,亦不報。遂乞補外,尋出爲河中府通判。

  §八年庚午,年四十二歲。按《長編》:“上疏論職田不可罷”,其略曰:

  真宗初賜職田,實遵古制,盖大賚於多士,俾無蠧於生民。無厭之徒,或冒典憲,由濫官之咎,非職田之過。若從而廢罷,則吏困於廉;收而均給,則民受其弊。天下幕職、州縣官、三班使臣,俸禄微薄,全藉職田濟贍,其無職田處,持廉之人例皆貧窘。曩時士員尚少,凡得一任,必五六年方有交替,到闕即日差除,復便請給。當時條例未密,士寡廉隅,雖無職田,自可優足。今物貴與昔不同,替罷之後,守選待闕,動踰二年,宦吏衣食不足,廉者復濁,何以致化?天下受弊,必如臣言。乞深加詳軫,不以一時之論,廢經遠之制,天下幸甚。

  上疏論士人寄貫開封府,上疏論太后復辟,其略云:“陛下擁扶聖躬,聽斷大政,日月持久。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聖,握乾綱而歸坤紐,非黃裳之吉象也。豈若保慶壽於長樂,卷收大權,還上真主,以享天下之養。”疏入,不報。是歲三月,三司言方建太一宫等處,乞下陝西市材。詔可。公在河中府上言:“昭應、壽寧,天戒不遠。今復侈土木,破民産,非所以順人心、合天意也。宜罷修宫觀,减定常歲市木之數,蠲除積負,以彰聖治。”

  夏四月,轉殿中丞。五月,有上時相議制舉書。六月十五日,有與周騤推官書。七月十二日,有與歐靜書。上疏言減郡邑以平差役,其略云:“天下郡縣至密,吏役至繁,奪其農時,遺彼地利,是以邊廪或窘,民財未豐。臣觀漢光武朝併合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今欲去煩苛之便,致富壽之俗,當施此令,以寬兆民。如河中府倚郭二縣,惟河東縣主戶四千,不至逼迫。河西縣主戶一千九百,内八百餘戶屬鄉村。本縣尚差公吏三百四十人,内一百九十五人於鄕村差到,緣鄉村中等戶只有一百三十戶,更於已下抽差,是使堪役之家無所休息。以臣管見,其河西縣宜併入河東及大名府,縣分極多,甚可省去。或謂縣邑之中,有榷酤關征之利,臣謂所廢之縣,止可爲鎮,而坊市仍舊,所貴吏役稍減,農時不奪,地利無遺,民財可阜也。”有《上資政晏侍郎書》。

  十二月,與唐處士書。邵氏聞見録云:富鄭公初遊塲屋,穆修伯長謂之曰:“進士不足以盡子之才,當以大科名世。”公果禮部試下。時太師公官耀州,公西歸次陝,范文正公遣人追公曰:“有旨以大科取士,可亟還。”公復還,見文正,辭以未嘗爲此學。文正曰:“已同諸公薦君矣。久爲君闢一室,皆大科文字,可往就舘。”時晏元獻公判南京,公以大理寺丞丁憂權西監。一日,晏謂范曰:“吾一女及笄,仗君爲我擇壻。”范曰:“監中有二舉子,富臯、張爲善皆有文行,他日皆至卿輔,並可壻也。”晏曰:“然則孰優?”范曰:“富脩謹,張疏俊。”晏曰:“唯。”即取富臯爲壻,後改名,即富公弼也。爲善後亦更名方平云。

  (按登科記:天聖八年,富弼中制科。然按《國史》,范文正公是時當在陳州薦舉,求婿之事未詳。)

  §九年辛未,年四十三歲。春三月辛巳,子純禮生。公遷太常愽士,移通判陳州。上疏乞將磨勘轉官恩澤移贈考妣。其略曰:“臣自蒙恩改授京官,到今七年,不敢僥求磨勘。今爲遷奉在邇,未曾封贈父母。竊念臣襁褓之中,已丁何怙,鞠養在母,慈愛過人。卹臣幼孤,憫臣多病,夜扣星象,食斷葷血,踰二十載,至于其終。又臣遊學之初,違離者久,率嘗殞血,幾至喪明。而臣仕未及榮,親已不逮,既育之恩則重,罔極之報曾無。今欲將磨勘轉官恩澤,乞先移贈考妣,所貴安厝之日,得及追榮。臣在壯年,序進未晩。伏望特降曲成之造,用覃廣愛之風。”《奏致仕分司官乞與折支全俸狀》。

  §明道元年壬申,年四十四歲。在宛丘。聞京師多不關有司而署官賞者,乃附驛奏疏,甚懇至,願以唐中宗朝上官婕妤賀婁氏賣墨敕斜封官爲戒。又屢上疏言内降之弊,引韋后爲戒。

  §二年癸酉,年四十五歲。是年三月甲子,太后崩,帝始親政,裁抑僥倖,中外大悅。時公爲陳州通判、太常愽士。四月,公被召赴闕,除右司諫。公初聞遺誥以楊太妃爲皇太后參决國事,亟上疏言:“太后,母號也,未嘗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無母后之助也。”時已刪去“參决”等語,然太后之號訖不改,止罷其冊命而已。時太后既崩,言者多追斥垂簾時事。公言於上曰:“太后受遺先帝,保佑聖躬十餘年矣,宜掩其小故,以全其大德。”上大感悟。五月,降詔曰:“大行皇太后保佑冲人十有二年,恩勤至矣。而言者罔識大體,務詆訐一時之事,非所以慰朕孝思也。其垂簾日詔命中外,母輒以言行。”公之言也。六月,同審刑院、大理寺詳定《天下當配隸罪人刑名》。秋七月甲子,以公同管勾國子監。

  是歲,以江淮京東災傷,公奏請遣使廵行,未報。公請間曰:“宫掖中半日不食,當何如?今數路艱食,安可置而不卹?”八月甲申,遂命公安撫江淮,所至開倉廩,賑乏絶,禁滛祀,奏蠲廬舒折役茶、江東丁口塩錢。饑民有食烏昩草者,擷草進御,請示六宫貴戚,以戒侈心。又陳救弊八事,上嘉納之。又薦知崇州吳遵路爲郡得古人風,乞以遵路《救災事跡》頒諸州,并付史舘。十二月,奏請天下諸郡縣弓手七週年者聽歸農,從之。時郭皇后廢,率諫官、御史伏閤諫。先是,美人尚氏於上前有侵皇后語,后不勝忿,批其頰,上自起救之,誤批上頰,上大怒。内侍閻文應因與上謀廢后,且勸上以爪痕示執政。上乃示宰臣吕夷簡,且告之故。夷簡以前罷相故怨后,而范諷方與夷簡相結,乘間言后九年無子,當廢,夷簡贊其言,上意未决,外人籍籍,頗有聞者。

  公因對,極言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議,不可聞於外也。”居久之,乃定議廢后。夷簡先敕有司無得受臺諫章疏。詔稱“皇后以無子願入道,特封凈妃、玉京冲妙仙師,賜名清悟,别居長寧宫。”臺諫章疏果不得入。公即中丞孔道輔率知諫院孫祖德等詣垂拱殿門伏奏皇后不當廢,願賜對以盡其言。守殿門者闔扉不爲通,道輔撫銅環大呼曰:“皇后被廢,奈何不聽臺諫入言?”尋有詔宰相召臺諫,諭以當廢狀。道輔等悉詣中書,語夷簡曰:“人臣之於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諫止,奈何順父出母乎?”夷簡曰:“廢后自有故事。”道輔及公曰:“公不過引漢光武勸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自餘廢后,皆前世昬君所爲。上堯、舜之資,而公顧勸之效昬君所爲,可乎?”夷簡不能答,拱立曰:“諸君更自見上力陳之。”道輔與公等遂退。將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爭,而夷簡即奏“臺諫伏閤請對,非太平之美事。”遂詔出道輔知泰州,公知睦州,祖德等罰金。詔諫官、御史,自今母得相率請對。於是御史楊偕請與道輔等俱貶。御史郭勸復言廢后及不許請對之說爲非是。河陽簽判富弼亦言:“朝廷一舉而二失,縱不能復后,宜還范仲淹以來言路。”疏入,不報。

  §景祐元年甲戌,年四十六。是歲春正月,出守睦州,有睦州謝上表及出守睦州詩、赴桐廬淮上遇風三首、出守桐廬道中十絶。

  公在桐廬,與晏尙書書略云:“罪有餘責,尚叨一麾,敢不盡心,以求疾苦。二浙之俗,躁而無剛,豪者如虎,示之以文;弱者如鼠,示之以仁。吞奪之害,稍稍而息。乃延見諸生,以愽以約,非某所能,盖師門之禮訓也。”

  又云:“郡之山川,滿目奇勝,且有章、阮二從事,俱富文能琴,夙宵爲會,交迭唱和,爲郡之樂,有如此者。於君親之恩,知已之賜,宜何報焉。”在郡有《瀟洒桐廬郡》十絶、《新定感興》五首、《遊烏龍山寺》詩、《桐廬郡齋書事》一首、《依韻酬周騤太傅同年》詩。建嚴先生祠堂,復其子孫四家而奉祠焉。又圖唐處士方十像于堂之東壁。

  夏六月壬申,徒蘇州。蘇爲公鄕郡,地濵震澤,田多水患,募遊手疏五河,導積水入海。有上吕相公并呈中丞諮目言水利事。秋八月,徙明州轉運使,上言公治水有緒,願留以畢其役。九月,詔復知蘇州。有與曹都官書。

  與孫明復書略云:“某至新定,江山清絶,自謂得計。及來姑蘇,却修人事,斯亦勞矣。今在海上部役,開决積水,俟寒而罷之。足下未嘗遊浙,或能柱駕與吳中講貫經籍,教育人材,是亦先生之爲政,買山之圖,其在中矣。以來者衆,未易他謀也。”

  與晏尚書書云:“某自睦改蘇,首捧鈞翰,屬董役海上,至還郡中,災困之氓,其室十萬,疾苦紛沓,夙夜營救,智小謀大,厥心惶惶,久而未濟。”在郡有蘇州十詠用韻謝晏尚書近著示及詩,又有《奉酬晏尚書見寄詩》、《天平山白雲泉》詩、《題常熟頂山上方院僧居》詩。

  §二年乙亥,年四十七歲。是年,公在蘇州,奏請立郡學。先是,公得南園之地,既卜築而將居焉。陰陽家謂必踵生公卿,公曰:“吾家有其貴,孰若天下之士咸教育于此,貴將無已焉。”遂即地建學。既成,或以爲太廣,公曰:“吾恐異時患其隘耳。”元祐四年,公之子純禮出自奉常,制置江淮六路漕事,持節過鄉郡,即學拜公像,睹學之敝,復請于朝,新而廣之。吳學至今甲于東南。五月八日,有朝賢送定惠大師詩序。八月,有祭謝賔客文。

  冬十月,除尚書禮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有謝表見《文集》。召還,判國子監。時朝廷更定雅樂,詔求知音,公薦白衣胡瑗,對崇政殿,授校書郎。公進除吏部員外郎,權知開封府。公自還朝,論事益急,宰相陰使人諷公:“待制侍臣,非口舌任也。”公曰:“論思正侍臣事,余敢不勉?”宰相知不可誘,乃命知開封府,欲撓以繁使,不暇他議,亦幸其有失,即罷去。公决事如神,京邑肅然稱治。都下謡曰:“朝廷無憂有范君,京師無事有希文。”

  十二月,郭皇后暴薨,中外疑内侍閻文應置毒。公劾奏其事,即不食,悉以家事屬其長子曰:“吾不勝,必死之。”上卒聽其言,竄文應嶺南,尋死于道。

  §三年丙子,年四十八歲。春正月,公上太宗尹京日所判案牘,遂命崇政殿說書賈昌朝、王宗道同編次。三月,應制《賞花釣魚》詩。

  夏五月戊寅朔,公論建都事,其略謂:“洛陽險固,而汴爲四戰之地,西洛帝王之宅,絶無儲備。宜以將有朝陵爲名,漸營廪食。陝西有餘,可運而下,東路有餘,可運而上。數年之間,庶幾有備。太平則居東京通濟之地,以便天下;急難則居西洛險固之宅,以守中原。陛下内惟修德,使天下不聞其過;外亦設險,使四夷不敢生心,此長世之策也。”上嘗以遷都事訪諸夷簡,夷簡謂公迂濶,務名無實。公聞之,又上四論以獻: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選賢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譏指時政。

  又爲《百官圖》以獻,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某爲超遷,某爲左遷,如是爲公,如是爲私”,意在丞相。又言:“漢成帝信張禹,不疑舅家,故有王莾之亂。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張禹壞陛下家法,以大爲小,以易爲難,以未成爲已成,以急務爲閑務者,不可不早辯。”夷簡大怒,以公語辯於上前,日訴公越職言事,薦引朋黨,離間君臣。公亦交章辯析,辭益切,遂罷黜,落職知饒州。時朝士畏宰相,無敢過公者,獨龍圖閣直學士李紘、集賢校理王質出郊餞飲之。時質以病在告,扶病祖宴都門,獨留語累夕。大臣謂之曰:“子有疾可辭,何爲自陷朋黨?”質曰:“范公天下賢者,質何敢忘之!若得爲其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爲之縮頸。

  公既貶,諫官、御史莫敢言。祕書丞、集賢校理余靖上言,謂“公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婦之間,猶以合《典禮》,故加優奨。今坐刺譏大臣,重加譴謫,倘其言未恊聖慮,在陛下聽不聽耳,安可以爲罪乎?陛下自專政以來,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請速改前命。”靖遂落職,監均州酒稅。

  太子中允、舘閣校勘尹洙言:“臣常以范仲淹直諒不回,義兼師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薦論。范某既以朋黨得罪,臣固當從坐。况余靖素與范某分疏,猶以朋黨得罪,臣不可幸于苟免。乞從降黜,以明典憲。”遂貶洙爲崇信軍節度掌書記,監郢州酒稅。

  舘閣校勘歐陽脩移書責右司諫高若訥曰:“范希文平生剛正好學,通古今,班行中無與比者。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以言事觸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爲辯其非辜,又畏有識者之責已,遂隨而詆之,以爲當黜,是可怪也。今皇帝即位以來,進用諫臣,容納言論,足下幸生此時,遇納諫之聖主如此,猶不敢一言,何也?前日又聞御史臺牓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識言事,是可言者惟諫臣爾。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無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當去之,無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今脩區區猶望足下之能一言,不忍便絶足下,而以不賢者責。若猶以希文不賢而當逐,則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爾。願足下直携此書于朝,使正予罪而誅之,亦諫臣之一効也。”

  若訥得書忿,乃言:“范某貶職之後,臣諸處察訪端由,參驗所聞,與敕牓中意頗同,固不敢妄有營救。今歐陽脩移書詆臣,言范某平生剛直好學,通古今,班行中無與比者。責臣不能辯其非辜,猶能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及謂臣不復知人間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與宰臣以迕意逐賢人,責臣不言。臣謂賢臣者,國家恃以爲治也。若陛下以迕意逐之,臣合諫;宰相以迕意逐之,臣合爭。臣愚以范某頃以論事切直,亟加遷用,今兹狂言,自取譴辱,豈得謂之非辜?恐中外聞之,謂天子以迕意逐賢人,所損不細。請令有司召脩戒諭。”脩坐罪,貶爲夷陵令、西京留守推官仙遊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傳于時。四賢指公、靖、洙、脩,不肖指若訥也。是時契丹使至,密市以歸。張中庸使虜,過幽州,見燕山舘中已有書,永叔書于壁者。

  秋八月,饒州有《謝上表》,略曰:“守土非輕,報天無所。臣出自畎畆,階于縉紳,驟陞天閣之遊,親委王畿之政。至孤難立,屢請弗諧。卷寵既渥,補報宜異。必將危墜,猶或建明。情雖匪他,罪實由已。然而有犯無隱,惟上則知;許國忘家,亦臣自信。此時爲郡,陳優優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節。”公又遷建饒之郡學。饒之山水大率秀拔,公識其形勝,曰妙果院。一塔高峙,當城之東南,屹起千餘尺。城之下枕瞰數湖,水脉連秀,於是名之曰文筆峰。硯池。學既建而生徒浸盛,由公遷指學基而興建也。

  且曰:“二十歲後當有魁天下者。”逮治平乙巳,彭汝礪果第一人及第。公沈幾遠識如此。有題芝山院詩云“偶臨西閣坐,五老夕陽關”之句。五老峰有亭,饒人踏青而至,必曰范公五老亭。又饒有九賢堂,自開寶迄紹聖,郡守六十八人,而在九賢之序者,公一人而已。饒人爲立祠頒春堂、天慶觀、州學之講堂凡三所。由景祐距此六十載,牲牢日盛,凡禱晴雨及州官之到罷,皆致禮焉。講堂每上丁具禮祝。有滕公夫人刁氏墓誌銘,有靈烏賦、和謝希深學士見寄詩,在郡有依韻酬黃灝秀才詩、《鄱陽酬泉州曹使君見寄》詩,《郡齋即事》詩云“三出專城鬢似絲”,蓋公先歷睦、蘇二郡也。

  §四年丁丑,年四十九歲。十二月壬辰,公徙知潤州,上論執政,令移近地故也。先是,京師地震,直史舘葉清臣上疏,因言“公與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齚舌不敢議朝政者,行將二年。願陛下深自咎責,詳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幾明威降鑒,而善應來集也。”書奏數日,公等皆得近徙。公既徙潤州,讒者恐其復用,遽誣以事。語入,上怒,亟命置之嶺南。叅政陳琳辯其不然,公訖得免。自公貶而朋黨之論起,朝士牽連,出語及公者,皆指爲黨人。琳獨爲上開說,上意解,乃已。有《潤州謝上表》《移丹陽郡先遊茅山》詩、《京口即事》詩、《滕子京魏介之二同年相訪丹陽郡》詩。

  §寶元元年戊寅,年五十歲。春正月十三日,赴潤州,道由彭澤,謁狄梁公廟,慨慕名節,爲之作記立碑。至郡,謁甘露寺李衛公祠,以其湫隘,遷于南樓,并以本傳刻之祠下。與李泰伯書云:“今潤州初建郡學,可能屈節教授,又慮遠來,難爲將家。蘇州掌學胡瑗,秘閣校理,見明堂圖,亦甚奉仰,或能挈家,必有經畫,請先示音爲幸。”與胡安定屯田書略云:“近改丹徒,併獲雅問,豈君之心不易改棄而然耶?其念入朝以來,思報人主,言事太急,貶放非一。然僕觀大過之象,患守常經。九二以陽處陰,越位救時,則王室有棟隆之吉。九三以陽處陽,固位安時,則天下有棟撓之凶。非如艮止之時,思不出位者也。吾儒之職,去先王之經,則茫乎無從矣,又豈暇學人之巧,失其故步?但惟精惟一,死生以之。”

  冬十一月,徙知越州。按:公文集有刻唐祖先生墓誌於賀監祠堂序,題曰“寶元元年知越州范某序”,係元年知越州。長編却稱二年三月丁未,當考。是冬,元昊僣號。元昊性兇鷙猜忌,通漢文字,嘗諫父德明母臣中國。德明曰:“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聖宋天子恩,不可負也。”元昊曰:“英雄之生,當霸王耳,何錦綺爲!”明道元年,德明死,朝廷遂命元昊襲父爵。元昊雖嘗奉貢,然居國中益僣侈。景祐元年春,始寇邊,犯府州。秋七月,又寇環慶,因下詔約束之。元昊既悉有夏、銀、綏、靜、宥、靈、塩、會、勝、甘、凉、瓜、肅之地,仍居興州,阻河依賀蘭山爲固,始大補僞官,創十六司以統衆務。又置十八監軍司,委酋豪分統其衆,總十五萬。又選豪族善弓馬三千人迭直,僞號“六班直。”至是,用其黨楊守素之謀,築壇受冊僣號,始受英武興法建禮仁孝皇帝,國稱大夏,改天授禮法延祚元年。點兵蓬子山,遣使奉表來告僣號,納旌節敕告。鄆州通判富弼請斬其使。尋詔削元昊官爵,除屬籍,絶互市,牓沿邊,有能擒元昊,除定難節度使。

  §康定元年己卯,公年五十一歲。在越。有諸暨道中詩、越上聞子規詩。春二月,有兵部侍郎胡公墓誌銘,有贈兵部尚書田公墓誌銘,有題翠峰院詩,有與李泰伯書,其略云:“此地比丹陽,又似閑暇,可以卜居,請一來講說,因而圖之,誠衆望也。兒子在蘇州,今年欲行鄉飲酒,俟先生講求也。”公在越,有淸白堂記。六月,有祭胡侍郎文,又有祭蔡侍郎文。

  §三年庚辰,年五十二歲。春二月,有胡公夫人陳氏墓誌銘、節度掌書記沈君墓誌銘。三月,公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用陝西安撫使韓琦之言也。未至永興,又改陝西都轉運使。五月甲戌,西方用兵,公上疏言:“守邊城,實關中之計。近邊城砦有五七分之備,而關中之備無二三分者。昊賊深入,乘關中之虚,或東阻潼關,隔兩川貢賦,則朝廷不得安枕矣。爲今之計,莫若且嚴戒邊城,使持久可守;實關内,使無虛可乘。若寇至,使邊城清野,不與大戰,關中稍實,豈敢深入?既不得大戰,又不能深入,二三年間,彼自困弱,此上策也。又聞邊臣多請五路入討,臣恐未可輕舉。太宗朝以宿將精兵而西討艱難,終未收復。况今承平歲久,無宿將精兵,一旦興深入之謀,臣謂國之安危未可知也,惟陛下緩而圖之。”

  七月己卯,公除龍圖閣直學土,與韓琦並爲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初,公與吕夷簡有隙,及議加職,夷簡請超遷之。上悅,以夷簡爲長者。既而公入謝,上諭公使釋前憾。公頓首曰:“臣向所論蓋國事,於夷簡何憾也。”

  八月庚戌,兼知延州。有延州謝上表。先是,詔分邊兵,部署領萬人,鈐轄領五千人,都監領三千人,有寇則官卑者先出。公曰:“不量賊衆寡而岀戰,以官爲先後,取敗之道也。”乃分州兵爲六將,將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賊衆寡,使更出禦賊,賊不敢犯。既而諸路皆取法焉。賊相戒曰:“無以延州爲意,今小范老子腹中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盖指雍也。是歲,横渠先生張載來謁,勸讀中庸。吕與叔作橫渠先生行狀云:“康定用兵時,先生方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許,上書謁范文正公。公知其遠器,欲成就之,反責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即是年也。築青澗城,復承平、永平廢砦。神道碑云:“公爲將,務持重,不急近功小利,於”延州築青澗城,墾營田,復承平、永平廢寨,属羌歸業者數萬戸。有舉張問、孫明復狀、《乞修京城》二劄子。

  §慶曆元年辛巳,年五十三歲。朝命以正月出兵討元昊,公上疏,其略云:“正月起兵塞外,雨雪大寒,暴露僵仆,我師可憂,萬一有失,噬臍何及。春深漸暖,方賊馬瘦人饑,其勢易制,此得天時之便,又可以擾其耕作。且元昊謂國家太平忘戰,邊城無備,是以桀驁。今邊鄙漸飭,賊至則爭。願許臣稍以恩信示之,或可招納。不然,臣恐情意阻絶,偃兵無期。若用臣等,歲月無効,徐圖舉兵,先取綏、宥,據其要害,屯兵營田,爲持久之計,則橫山人戶挈族來歸,拓疆禦寇,莫此之利。”上用其議。於是公固守鄜延,有《答趙元昊書》。是年,元昊遣塞門寨主高延慶還延州,令見公約和。公不聞之朝廷,乃自爲書遺元昊,諭以禍福。

  二月,元昊寇渭州。始,朝廷既從陝西都部署司所上《攻守策》,經略安撫判官尹洙以正月丙子至延州,與公謀岀兵。越三日,公徐言“已得旨,聽兵勿出。”洙留延州幾兩旬,公堅持不可。辛丑,洙還至慶州,乃知任福等敗績,賊侵劉璠堡未退,因遣權環慶路都監劉政將銳卒數千來援,未至,賊引去。夏竦尋劾奏洙擅發兵,降通判濠州。始,韓周等持公書入西界,逆者禮意殊善,行兩日,聞山外諸將敗亡,周等抵夏州,留四十餘日。

  元昊俾其親信野利旺榮爲書報公,别遣使與周俱還,且言“不敢以聞兀卒”,書辭益慢。公對使者焚其書,而潜録副本以聞。書凡二十六紙,其不可以聞者二十紙,公悉焚之,餘又略刪改。書既達,大臣皆謂公不當輒與元昊通書,又不當輒焚其報。宋庠因言於上,謂公可斬。杜衍謂公“本志蓋忠朝廷,欲招納叛羌爾,何可深罪?”夷簡亦徐助衍言。知諫院孫沔又上疏爲公辯,上悟,乃薄其責。夏四月癸未,公以陝西經略副使兼知延州、龍圖閣直學士、戶部郎中降爲戶部員外郎、知耀州,職如故。有《謝降官知耀州表》及《耀州謝上表》。

  五月壬申,公徙知慶州,兼管勾環慶路都部署司事。初,元昊反,陰誘屬羌爲助,環慶酋長六伯人約與賊爲鄉導,後雖首露,猶懐去就。公至部,即奏行邊,以詔書犒賞諸羌,閱其人馬,立條約,明賞罰,諸羌受命悅服,始爲漢用。

  九月辛酉,公復戶部郎中。十月,公以龍圖閣直學士、戶部郎中管勾環慶路部署司事兼知慶州,爲左司郎中。是月,梁適自陝西還,公附奏攻守二議。是歲,有舉滑州節度判官歐陽脩充經略安撫司掌書記狀,又舉天雄軍通判張方平充經略安撫司掌書記狀。是歲,築大順城。神道碑云:“於慶州城大順,以據要害,又城細腰、胡盧,於是明珠、滅臧等大族皆去賊爲中國用。”又曰:“其城大順也,一旦引兵出,將不知所嚮。軍至柔遠,始號令告其地處所往築城,至於版築之用,大小畢具,而軍中初不知。賊以三萬騎來爭,公戒諸將戰而敗走者,追勿過河。”已而賊果走,追者不渡,而河外果有伏賊失計,乃引去。於是諸將服公爲不可及。有《兵部尚書蔡公墓誌銘》《太常少卿賈公墓誌銘》《舉丘良孫應制科狀》。

  §二年壬午,年五十四歲。三月癸丑,公請給樞密院空名宣及宣徽院頭子各百道,以備賞功。從之。廵邊至環州,州屬羌陰連虜,爲患邊上。公謂种世衡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堅固,乃奏世衡知環州以鎮撫之。詔從其請。

  四月癸亥,除鄜州管内觀察使,辭不受。其讓表略云:“觀察使班待制下,臣守邊數年,羌胡頗親愛臣,呼臣爲龍圖老子。今改觀察使,則與諸族首領名號相亂,恐爲賊所輕,且無功,不應更增厚禄。”辭甚切,表三上,乃命復爲龍圖閣直學士、左司郎中。有謝守舊官表:傳宣候將來邊事稍寧,詔:“卿用在兩地,非出擬,亦非臣僚奏舉,特出朕意,宣諭卿知,兼令密舉臣僚代邊任奏聞。”先差入内内侍省高班陳舜封至傳宣,又差入内西頭供奉官麥知微至,傳宣旨撫問,賜鳳茶一合。有上吕相公三書。

  十月辛亥,以公爲樞密直學士、右諫議大夫、鄜延路都部署、經略安撫招討使。有讓表。元昊寇邊,葛懐敏戰死,賊大掠至潘原,關中震恐。公自將兵由邠、涇援之,知賊已出塞,乃還。上始聞定川事,按圖謂左右曰:“若仲淹出援,吾無慮矣。”奏至,上大喜曰:“吾固知仲淹可用。”亟加職進官。公以西帥久無功,密疏乞賜貶降,以謝邊陲,辭不受命,不聽。

  十一月,復置陝西四路都部署、經略安撫兼沿邊招討使,命公及韓琦、龎籍分領之。公與琦開府涇州,而徙文彦博帥秦,滕宗諒帥慶,皆從公之請也。

  十二月壬戌,詔韓琦、范仲淹、龎籍已帶四路都招討使,其諸路招討使副並罷。從知慶州滕宗諒請也。有舉滕宗諒狀。是歲,有《書環州馬嶺鎮夫子廟碑陰》,乃正月書也。

  §三年癸未,年五十五歲。正月辛卯,詔“陝西沿邊招討使韓琦、范仲淹、龎籍,凡軍期申覆不及,皆便宜從事。”用安撫使王堯臣議也。上親擢公與富、韓諸賢,而黜夏竦。國子監直講石介作《慶暦聖德詩》以美之,指夏竦爲大姦。公聞之不樂,蓋恐其召禍於後日也。

  二月乙卯,公與韓琦上疏,言:“元昊如大言過望,爲不改僣號之請,則有不可許者三;如卑詞厚禮,從兀卒之稱,亦有大可防者三。”《神道碑》云:“公待將吏,必使畏法而愛已。所得賜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將,使自爲謝。諸蕃質子,縱其出入,無一人逃者。蕃酋來見者,召之卧内,屏人徹衛,與語不疑。”公居三歲,士勇邊實,恩信大洽,乃决策謀取橫山,復靈武,而元昊數遣使稱臣請和,上亦召公歸矣。按《名臣傳》曰:公與韓琦叶謀,必欲收復靈、夏、橫山之地。邊上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元昊大懼,遂稱臣。

  四月甲辰,公與韓琦並除樞密副使,皆以西事未寧,凡五辭,不許,而後就道。有除樞密副使召赴闕陳讓五表。有與朱校理書云:“十六日被旨赴闕,至二十五日,與韓公同上五章,爲邊事未寧,防秋在近,乞且留任,必得俞允。入則功遠而未濟,後有邊患,咎歸何人?軍民億萬,生死一戰,得爲小事耶?”諫官歐陽脩言公與韓琦久在陝西,備諳邊事,才識不類常人,宜時御便殿訪問,使其盡陳西邊事宜合如何措置。是歲,自春至夏不雨,上言六事,其略云:“臣親聞德音,謂屢有灾異,當脩德以及民,并詔臣等謹省刑法,此實見聖人憂畏之心,合於天意。今條奏數事:一、降詔罪己;二遣使决獄;三詔州縣賑卹;四存養陣亡之家;五邊民被戎狄驅虜者,量支官物贖還。六、已該赦,除放欠負,官司不得催理。”諫官歐陽脩、余靖、蔡襄咸言公有宰輔才,不宜局在兵府,願罷王舉正,以公代之。舉正亦自求罷,上從其請。

  六月丁丑,除參知政事,固辭不拜。甲申,以公爲陝西宣撫使。公既辭參政,願與韓琦迭出行邊,上因付以西事。而公又言河東亦當爲俻,任師中常守并州,上即命使河東。兩人留京師,第先移文兩路。公又請近臣同使,每事議而後行。詔命田况爲副使。按公《尺牘》載與中舍家書,略云:“某近蒙恩擢貳樞府,此盖祖宗之慶,下及家世,累讓不允。今月二日,已簽署勾當,至十二日,蒙恩改參大政。尋面陳利害,已得旨依讓。且在西府,相次必出廵邊,諸骨肉各安吉,互相戒約,勿煩州縣。如輒興詞訟,必奏乞深行,請指揮兒姪知委。”

  八月丁未,公自樞密副使、右諫議大夫復除參知政事。知諫院蔡襄言:“已差公宣撫陝西,又除參政,未有尋邊之日。切以西賊遣使入朝,其言驕慢,必無可從之理。原其狡心,本無欲和之意。朝廷既罷遣之,其勢必須用兵。邊將雖多,莫如朝廷輟柄臣以臨之。”又謂柄臣之中,莫如公自行。望於西人未行之前,早遣廵邊,無使後時,以失大計。先是,公與任師中分路宣撫,踰月皆未行。韓琦言:“賊恐乘忿盗邊,當速遣某河東。臣方壯年,可備奔走,師中宿舊大臣,毋勞往。”乃詔琦宣撫陝西,師中卒不行。

  九月庚辰,命同修中書時政記,有述竇諫議陰德録、祭石曼卿學士文、祭吳龍圖文。上擢任公與韓琦、富弼,每進見,必以太平責之,數令條奏當世之務。公語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後先,且革弊於久安,非朝夕可能也。”上再賜手詔督促曰:“比以中外人望,不次用卿等。今琦暫往陝西,仲淹、弼與宰臣章得象盡心國事,毋或有所顧避。其當世急務有可建明者,悉爲朕陳之。”既又開天章閣,召對賜坐,給筆劄,使疏于前。公與弼皆皇恐避席,退而列奏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僥倖,三曰精貢舉,四曰擇官長,五曰均公田,六曰厚農桑,七曰修武備,八曰减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上方信嚮公等,悉用公說,當著爲令者,皆以諸事畫一次第頒下,獨府兵、輔臣共以爲不可而止。

  十月丙午,詔:“中外有陳敘勞績或訴雪罪狀,中書批送有司者,謂之送殺,更不施行,自宜令主判官詳其可行者,别奏聽裁行。”公之奏也。是歲,刼盗張海橫行數路,剽刼淮南,將過高郵,知軍晁仲約度不能禦,諭富民出金帛牛酒,使人迎勞,盗悅徑去,不爲暴。事聞,朝廷大怒,樞副富弼議欲誅仲約。公時爲參政,欲宥之,爭於上前。弼曰:“盗賊公行,守臣不能戰,不能守,而使民醵錢遺之,法所當誅也。聞高郵之民疾之,欲食其肉,不可釋也。”公曰:“郡縣兵械足以戰守,遇賊不禦而又賂之,此法所當誅也。今高郵無兵與械,雖仲約之義當勉力戰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也。小民之情,醵出錢物而得免於殺掠,或喜之而云欲食其肉,《傳》者過也。”上釋然從之,仲約由此免死。既而弼愠甚,謂公曰:“方今患法不舉,舉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衆?”公密告之曰:“祖宗以來,未嘗輕殺一臣下,此盛德之事,奈何欲輕壞之?且吾與公在此,同僚之間,同心者有幾?雖上意亦未知所定,而輕導人主以誅戮臣下,他日手滑,雖吾輩亦未敢自保也。”弼終不以爲然。其後兩人不安于朝,相繼出使。弼還自河北,及國門不許入,未測上意,比夜彷徨不能寐,遶床嘆曰:“范六丈聖人也。”又遺事亦載此事,但云淮南盗王倫,與此不同。

  又載公與富公爭於上前之語曰:“寇至無俻,若守臣死之,則民盡塗炭。今吏雖不死節,而民之完者數萬家,誠國家實事,所存不細,乃與有俻而縱賊者倒行誅罰,恐非陛下寧失不經之意。”退至政事堂,昌言曰:“朝廷異時以四方無事,不肯爲郡縣設備,吏敢以治城隍、閱兵卒爲請者,以狂妄坐之。一旦事生不虞,吾輩不自引咎,專以死責外臣,誠有愧於青史也。”按言行錄載遺事曰:公爲參政,與韓、富二樞並命,銳意天下之事,患諸路監司不才,更用杜杞、張昷之輩。公取班簿視不才監司,每見一人姓名,一筆勾之,以次更易。富公素以丈事公,謂公曰:“范六丈公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矣。”公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遂爲罷之。

  §四年甲申,年五十六歲。四月,上與執政論及朋黨事,公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自古以來,邪正在朝,未嘗不各爲一黨,不可禁也,在聖上鑒辨之耳。誠使君子相朋爲善,其於國家何害?”五月壬戌朔,公與韓琦對於崇政殿,上四策:一曰和,二曰守,三曰戰,四曰備。請朝廷力行七事:一密爲經略,二再議兵屯,三專於遣將,四急於教戰,五訓練義勇,六修京師外城,七密定討伐之謀。是日,公與琦指陳於上前,數刻乃罷。六月,公與琦又奏陝西八事、河北五事。已而公又奏:“今防秋事近,願賜罷臣參政知邊上一郡,帶安撫之名,足以照管邊事,乞更不帯招討都部署職任。”遂以公爲陝西、河東宣撫使。

  先是,公嘗言契丹、元昊事可疑者六,可憂者三。始,公以忤呂夷簡放逐數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爲黨。及陝西用兵,天子以公士望所屬,拔用護邊。及夷簡罷,召還,倚以爲治,中外屬望。公亦感激眷遇,以天下爲己任,遂與富弼日夜謀慮,興致太平。然規模濶大,論者以爲難行。及按察使多所舉劾,人心不自安。任子恩薄,磨勘法密,僥倖者不便。於是謗毁浸盛,而朋黨之論滋不可解。然公與弼等所議不變。先是,石介奏記於弼,責以伊、周之事。夏竦怨介斥己,又欲因是傾弼等,乃使女奴陰習介書,久之習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僞作介爲弼撰廢立詔草,飛語上聞。上雖不信,而公與弼恐懼,不敢自安于朝,皆請出按西北邊,未許。適有邊奏,公因固請行,乃有是命。初,公之出也,過鄭州,因見吕夷簡,問何事遽出,公對以暫往經撫兩路,事畢即還。夷簡曰:“君此行正蹈危機,豈復再入。”又《龍川志》云:范公以參知政事出使,吕公已老居鄭,范公往見之。吕公欣然相與語終日,問曰:“何爲亟去朝廷?”范公言:“欲經制西事耳。”

  吕公曰:“經制西事,莫如在朝廷之爲便。”范公爲之愕然,公遂去。自公出使,讒者益深,而王益柔者,亦公所薦,王拱辰因其作傲歌事劾奏之,力言其罪當誅,盖欲因益柔以累公也。時賈昌朝陰主拱辰等議,及輔臣進白,琦獨言:“益柔少年狂語,何足深治?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國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爲傲歌事可見也。”上悟,乃寬之。夏六月,有上吕相公書。八月辛卯,命公領刑法事,賈昌朝頒天下農田,有利害,其悉條上之。初,公援唐故事,請以輔臣分總其務,雖嘗降敕,然其後弗果行。有上吕相公書。冬十月丙申,命公提舉三舘秘閣寫書籍,上疏乞罷政事,知邠州,詔不許。十一月四日,又有上吕相公書,有舉許渤簽署陝府判官事狀。十二月,公議築古細腰城,檄知環州种世衡與知原州蔣偕共幹其事,又檄偕築大蠱堡。是歲,有陳乞邠州狀。十二月,有祭吕相公文、祭陳相公文,有舉張伯玉應制科狀。

  §五年乙酉,年五十七歲。正月乙酉,公自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除資政殿學士知邠州,兼陝西四路緣邊安撫使,可賜“推誠保德功臣”。有《謝授邠州表》、《邠州謝上表》。有《祭韓少傅文》。

  二月癸卯,公請以新建細腰城隸原州,從之。有《邠州建學記》,有《論復併縣劄子》。

  閠五月,有祭環州种染院文。八月,有祭陝府王待制文。自公與韓琦出使,讒者益甚,兩人在朝所施爲亦稍沮止,獨杜衍左右之,上頗惑焉。公愈不自安,因奏乞罷政事。上欲聽其請,章得象謂公素有虚名,今一請遽罷,恐天下謂陛下輕黜賢臣,不若且賜不允。若即有謝表,則是挾詐要君,乃可罷也。上從之。公果捧表謝,上愈信得象言。於是富弼自河北還,將及國門,右正言錢明逸希得象等意,言弼過,又言公去年受命宣撫河東、陝西,聞有詔戒勵朋黨,心懼彰露,稱疾乞醫。纔見朝廷别無行遣,遂拜章乞罷政事,知邠州,欲固已位,以弭人言。欺詐之迹甚明,乞早廢黜,以安天下之心,使姦詐不敢效尤,忠實得以自立。明逸疏奏,即降詔罷公及弼,并鎻學士院,草制罷衍。

  十一月,詔以邊事寧息,盗賊衰止,罷公陝西四路安撫使,并罷富弼安撫。其實讒者謂石介謀亂,弼將舉一路兵應之故也。公先引疾求解邊任,遂改知鄧州。有《陳乞鄧州表》。是月乙未,轉給事中、資政殿學士知鄧州。《謝轉給事中知鄧州表》、《鄧州謝上表》。

  §六年丙戌,年五十八歲。秋七月丙戌,子純粹生。公在鄧。是年,鄧人賈内翰黯以狀元及第歸鄉謁公,願受教。公曰:“君不憂不顯,惟‘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不忘其言,每語人曰:“吾得於范公者,平生用之不盡也。”二月,有祭謝希深舍人文。九月十五日,作《岳陽樓記》,中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之句,蓋公平日允蹈之言也。有《依韻酬答邠州通判王稷》詩、《依韻酬太傅張相公見贈》詩、《依韻酬李光化見寄》詩、《依韻答王源政憶百花洲》詩、《中元夜百花洲》詩、《覧秀亭》詩、《合提刑張太傳嘗新醖》詩、《喜雪》詩、《資政殿學士謚忠獻范公雍墓誌銘》《依韻和安陸孫司諫》詩、《送河東提刑張太愽》詩、《种世衡墓誌銘》。

  §七年丁亥,年五十九歲。公在鄧。二月,有祭龍圖楊給事文,有祭尹師魯舍人文。按《尺牘》載《與韓魏公書》,略云:“師魯去赴均州時,已覺疾作。至均,寢食或進或退。僅百餘日,得提刑司文字,舁疾來鄧,以存殁見托。至五日而啓手足,苦痛苦痛,至終不亂。初相見時,却且着灸,不談後事。疾勢漸危,遂中夜詣驛看他告伊云:‘足下平生節行用心,待與韓公、歐陽公各做文字,垂于不朽’。他舉手叩頭。又告伊云:‘待與諸公分俸贍家,不令失所’。他舉手云:‘渭州有二兒子’。即就枕,更不他語。來日與趙學士看他云:‘夜來示諭,並記得,已相别矣’。顧家人云:‘我自了當,不復管汝。略無憂戚。又兩日,猶能扶行,忽索灌漱訖,憑案而化。衆人無不悲泣,無不欽服其明也’。”

  《别趙學士》云:“不怛化。”《别韓倅》云:“少年樹德。”《别賈狀元》云:“亦無鬼神,亦無煩惱,尋常於兒女多愛,不謂能了了如此。”又云:“已去安州蘇之翰處作行狀,待送永叔作墓誌,某不敢作,恐知當年事不備故也。却待作文集序,明公可與他作墓表也。”十一月,有《祭故相太傳李侍中文》,有《乞召還王洙及就遷職任事劄子》。

  §八年戊子,年六十歲。春正月丙寅,徙知荆南府。鄧人愛之,遮使者請留,公亦願留,從其請也。有謝依舊知鄧州表。公守鄧凡三歲,求知杭州。二月,有十六羅漢因果識見頌序。

  §皇祐元年已丑,年六十一歲。正月乙卯,公知杭州,有杭州謝上表。公守杭日,林逋隱孤山,公過其廬,贈詩曰:“巢由不願仕,堯舜豈遺人。風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其激賞如此。與人約訪林處士阻兩見寄詩、和沈書記同訪林處士詩。時孫甫爲兩浙轉運,公以大臣或便宜行事,孫曰:“范公,貴人也,吾屈於此,不得不伸於彼。”由是一切繩以法,而常以監司自處,范公遇之無倦色。公遇范公不少下,退而未嘗不稱其賢也。按文集《天竺山日觀大師塔記》云:皇祐元年,余至錢塘。正月,帝御便殿,訪近臣以俻禦之策。權三司使葉清臣言:“詔問輔弼之能,今爲社稷之固者,莫如公。”又謂公深練軍政。公在杭,有《過餘杭白塔寺》詩、《西湖筵上贈胡侍郎》詩、《和僧湖居五絶》《和運使舍人觀潮二首》《和蘇州蔣密學詩并謝賜鳳茶表》《和蘇之翰對雪詩》《和并州鄭宣徽見寄二首》。

  秋七月癸卯,除尚書禮部侍郎,舉張昪自代云:“伏見工部郎中、集賢殿修撰、知潤州張昪,筮仕以來,清介自立。精思論,有憂天下之心,純誠直道,無讓古人之節。朝野推服,臣所不如。乞回臣所授,以允公論。”十月庚申朔,有祭葉翰林文。置義莊于蘇州。按言行録云:公在杭,子弟以公有退志,乘間請治弟洛陽,樹園圃,以爲逸老之地。公曰:“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况居室乎?吾今年踰六十,生且無幾,乃謀治第,樹園圃,顧何待而居乎?吾之所患,在位高而艱退,不患退而無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園林相望,爲主人者莫得常遊,而誰獨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已而後爲樂耶?俸賜之餘,宜以賙宗族。若曹遵吾言,毋以爲慮。”又按《程氏遺書》云:橫渠張先生言:有欲爲公買緑野堂,公不肯,曰:“在唐如晉公者,誰可尊也?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如何得安?寧使耕壞及他人有之,已,則不可取也。”

  §二年庚寅,年六十二歲。春,有叚君墓表、兵部員外郎王君墓表。公在杭,轉尚書戸部侍郎,依前職任,有謝表。按沈存中筆談云:皇祐二年,吳中大饑,殍殣枕路。是時公領浙西,發粟募民存餉,爲術甚備。吳民喜競渡,好爲佛事,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遊。又召諸寺主,首諭以饑歲工價至賤,可大興土木。於是諸寺主作鼎興,又新倉厫吏舍,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遊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公乃自條敘所以宴遊興造,皆欲以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毋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爲大。

  是歲,兩浙惟杭州晏然,民不流徙,皆公之惠也。歲饑,發司農之粟,募民興利,近歲遂著爲令。既已恤饑,因之以成就民利,此先王之美澤也。八月,建昌軍草澤李覯撰明堂圖議,公奏之,授試太學助教。“覯能研精經訓,會同大義,按而視之,可以興制。今朝廷行此盛禮,千載一辰,斯人之學,上契聖作。謹具録以進,庶討論之際,有所補助。”詔送兩制看詳,稱其學業優博。有舉李宗昜向約堪任清要狀,有乞召杜衍等俻明堂老更表、進故朱寀所撰春秋文字狀。冬十一月,有兄中舍墓銘。

  §三年辛卯,年六十三歲。是歲,公以戶部侍郎知青州,充淄濰等州安撫使。有貴州謝上表。正月八日,有續家譜序。按尺牘載與韓魏公書云:“某上巳日方至青社,繼富公之後,庶事有倫,守之弗墜。但歲饑物貴,河朔流民尚在村落,因須救濟。”又按言行録載東齋記事云:公鎮青社,會河朔艱食,青之輿賦,愽州置納塲,青民大患輦置之苦。公戒民納價,每斗三鍰,納鈔與之,以書與愽守,遣官輓金詣愽,坐倉以倍價招之,賫巨牓數道,介其境則張之,且戒曰:“郡不假廩,寄僧舍可也。”至則貿者山積,不五日遂足,而愽斛亦衍,斛金尚餘數千緡,按等差給還之。青民因立像祠焉。有舉彭乘自代狀、舉張諷李厚充青州職官狀。正月,有祭杜待制文。三月,有太子中舍上官君墓銘,有陳乞頴亳一郡狀。

  冬十有一月戊申,有寫黃素《伯夷頌》寄京西轉運蘇才翁,文潞公、杜祁公、富鄭公等一時名人題跋。上書言:“古者内置大夫、士,助天子司察天下之政;外置岳牧、方伯、刺史、觀察使、採訪使,統領諸侯、守宰以分理之。今轉運、按察使,古之岳牧、方伯;知州、知縣,古之諸侯、守宰之任也。與陛下共理天下者,爲守宰最要耳。比年以來,不知擇選,一切以例除之。以一縣觀一州,一州觀一路,一路觀天下,率皆如此。其間縱有良吏,百無一二。使天下賦稅不得均,獄訟不得平,水旱不得救,盗賊不得除,民既無告訴,必生愁怨。救之之術,莫若守宰得人。若守脩政舉,則天下自無事矣。”

  §四年壬辰,年六十四。春正月戊午,徙知頴州。夏五月二十日,至徐州,薨。

  先是,公在青未盈歲,以疾徙知頴州,詔自青州徙行于徐州,有遺表。歴官推誠保德功臣、資政殿學士、金紫光禄大夫、尚書戸部侍郎、護軍、汝南郡開國公,食邑二千三百戸,食實封六百戶,贈兵部尙書,謚文正。累贈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追封楚國公。十二月壬申,葬于河南洛陽縣尹樊里之萬安山下。初,公病,上嘗遣使賜藥存問。既卒,嗟悼者久之,輟朝一日,以其遺表無所請,遣使就問其家所欲。既葬,上親篆其碑曰《褒賢之碑》,敕賜西京褒賢顯忠禪寺、蘇州天平山白雲禪寺,奉公香火,賜忠烈廟額。爲政忠厚,所至有恩,邠、慶二州之民與屬羌皆畫像立生祠。及其卒也,羌酋人數百爲舉哀佛寺,哭之如父,三日而去。

  §宣和五年,慶帥宇文虚中奏請賜忠烈廟額,慶陽、平江府凡一十九處,成都府學以上並有公祠,朝旨所在監司、郡守、學官歲時詣祭祀。

  §欽宗皇帝靖康元年丙午二月壬寅,詔褒贈近世名臣,故任資政殿學士、贈太師、追封楚國公、謚文正范某可特追封魏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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