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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 蔡瑞虹忍辱報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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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瑞虹命不該絕,喜得那賊打的是個單結,雖然被這一收時,氣絕昏迷,才放下手,結就鬆開,不比那吊死的越墜越緊。咽喉間有了一線之隙,這點氣回復透出,便不致於死。漸漸蘇醒,只是遍體酥軟,動撣不得,倒像被按摩的捏了個醉楊妃光景。喘了一回,覺的頸下難過,勉強掙起手扯開,心內苦楚,暗哭道:「阿爹當時若聽了我的言語,那有今日?只不知與這夥賊徒,前世有甚冤業,合家遭此慘禍!」又哭道:「我指望忍辱偷生,還圖個報仇雪恥,不道這賊原放我不過。我死也罷了,但是冤沉海底,安能瞑目!」轉思轉哭,愈想愈哀。 正哭之間,忽然稍上撲嗵的一聲響亮,撞得這船幌上幾幌,睡的床鋪,險些攧翻。瑞虹被這一驚,哭也倒止住了。側耳聽時,但聞隔船人聲喧鬧,打號撐篙,本船不見一些聲息。疑惑道:「這班強盜為何被人撞了船,卻不開口?莫非那船也是同夥?」又想道:「或者是捕盜船兒,不敢與他爭論。」便欲喊叫,又恐不能了事。 方在惶惑之際,船倉中忽地有人大驚小怪,又齊擁入後艙。瑞虹還道是這班強盜,暗道:「此番性命定然休矣!」只聽眾人說道:「不知何處官府,打劫的如此乾淨?人樣也不留一個!」瑞虹聽了這話,已知不是強盜了,掙扎起身,高喊:「救命!」眾人趕向前看時,見是美貌女子,扶持下床,問他被劫情由。瑞虹未曾開言,兩眼淚珠先下。乃將父親官爵籍貫,並被難始末,一一細說。又道:「列位大哥,可憐我受屈無伸,乞引到官司告理,擒獲強徒正法,也是一點陰騭。」 眾人道:「元來是位小姐,可惱受著苦了!但我們都做主不得,須請老爹來與你計較。」內中一個便跑去相請。不多時,一人跨進艙中,眾人齊道:「老爹來也!」 瑞虹舉目看那人面貌魁梧,服飾齊整,見眾人稱他老爹,料必是個有身家的,哭拜在地。那人慌忙扶住道:「小姐何消行此大禮?有話請起來說。」瑞虹又將前事細說一遍,又道:「求老爹慨發慈悲,救護我難中之人,生死不忘大德!」那人道:「小姐不消煩惱!我想這班強盜,去還未遠,即今便同你到官司呈告,差人四處追尋,自然逃走不脫。」瑞虹含淚而謝。那人分付手下道:「事不宜遲,快扶蔡小姐過船去罷!」眾人便來攙扶。瑞虹尋過鞋兒穿起,走出艙門觀看,乃是一隻雙開篷頂號貨船。過得船來。請入艙中安息。眾水手將賊船上家火東西,盡情搬個乾淨,方才起篷開船。 你道那人是誰?原來姓卞,名福,漢陽府人氏。專在江湖經商,掙起一個老大家業,打造這只大船。眾水手俱是家人。這番在下路脫了糧食,裝回頭貨歸家,正趁著順風行走,忽地被一陣大風,直打向到岸邊去。稍公把舵務命推揮,全然不應,徑向賊船上當稍一撞。見是座船,恐怕拿住費嘴,好生著急。合船人手忙腳亂,要撐開去,不道又閣在淺處,牽扯不動,故此打號用力。因見座船上沒個人影,卞福以為怪異,教眾水手過船來看。已後聞報,止有一個美女子,如此如此,要求搭救。 卞福即懷下不良之念,用一片假情,哄得過船,便是買賣了,那裡是真心肯替他伸冤理枉。那瑞虹起初因受了這場慘毒,正無門伸訴,所以一見卞福,猶如見了親人一般,求他救濟,又見說出那班言語,便信以為真,更不疑惑。到得過船心定,想起道:「此來差矣!我與這客人非親非故,如何指望他出力,跟著同走?雖承他一力當擔,又未知是真是假。倘有別樣歹念,怎生是好?」 方在疑慮,只見卞福,自去安排著佳餚美釀,承奉瑞虹,說道:「小姐你一定餓了,且吃些酒食則個。」瑞虹想著父母,那裡下得咽喉。卞福坐在旁邊,甜言蜜語,勸了兩小杯,開言道:「小子有一言商議,不知小姐可肯聽否?」瑞虹道:「老客有甚見諭?」 卞福道:「適來小子一時義憤,許小姐同到官司告理,卻不曾算到自己這船貨物。我想那衙門之事,原論不定日子的。倘或牽纏半年六月,事體還不能完妥,貨物又不能脫去,豈不兩下擔閣。不如小姐且隨我回去,先脫了貨物,然後另換一個小船,與你一齊下來理論這事,就盤桓幾年,也不妨得。更有一件,你我是個孤男寡女,往來行走,必惹外人談議,總然彼此清白,誰人肯信?可不是無絲有線?況且小姐舉目無親,身無所歸;小子雖然是個商賈,家中頗頗得過,若不棄嫌,就此結為夫婦。那時報仇之事,水裡水去,火裡火去,包在我身上,一個個緝獲來,與你出氣,但未知尊意若何?」 瑞虹聽了這片言語,暗自心傷,簌簌的淚下,想道:「我這般命苦!又遇著不良之人。只是落在他套中,料難擺脫。」乃歎口氣道:「罷!罷!父母冤仇事大,辱身事小。況已被賊人玷污,總今就死也算不得貞節了。且待報仇之後,尋個自盡,以洗汙名可也!」 躊躇已定,含淚答道:「官人果然真心肯替奴家報仇雪恥,情願相從!只要發個誓願,方才相信。」 卞福得了這句言語,喜不自勝,連忙跪下設誓道:「卞福若不與小姐報仇雪恥,翻江而死!」道罷起來,分付水手:「就前途村鎮停泊,買辦魚肉酒果之類,合船吃杯喜酒。」到晚成就好事。 不則一日,已至漢陽。誰想卞福老婆,是個拈酸的領袖,吃醋的班頭,卞福平昔極懼怕的。不敢引瑞虹到家,另尋所在安下,叮囑手下人不許洩漏。內中又有個請風光博笑臉的,早去報知。那婆娘怒氣衝天,要與老公廝鬧。卻又算計,沒有許多閒工夫淘氣。倒一字不提,暗地教人尋下掠販的,期定日期,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到了是日,那婆娘把卞福灌得爛醉,反鎖在房。一乘轎子,拾至瑞虹住處。掠販的已先在彼等候,隨那婆娘進去,教人報知瑞虹說:「大娘來了!」 瑞虹無奈,只得出來相迎。掠販的在旁,細細一觀,見有十二分顏色,好生歡喜。 那婆娘滿臉堆笑,對瑞虹道:「好笑官人,作事顛倒,既娶你來家,如何又撇在此,成何體面。外人知得,只道我有甚緣故。適來把他理怨一場,特地自來接你回去,有甚衣飾,快些收拾!」瑞虹不見卞福,心內疑惑,推辭不去。那婆娘道:「既不願同住,且去閑玩幾日,也見得我親來相接之情。」 瑞虹見這句說得有理,便不好推託,進房整飾。那婆娘一等他轉了身,便與掠販的議定身價,教家人在外兌了銀兩,喚乘轎子,哄瑞虹坐下,轎夫抬起,飛也似走,直至江邊一個無人所在,掠販的引至船邊歇下。瑞虹情知中了奸計,放聲號哭,要跳向江中。怎當掠販的兩邊扶挾,不容轉動。遂推入艙中,打發了中人、轎夫,急忙解纜開船,揚著滿帆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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