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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赫大卿遺恨鴛鴦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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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卿問道:「仙庵共有幾位?」空照道:「師徒四眾。家師年老,近日病廢在床,當家就是小尼。」指著女童道:「這便是小徒,他還有師弟在房裡誦經。」 赫大卿道:「仙姑出家幾年了?」空照道:「自七歲喪父,送入空門,今已十二年矣。」赫大卿道:「青春十九,正在妙齡,怎生受此寂靜?」空照道:「相公休得取笑!出家勝俗家數倍哩!」赫大卿道:「那見得出家的勝似俗家?」空照道:「我們出家人,並無閒事纏擾,又無兒女牽絆,終日誦經念佛,受用一爐香,一壺茶。倦來眠紙帳,閒暇理絲桐,好不安閒自在。」 大卿道:「閒暇理絲桐,彈琴時也得個知音的人兒,在傍喝采方好。這還罷了,則這倦來眠紙帳,萬一夢魘起來,沒人推醒,好不怕哩!」空照已知大卿下鉤,含笑而應道:「夢魘殺了人也不要相公償命。」大卿也笑道:「別的魘殺了一萬個全不在小生心上,像仙姑恁般高品,豈不可惜!」 兩下你一句,我一聲,漸漸說到分際。大卿道:「有好茶再求另烹一壺來吃。」空照已會意了,便教女童去廊下烹茶。大卿道:「仙姑臥房何處?是什麼紙帳?也得小生認一認。」空照此時欲心已熾,按納不住,口裡雖說道:「認他怎麼?」卻早已立起身來。大卿上前擁抱,先做了個「呂」字。空照往後就走,大卿接腳跟上。空照輕輕的推開後壁,後面又有一層房屋,正是空照臥處,擺設更自濟楚。大卿也無心觀看,兩個相抱而入,遂成雲雨之歡。 有《小尼姑》曲兒為證: 小尼姑,在庵中,手拍著桌兒怨命。平空裡吊下個俊俏官人,坐談有幾句話,聲口兒相應。 你貪我不舍,一拍上就圓成。雖然不是結髮的夫妻,也難得他一個字兒叫做肯。 二人正在酣美之處,不堤防女童推門進來,連忙起身。女童放下茶兒,掩口微笑而去。看看天晚,點起燈燭,空照自去收拾酒果蔬菜,擺做一桌,與赫大卿對面坐下。又恐兩個女童洩漏機關,也教來坐在旁邊相陪。空照道:「庵中都是吃齋,不知貴客到來,未曾備辦葷味,甚是有慢。」赫大卿道:「承賢師徒錯愛,已是過分。若如此說,反令小生不安矣!」當下四人杯來盞去。吃到半酣,大卿起身捱至空照身邊,把手勾著頸兒,將酒飲過半杯,遞到空照口邊,空照將口來承,一飲而盡。兩個女童見他肉麻,起身回避。空照一把扯道:「既同在此,料不容你脫白。」二人捽脫不開,將袖兒掩在面上。 大卿上前抱住,扯開袖子,就做了個嘴兒。二女童年在當時,情竇已開,見師父容情,落得快活。四人摟做一團,纏做一塊,吃得個大醉,一床而臥,相偎相抱,如漆如膠。赫大卿放出平生本事,竭力奉承。尼姑俱是初得甜頭,恨不得把身子並做一個。到次早,空照叫過香公,賞他三錢銀子,買囑他莫要洩漏。又將錢鈔教去買辦魚、肉、酒果之類。 那香公平昔間,捱著這幾碗黃齏淡飯,沒甚肥水到口,眼也是盲的,耳也是聾的,身子是軟的,腳兒是慢的。此時得了這三錢銀子,又見要買酒肉,便覺眼明手快,身子如虎一般健,走跳如飛,那消一個時辰,都已買完。安排起來,款待大卿。不在話下。 卻說非空庵原有兩個房頭,東院乃是空照,西院的是靜真,也是個風流女師,手下止有一個女童,一個香公。那香公因見東院連日買辦酒肉,報與靜真。靜真猜算空照定有些不三不四的勾當,教女童看守房戶,起身來到東院門口。恰好遇見香公,左手提著一個大酒壺,右手拿個籃兒,開門出來。兩下打個照面,即問道:「院主往那裡去?」靜真道:「特來與師弟閒話。」香公道:「既如此,待我先去通報。」靜真一手扯住道:「我都曉得了,不消你去打照會。」香公被道著心事,一個臉兒登時漲紅,不敢答應。只得隨在後邊,將院門閉上。跟至淨室門口,高叫道:「西房院主在此拜訪!」 空照聞言,慌了手腳,沒做理會,教大卿閃在屏後,起身迎住靜真。靜真上前一把扯著空照衣袖,說道:「好呀,出家人幹得好事,敗壞山門,我與你到裡正處去講!」扯著便走。嚇得個空照臉兒就如七八樣的顏色染的,一搭兒紅,一搭兒青,心頭恰像千百個鐵槌打的,一回兒上,一回兒下,半句也對不出,半步也行不動!靜真見他這個模樣,呵呵笑道:「師弟不消著急!我是耍你。但既有佳賓,如何瞞著我獨自受用?還不快請來相見!」 空照聽了這話,方才放心,遂令大卿與靜真相見。大卿看靜真姿容秀美,丰采動人,年紀有二十五六上下,雖然長於空照,風情比他更勝。乃問道:「師兄上院何處?」靜真道:「小尼即此庵西院,咫尺便是。」大卿道:「小生不知,失於奉謁。」 兩下閑敘半晌。靜真見大卿舉止風流,談吐開爽,凝眸留盼,戀戀不捨。歎道:「天下有此美士,師弟何幸,獨擅其美!」空照道:「師兄不須眼熱,倘不見外,自當同樂。」靜真道:「若得如此,佩德不淺。今晚奉候小坐,萬祈勿外。」說罷,即起身別。回至西院,準備酒肴伺候。不多時,空照同赫大卿攜手而來。女童在門口迎候。赫大卿進院看時,房廊花徑,亦甚委曲。三間淨室,比東院的更覺精雅。但見: 瀟灑亭軒,清虛戶牖。畫展江南煙景,香焚真臘沉檀。庭前修竹,風搖一派珮環聲;簾外奇花,日照千層錦繡色。松陰入檻琴書潤,山色侵軒枕簟涼。 靜真見大卿已至,心中歡喜。不復敘禮,即便就坐。茶罷,擺上果酒肴饌。 空照推靜真坐在赫大卿身邊,自己對面相陪。又扯女童打橫而坐。四人三杯兩盞,飲勾多時。赫大卿把靜真抱置膝上,又教空照坐至身邊,一手勾著頸項兒,百般旖旎。旁邊女童面紅耳熱,也覺動情。直飲到黃昏時分,空照起身道:「好做新郎,明日早來賀喜。」討個燈兒,送出門口自去。女童叫香公關閉門戶,進來收拾家火。將湯淨過手腳,赫大卿抱著靜真上床,解脫衣裳,鑽入被中。酥胸緊貼,玉體相偎。赫大卿乘著酒興,盡生平才學,恣意搬演。把靜真弄得魄散魂消,骨酥體軟,四肢不收,委然席上。睡至巳牌時分,方才起來。自此之後,兩院都買囑了香公,輪流取樂。 赫大卿淫欲無度,樂極忘歸。將近兩月,大卿自覺身子困倦,支持不來,思想回家。怎奈尼姑正是少年得趣之時,那肯放舍。赫大卿再三哀告道:「多承雅愛,實不忍別。但我到此兩月有餘,家中不知下落,定然著忙。待我回去,安慰妻孥,再來陪奉。不過四五日之事,卿等何必見疑?」空照道:「既如此,今晚備一酌為餞,明早任君回去。但不可失信,作無行之人!」赫大卿設誓道:「若忘卿等恩德,猶如此日!」 空照即到西院,報與靜真。靜真想了一回道:「他設誓雖是真心,但去了必不能再至。」空照道:「卻是為何?」靜真道:「是這樣一個風流美貌男子,誰人不愛!況他生平花柳多情,樂地不少,逢著便留戀幾時。雖欲要來,勢不可得。」空照道:「依你說還是怎樣?」靜真道:「依我卻有個絕妙策兒在此,教他無繩自縛,死心塌地守著我們。」空照連忙問計。靜真伸出手疊著兩個指頭,說將出來,有分教赫大卿:生於錦繡叢中,死在牡丹花下。 當下靜真道:「今夜若說餞行,多勸幾杯,把來灌醉了,將他頭髮剃淨,自然難回家去。況且面龐又像女人,也照我們妝束,就是達摩祖師親來,也相不出他是個男子。落得永遠快活,且又不擔干係,豈非一舉兩便!」空照道:「師兄高見,非我可及。」到了晚上,靜真教女童看守房戶,自己到東院見了赫大卿道:「正好歡娛,因甚頓生別念?何薄情至此!」大卿道:「非是寡情,止因離家已久,妻孥未免懸望,故此暫別數日,即來陪侍。豈敢久拋,忘卿恩愛!」靜真道:「師弟已允,我怎好免強。但君不失所期,方為信人。」大卿道:「這個到不須多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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