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陵集卷第一_學達書庫

卷第一

　　朝散大夫·使持節常州諸軍事·守常州刺史·賜紫金魚袋　獨孤及

　　◎賦

　　▼夢遠遊賦

　　老氏稱「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大哉，聖人之知微乎！夫生者，一氣之暫聚耳。有天地之和，自然之力，以運其行止，節其夭壽，非智力之所能扶，明矣。而舉世矻矻，莫不保持形骸，謂為已有，執迷妄往而不返。小者攘禮樂、竊忠信以賈譽，大者盜天地之權，至於忘身。道德之衰，皆〔《英華》誤作「偕」〕此物也。餘生於浮而長於妄，汨沒當世，與群動俱，智不能逃形于名聲之韁鏁，脫屣於冠冕之籠檻。及其世界顛倒，萬物反復，始返照收視，以觀身世，然後知一生之患假合，豈直芻狗土苴〔《英華》一作「梗」〕熱焰聚沫而已。則我之身也，與百憂偕長，況重險之中乎？思欲沖三清，岀五濁，乘淩虛極，與造物者為伍，莫有由矣。嘗中夜夢飛升太空，若有以名跡見誚者，覺而自失，乃為賦以狀遠遊，且旌悟道之晩也。其詞曰：

　　仰太素兮，觀元精之煙熅。孰官司乎物物兮，得流形而為人。太皡遺我八卦，藏天地於文字，黼而黻之，為聖為智。褒衣之徒，相與擊建鼓而揭日月兮，奔孝慈而走仁義。其〔《英華》一作「而」〕弊也，古是而今非，身賤而名貴。驂驔馺遝兮，道路屯雲而奔波；絢煥轇轕兮，玉帛鐘鼓之駢羅。霍𤐰兮心懸天地而火馳，蒼黃兮得未終也而失已。繼之百骸與日月並走，〔《英華》一作「馳」〕五藏與哀樂交戰，羲和未及弭轡，榮枯紛而萬變。何生涯之侘傺兮，蹇吾降此中州。

　　憑世道以上下。若涉水而無津兮，與吹萬同其波流。況世緒坱軋〔《英華》作「圠」〕兮，如棼絲之相樛〔《英華》：一作「繆」〕見辰極之低昂兮，知杞人之殷憂。顧兔呀以蝕月兮，天地閉而雲愁。鳳凰焚其故巢兮，遶舊國以失儔。埃壒塕以上薄兮，虞羅紛其四周。吾始未知夫六合湫隘之若此，孰與吾兮遠遊？豈無太清之路兮，夫何漫漫而迢遰？望帝鄉之低佪兮，微白雲與之偕逝。澄予神於遙夜，與顥氣期乎無垠。真境沕穆以傍感，精誠熏然而來親。歘乘夢以奮飛，博至靈〔《英華》：一作「虛」〕以上賓。望見碧落，天地如掌，洞開八門，別有萬象。亭亭物外，乘化直上，身世雙遣〔《英華》作「遺」〕獨與道往。

　　其往也，泛兮若遊魚振鱗而泳清川，冏兮若胡雁得順風而緣秋天。忽不知誰之身，夫何為者？䍘〔《英華》一作「深」〕入空界，七耀在下。問予津於混茫兮，蹇倘佯以延佇。若有人兮縹緲，指人間以唁予曰：「鳳兮鳳兮，何德之暌？天固桎若以禮義，梏若以機事，盍支離其德而起〔《英華》一作『逃』〕乎物累？使逸翮可得而籠樊兮，孰雲夫吾毛〔《英華》作『五色』，又作『五毛』〕之自異？天運地載，剛柔生焉，千變萬化，如環無端。彼興廢與往復，同大壑之波瀾。將令歸根，明征其源，則吾與若皆幻也，又奚睢盱於其間？幻未始有封，物未始有壃，成則虧，進則傷，無汨而和，無易而方，山立其中央，善汝行，密汝藏，道將自光。吾在大羅之上，元都之所，乾坤為家，日月為宇。噓吸元氣，太虛之下〔音戶〕尚一乃心，勿謂道阻。游乎無窮，吾顧見汝。」

　　奉真告以自省兮，五情惄〔《英華》作「愁」〕其增熱。哀攀龍之無階兮，思過〔《英華》：一作「遇」〕天之曷月。未知去下方幾萬億兮，退將返遵吾歸轍。修玉虛以下降，濟銀漢以中歇。憑東井以俯視，識故國之城闕。千門萬戶，遙如蟻穴，百川綺分，五嶽羅列。覓舊山與喬木，才依稀而明滅。見伊川〔一有「之」字〕大道，鞠為戎狄；曆陽故人，半作魚鱉。〔《英華》：一作「龜」〕曩之奔命於市朝者，如紛紜飛馳，讘讘嗤嗤，蹩躠蹁蹮，肖翹陸離，若蟣虱之聚壞絮，蜘蛛之乘遊絲。

　　吾乃〔《英華》「乃」字下誤有「命」字〕今日識群動之變態兮，莞然倚長空而笑之。亦既自得，周覽未畢，愓焉形開，萬象如〔《英華》一作「都」〕失，群有儼以皆作，百慮繽其來歸。乃夙昔之人寰，始故時之喧卑，向之俯仰欣戚，無非妄者，然後知吾之生也與妄〔《英華》有「皆」字〕生，邪氣乘之，萬緣合併，為憂為患，為虧為盈。彼君子〔《英華》有「兮」字〕方碌碌然自以為覺，猶飾妄以賈名，安知聖人不以世界為重狴，生死為大夢，視變化與〔《英華》一作「以」〕品類，亦猶〔《英華》一作「由」〕神交〔《英華》有「之」字〕飛動。

　　與遺〔《英華》：一作「貴」〕物以顧身兮，悟生浮而質陋。以一氣之倐〔《英華》作「秒」〕忽，與萬化而紛糅。自視翼〔《英華》作「俄」〕然，寄形宇宙，尚何能濡首於榮辱之境，甘心〔《英華》：一作「口」〕於哀樂之囿？鷦鷯於飛，載翩載翻。〔《英華》：一作「翾」〕君子至止，棲息化元，獨立道〔《英華》作「載」，又作「乾」〕樞，怡神胚渾。萬物轉薄，吾真長存。止水不波，浮雲無根。與時盈虛，委質乾坤。倚伏相軋，吉凶同源。物各自爾，予欲無言。優哉遊哉，聊以窮年。

　　◎詩上

　　▼壬辰歲過舊居

　　少年事遠遊，出入燕與秦。
　　離居歲周天，猶作勞歌人。
　　負劍度潁水，歸馬自知津。
　　緣源到舊廬，攬涕尋荒蓁。
　　鄰里喜相勞，壺觴展殷勤。
　　酒闌擊築語，及此離會因。
　　丈夫隨世波，豈料百年身。
　　今日負鄙願，多慚故山春。

　　▼夏中酬于逖畢耀問病見贈

　　救物智所昧，學仙願未從。
　　行藏兩乖角，蹭蹬風波中。
　　薄宦恥降志〔《文粹》作：淪跡未攄念〕，臥痾非養蒙。
　　閉關涉兩旬，羈思浩無窮。
　　鸑鷟何處來，雙舞下碧空。
　　離別隔雲雨，惠然此相逢。
　　把手賀疾間，舉杯欣酒濃。
　　新詩見久要，清論激深衷。
　　高館舒夜簟，開門延微風。
　　火雲赫嵯峨，日暮千萬峰。
　　遙指故山笑，相看撫號鐘。
　　聲和由心親，事感和氣同。
　　出處未易料，且歌緩愁容。
　　願君崇明德，歲暮如青松。

　　▼三月三日自京到華陰水亭獨酌寄裴六薛八

　　祇役匪遑息，經時客三秦。
　　還家問節候，知到上巳辰。
　　山縣何所有，高城閉青春。
　　和風不吾欺，桃杏滿四鄰。
　　舊友適遠別，誰當接歡忻。
　　呼兒命長瓢，獨酌湘吳醇。
　　一酌一朗詠，既酣意亦申。
　　言筌暫兩忘，霞月祇相新。
　　裴子塵表物，薛侯席上珍。
　　寄書二傲吏，何日同車茵。
　　詎肯使空名，終然羈此身。
　　他年解桎梏，長作海上人。

　　▼海上寄蕭立

　　〔唐文粹作五〕

　　朔風翦塞草，寒露日夜結。
　　行行到〔《文粹》作「屆」〕瀛壖，歸思生暮節。
　　驛樓見萬里，延首望遼碣。
　　遠海入大荒，平蕪際窮髮。
　　舊國在夢想，故人胡且〔《文粹》作「且胡」〕越。
　　契闊阻風期，荏苒成雨別。
　　海西望京口，兩地各天末。
　　索居動經秋，再笑知曷月。
　　日南望中〔《文粹》作「日窮南望」〕盡，唯見飛鳥滅。
　　音塵未易得，何由〔《文粹》作「以」〕慰饑渴。

　　▼酬梁二十宋中所贈兼留別梁少府

　　少讀黃帝書，肯不笑機事。
　　意猶負深衷，未免名跡累。
　　厭貧學干祿，欲狥賓王利。
　　甘為風波人，豈複江海意。
　　擔簦平臺下，是日飲羈思。
　　逢君道寸心，暫喜一交臂。
　　緒言未及竟，離念已複至。
　　甯陵望南丘，雲雨成兩地。
　　途殊跡方間，河廣流且駛。
　　暮帆望不及，覽贈心欲醉。
　　愛君如金錫，昆弟皆茂異。
　　弈赫連絲衣，榮養能錫類。
　　君子道未長，深藏青雲器。
　　巨鱗有縱時，今日不定〔「定」字俗改「足」，吳本亦作「足」〕議。
　　唯當加餐飯，好我袖中字。
　　別離動經年，莫道分首易。

　　▼東平蓬萊驛夜宴平盧楊判官醉後贈別姚太守置酒留宴

　　驛樓漲海壖，秋月寒城邊。
　　相見自不足，況逢主人賢。
　　夜清酒濃人如玉，一鬥何啻直十千。
　　木蘭為樽金為杯，江南急管盧女弦。
　　齊童如花解郢曲，起舞激楚歌採蓮。
　　固知別多相逢少，樂極哀至心嬋娟。
　　少留莫辭醉，前路方悠然。
　　明日兮飛儻相憶，祇應遙望西南天。

　　▼觀海

　　北登渤澥島，回首秦東門。
　　誰屍造物功，鑿此天池源。
　　澒洞吞百谷，周流無四垠。
　　廓然混茫際，望見天地根。
　　白日自中吐，扶桑如可〔吳本作「何」〕捫。
　　迢遙蓬萊峰，想像金台存。
　　秦帝昔經此，登臨冀飛翻。
　　揚旌百神會，望日群山奔。
　　徐福竟何成，羨門徒空言。
　　唯見石橋足，千年潮水痕。

　　▼雨後公超谷北原眺望寄高拾遺

　　崖口雨足收，清光洗高天。
　　虹蜺斂殘靄，山水含碧鮮。
　　遠空霞破露月輪，薄雲片片成魚鱗。
　　五陵如薺渭如帶，目極千里關山春。
　　朝來爽氣未易說，畫取花峰贈遠人。

　　▼丙戌歲正月出洛陽書懷

　　往歲衣褐見，受服金馬門。
　　擬將忠與貞，來酬主人恩。
　　天地暫雷雨，洪波生平原。
　　窮鱗遂蹭蹬，夙昔事罕存。
　　幸逢帝出震，授鉞清東藩。
　　白日忽再中，萬方鹹駿奔。
　　王風從西來，春光滿乾坤。
　　蟄蟲競飛動，餘亦辭籠樊。
　　遭遇思自強，寵辱安足言。
　　唯將四方志，回首謝故園。

　　▼季冬自嵩山赴洛道中作

　　皇運偶中變，長蛇食東土。
　　天蓋西北傾，眾星殞如雨。
　　胡塵動地起，千里聞戰鼓。
　　死人成為阜，流血塗草莽。
　　策馬何紛紛，捐軀抗豺虎。
　　甘心赴國難，誰謂荼葉苦。
　　天子初受命，省方造區宇。
　　斬鯨安溟波，截鼇作天柱。
　　三微複正統，五玉歸文祖。
　　不圖漢官儀，今日忽再睹。
　　升高混京邑，佳氣連海浦。
　　寶鼎歊景雲，明堂舞干羽。
　　虎臣□激昂，□□□禦侮。
　　腐儒著縫掖，何處議鄒魯。
　　西上轘轅山，丘陵橫今古。
　　和風蒸萬物，臘月春靄吐。
　　得為太平人，窮達不足數。
　　他日遇封禪，著書繼三五。

　　▼代書寄裴六冀劉二潁

　　昔余馬首東，君在海北汭。〔音入聲〕
　　盡屏簿領書，相與議岩穴。
　　載來詣佳境，每山有車轍。
　　長嘯林木動，高歌唾壺缺。
　　此辭月未周，虜馬嘶絳闕。
　　猛虎踞大道，九州當中裂。
　　聞君棄孤城，猶自握漢節。
　　恥棲惡木影，忍與故山別。
　　脫舄桂嶺雲，冏然若鳥逝。〔入聲〕
　　唯留潺湲水，分付練溪月。
　　爾來大谷棃，白花再成雪。
　　關梁限天險，歡樂竟兩絕。
　　大盜近削平，三川今底寧。
　　勾芒布春令，屏翳收雷霆。
　　伊洛日夜漲，鳴皋蘭杜青。
　　鶱鶱兩黃鵠，何處遊青冥。
　　疇昔切玉刀，應如新發硎。
　　及時當樹勳，高懸景鐘銘。
　　莫拖〔一作「抱」〕白雲意，徑往丹丘庭。
　　功成儻長挹，然後謀滄溟。

　　▼客舍月下對酒醉後寄畢四耀

　　鄉路風雪深，生事憂患迫。
　　天長波瀾廣，高舉無六翮。
　　獨立寒夜移，幽境思彌積。
　　霜月照膽淨，銀河入簷白。
　　沽酒聊自勞，開罇坐簷隟。
　　主人奏絲桐，能使高興劇。
　　清機暫無累，獻酢更駱驛。
　　慷慨葛天歌，愔愔廣陵陌。
　　既醉萬事遣，耳熱心亦適。
　　視身兀如泥，瞪目傲今昔。
　　故人間城關，音信兩脈脈。
　　別時前盟在，寸景莫自擲。〔先是畢贈及詩云：「洪爐無火停，日月速若飛。忽然沖人身，飲酒不須疑。」〕
　　心與白日鬥，十無一滿百。
　　寓形薪火內，甘作天地客。
　　與物無親疏，鬥酒勝竹帛。
　　何必用自苦，將貽古賢責。

　　▼庚子歲避地至玉山酬韓司馬所贈

　　滄海疾風起，洪波駭恬鱗。
　　已無濟川分，甘作乘桴人。
　　揮手謝秣陵，舉帆指甌閩。
　　安知風塵表，偶與瓊瑤親。
　　共悲行路難，況逢江南春。
　　故園忽如夢，返複知何辰。
　　曠野豺虎滿，深山蘭蕙新。
　　枉君灞陵什，回首徒酸辛。

　　▼下弋陽江舟中代書寄裴侍禦

　　故鄉隔西日，去水連長天。
　　前路知幾許，但指天南邊。
　　愴恨極浦外，隱映青山連。
　　東風滿帆來，五兩如弓弦。
　　遙羨繡衣客，冏然馬首先。
　　得餐武昌魚，不顧潯陽田。
　　屈指數別日，忽乎成兩年。
　　百花已滿眼，春草漸碧鮮。
　　豈是離居時，奈何於役牽。
　　洞庭有深涉，曷日期歸旋。
　　且作異鄉料，詎知攜手緣。
　　離憂未易銷，莫道罇酒賢。

　　▼題思禪寺上方

　　溪口聞法鼓，停橈登翠屏。
　　攀雲到金界，合掌開禪扃。
　　鬱律眾山抱，空蒙花雨零。
　　老僧指香樓，雲是不死庭。〔《文粹》作「亭」，非〕
　　眇眇于越路，茫茫春草青。
　　遠山噴百穀，繚繞馳東溟。
　　目極道〔《文粹》作「想」〕何在，境照心亦冥。
　　騞然諸根空，破結如破瓶。
　　下視三界狹，但聞五濁腥。
　　山中有良藥，吾欲隳天形。

　　▼早發若峴驛望廬山

　　雨罷山翠鮮，泠泠東風好。
　　斷崖雲生處，是向峰頂道。
　　誰謂峰頂遠，跂予可瞻討。
　　忘緣袪天機，脫屣恨不早。
　　只恐歲雲暮，遂與空名老。
　　心往跡未並，慚愧山上草。

　　▼癸卯歲赴南豐道中聞京師失守寄權士繇韓幼深

　　種田不遇歲，策名不遭時。
　　胡塵晦落日，西望泣路岐。
　　猛虎嘯北風，麕麚皆載馳。
　　深泥駕疲牛，踸踔余何之。
　　詰屈白道轉，繚繞清溪隨。
　　荒穀嘯山鬼，深林啼子規。
　　長歎指故山，三奏歸來詞。
　　不逢眼中人，調苦車倭遲。
　　士繇松筠操，幼深瓊樹姿。
　　別來平安不，何階一申眉。
　　白雲失帝鄉，遠水限天涯。
　　昂藏雙威鳳，曷月還兩枝。
　　努力愛華髮，盛年振羽儀。
　　但令迍難康，不負滄洲期。
　　莫作新亭泣，徒使夷吾嗤。

　　▼初晴抱琴登馬退山對酒望遠醉後作

　　年長心易感，況為憂患纏。
　　壯圖迫世故，行止兩茫然。
　　王旋方伐叛，虎臣皆被堅。
　　魯人著儒服，甘就南山田。
　　挈榼上高磴，超遙望平川。
　　滄江大如綖，隱映入遠天。
　　荒服何所有？山花雪中燃。
　　寒泉得日景，吐霤〔一作「溜」〕鳴湔湔。
　　舉酒勸白雲，唱歌慰頹年。
　　微風度竹來，韻我號鐘弦。
　　一彈一引滿，耳熱知心宣。
　　曲終餘亦酣，起舞山水前。
　　人生幾何時，大半百憂煎。
　　今日羈愁破，始知濁酒賢。

　　▼賈員外處見中書賈舍人巴陵詩集覽之懷舊代書寄贈

　　海岸望青瑣，雲長天漫漫。
　　十年不一展，知有關山難。
　　適逢阮始平，立馬問平安。
　　取公詠懷詩，示我江海瀾。
　　暫若窺武庫，森然矛戟寒。
　　眼明遺頭風，心悅忘朝餐。
　　大駕今返正，熊羆扈鳴鑾。
　　公遊鳳凰沼，獻可在筆端。
　　系越有長纓，封關祗一丸。
　　冏然翔寥廓，仰望慚羽翰。
　　嘉會不我與，相思歲雲殫。
　　唯當就佳句，持比青琅玕。

　　▼寒夜溪行舟中作

　　日沈諸山昏，寂曆群動宿。
　　孤舟獨不系，風水夜相逐。
　　雲歸恒星白，露下天地肅。
　　月輪大如盤，金波入空穀。
　　魏闕萬里道，羈念千慮束。
　　倦飛思故巢，敢望梧與竹。
　　沈吟登樓賦，中夜起三複。
　　憂來無良方，歸候春酒熟。

　　▼江上代書寄裴使君

　　何地離念劇，江皋風雪時。
　　艱難傷遠道，老大怯前期。
　　疇昔行藏計，祗將力命推。
　　能令書信數，猶足緩相思。

　　▼與韓侍禦同尋李七舍人不遇題壁留贈

　　三徑何寂寂，主人山上山。
　　亭空簷月在，水落釣磯閑。
　　藥院雞犬靜，酒壚苔蘚斑。
　　知君少機事，當待暮雲還。

　　▼李張皇甫閻權等數公並有送別之作見寄因答

　　洞庭正波蘋葉衰，豈是秦吳遠別時。
　　謝君篋中綺端贈，何以報之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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