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苞 > 方望溪先生全集 | 上頁 下頁
書盧象晉傳後


  宜興盧豪然備錄家傳,乞言于餘。餘告之曰:「正史既具,外此皆贅言矣。及觀其祖象晉,請效死邊外,而當軸者始欲致罰,卒擯絕之。竊歎鄙夫之階禍多端,而媢嫉其尤烈者也。不惟才德勳庸出已之上必不能容,即未達之士,少見鋒穎,即防其異日之難馴而豫遏焉。不惟國之安危,民之死生,萬世之詬厲,絕不以概於心,即情見勢屈,而身罹禍殃,亦有所不暇計也。明之亡,始于孫高陽之退休,成于盧忠烈之死敗。沮高陽者,惟知高陽不退,已不能為之下,而不思高陽既退,邊關社稷之事已不能支;擠忠烈者,惟知置之死地,援絕身亡,然後私議可行,而不思忠烈既亡,中原土崩之勢已莫能馭。當是時,邊事孔急,凡求自試于師中者,無不立應,而獨于象晉難之,徒以忠烈之故耳。」

  嗚呼!方莊烈湣帝嗣位之初,首誅逆奄,非不欲廣求忠良,破奸憸之結習,而所委心者,則周延儒、溫體仁,每摧抑忠良以曲庇之。逮延儒誅,體仁罷,國勢已不可為矣,而繼起者複祖其故智,嫉賢庇黨,以覆邦家。鄙夫之轍跡,自古皆然,無足深怪。所可惜者,以聰明剛毅之君,獨蔽惑於媢嫉之臣,身死國亡而不寤,豈非天哉!嗟乎!不平其心者,師尹也,而家父「以究王訩」,《傳》者推之曰:「辟則為天下僇。」有國者可不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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