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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陳後主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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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主,諱叔寶,字元秀,小安黃奴,宣帝嫡長子也。梁承聖二年十一月戊寅,生於江陵。 明年,魏平江陵,宣帝遷于長安,留後主於穰城。天嘉三年,歸建鄴,立為安成王世子。光大二年,累遷侍中。 太建元年正月甲午,立為皇太子。十四年正月甲寅,宣帝崩。乙卯,始興王叔陵構逆伏誅。丁巳,太子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大赦。在位文武及孝悌力田為父後者,並賜爵一級,孤老鰥寡不能自存者,賜穀人五斛、帛二匹。癸亥,以侍中、丹陽尹、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乙丑,尊皇后為皇太后。丁卯,立皇弟叔敦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己巳,立妃沈氏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儼為尋陽王,叔慎為岳陽王,叔達為義陽王,叔熊為巴山王,叔虞為武昌王。甲戌,設無礙大會於太極前殿。 三月癸亥,詔內外眾官九品以上,各薦一人。又詔求忠讜,無所隱諱。己巳,以新除翊左將軍永陽王伯智為尚書僕射。 夏四月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為皇太子,賜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王公以下賚帛各有差。庚子,詔:「鏤金銀薄、庶物化生、土木人采華之屬,及布帛短狹輕疏者,並傷財廢業,尤成蠹患。又僧尼道士,挾邪左道,不依經律,人間淫祀祆書、諸珍怪事,詳為條制,並皆禁絕。」秋七月辛未,大赦。是月,自建鄴至荊州,江水色赤如血。 八月癸未,天有聲如風水相激。乙酉夜,又如之。 九月丙午,設無礙大會於太極前殿,捨身及乘輿禦服,大赦。辛亥夜,天東北有聲如蟲飛,漸移西北。丙寅,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司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至德元年春正月壬寅,大赦,改元。以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司空、揚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江州刺史、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癸卯,立皇子深為始安王。 秋八月丁卯,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長沙王叔堅為司空。 九月丁巳,天東南有聲如蟲飛。 冬十月丁酉,立皇弟叔平為湘東王,叔敖為臨賀王,叔宣為陽山王,叔穆為西陽王,叔儉為南安王,叔澄為南郡王,叔興為沅陵王,叔韶為岳山王,叔純為新興王。 十二月丙辰,頭和國遣使朝貢。司空、長沙王叔堅有罪免。戊午夜,天開,自西北至東南,其內有青黃雜色,隆隆若雷聲。 二年春正月丁卯,分遣大使,巡省風俗。癸巳,大赦。 夏五月戊子,以吏部尚書江總為尚書僕射。 秋七月壬午,皇太子加元服,在位文武賜帛各有差。孝悌力田為父後者,賜爵一級;鰥寡癃老不能自存者,人穀五斛。 冬十一月丙寅,大赦。是月,盤盤、百濟國並遣使朝貢。 三年春正月戊午朔,日有蝕之。庚午,鎮左將軍長沙王叔堅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辛酉,前豐州刺史章大寶舉兵反。 夏四月庚戌,豐州義軍主陳景詳斬大寶,傳首建鄴。 冬十月己醜,丹丹國遣使朝貢。 十一月己未,詔修復仲尼廟。辛巳,幸長幹寺,大赦。 十二月癸卯,高麗國遣使朝貢。是歲,梁明帝殂。 四年春正月甲寅,詔王公以下各薦所知,無隔輿皂。 二月丙申,立皇弟叔謨為巴東王,叔顯為臨江王,叔坦為新會王,叔隆為新甯王。 夏五月丁巳,立皇子莊為會稽王。 秋九月甲午,幸玄武湖,肄艫艦閱武。丁未,百濟國遣使朝貢。 冬十月癸亥,以尚書僕射江總為尚書令,吏部尚書謝伷為尚書僕射。 十一月己卯,大赦。 禎明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乙未,地震。 秋九月庚寅,梁太傅安平王蕭岩、荊州刺史蕭瓛,遣其都官尚書沈君公詣荊州刺史陳慧紀請降。辛卯,岩等帥其文武官男女濟江。甲午,大赦。 冬十一月丙子,以蕭岩為平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丁亥,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為兼司徒。 十二月丙辰,以前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二年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為東陽王,恬為錢唐王。 夏四月戊申,有群鼠無數,自蔡洲岸入石頭,渡淮至於青塘兩岸,數日自死,隨流出江。是月,郢州南浦水黑如墨。 五月甲午,東冶鑄鐵,有物赤色,大如數升,自天墜熔所,有聲隆隆如雷;鐵飛出牆外,燒人家。 六月戊戌,扶南國遣使朝貢。庚子,廢皇太子胤為吳興王,立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皇太子。辛醜,以太子詹事袁憲為尚書僕射。丁巳,大風自西北激濤水入石頭城,淮渚暴溢,漂沒舟乘。 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藩為吳王。己酉,幸莫府山,大校獵。 十一月丁卯,詔克日於大政殿訊獄。丙子,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叔匡為太原王。 初,隋文帝受周禪,甚敦鄰好,宣帝尚不禁侵掠。太建末,隋兵大舉,聞宣帝崩,乃命班師,遣使赴吊,修敵國之禮,書稱姓名頓首。而後主益驕,書末雲:「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說,以示朝臣。清河公楊素以為主辱,再拜請罪,及襄邑公賀若弼並奮求致討。後副使袁彥聘隋,竊圖隋文帝狀以歸,後主見之,大駭曰:「吾不欲見此人。」每遣間諜,隋文帝皆給衣馬,禮遣以歸。 後主愈驕,不虞外難,荒於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婦人美貌麗服巧態以從者千餘人。常使張貴妃、孔貴人等八人夾坐,江總、孔範等十人預宴,號曰「狎客。」先令八婦人襞采箋,制五言詩,十客一時繼和,遲則罰酒。君臣酣飲,從夕達旦,以此為常。而盛修宮室,無時休止。稅江稅市,征取百端。刑罰酷濫,牢獄常滿。 覆舟山及蔣山柏林,冬月常多采醴,後主以為甘露之瑞。前後災異甚多。有神自稱老子,游於都下,與人對語而不見形,言吉凶多驗,得酒輒酹之,經三四年乃去。船下有聲雲:「明年亂」。視之,得嬰兒長三尺而無頭。蔣山眾鳥鼓兩翼以拊膺,曰「奈何帝!奈何帝!」又建鄴城無故自壞。青龍出建陽門,井湧霧,赤地生黑白毛,大風拔朱雀門。臨平湖草舊塞,忽然自通。後主又夢黃衣圍城,乃盡去繞城桔樹。又見大蛇中分,首尾各走。夜中索飲,忽變為血。有血沾階至於坐床頭而火起。有狐入其床下,捕之不見,以為祆,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禳之。于郭內大皇佛寺起七層塔,未畢,火從中起,飛至石頭,燒死者甚眾。又采木湘州,擬造正寢,栰至牛渚磯,盡沒水中,既而漁人見栰浮於海上。起齊雲觀,國人歌曰:「齊雲觀,寇來無際畔。」始北齊末,諸省官人多稱省主,未幾而滅。至是舉朝亦有此稱,識者以為省主,主將見省之兆。 隋文帝謂僕射高熲曰:「我為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船。人請密之,隋文帝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緌于江,若彼能改,吾又何求。」及納梁蕭瓛、蕭岩,隋文愈忿,以晉王廣為元帥,督八十總管致討。乃送璽書,暴後主二十惡。又散寫詔書,書三十萬紙,遍喻江外。 諸軍既下,江濱鎮戍相繼奏聞。新除湘州刺史施文慶、中書舍人沈客卿掌機密,並抑而不言。 初蕭岩、蕭瓛之至也,德教學士沈君道夢殿前長人,朱衣武冠,頭出欄上,攘臂怒曰:「那忽受叛蕭誤人事!」後主聞之,忌二蕭,故遠散其眾,以岩為東揚州刺史,瓛為吳州刺史。使領軍任忠出守吳興郡,以襟帶二州。使南平王嶷鎮江州,永嘉王彥鎮南徐州。尋召二王赴期明年元會,命緣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鬥船。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都下甲士尚十余萬人。及聞隋軍臨江,後主曰:「王氣在此,齊兵三度來,周兵再度至,無不摧沒。虜今來者必自敗。」孔範亦言無渡江理,但奏伎縱酒,作詩不輟。 三年春正月乙丑朔,朝會。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後主昏睡,至晡時乃罷。是日,隋將賀若弼自北道廣陵濟,韓擒虎趨橫江濟,分兵晨襲採石,取之。進拔姑孰,次於新林。 時弼攻下京口,緣江諸戍望風盡走,弼分兵斷曲阿之沖而入。丙寅,採石戍主徐子建至,告變。戊辰,乃下詔曰:「犬羊陵縱,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朕當親禦六師,廓清八表,內外並可戒嚴。」於是以蕭摩訶為皇畿大都督,樊猛為上流大都督,樊毅為下流大都督,司馬消難、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重立賞格,分兵鎮守要害,僧尼道士盡皆執役。庚午,賀若弼攻陷南徐州。辛未,韓擒虎又陷南豫州。隋軍南北道並進。辛巳,賀若弼進軍鐘山,頓白土岡之東南,眾軍敗績。弼乘勝進軍宮城,燒北掖門。是時,韓擒虎率眾自新林至石子岡,鎮東大將軍任忠出降擒虎,仍引擒虎經朱雀航趣宮城,自南掖門入。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出,唯尚書僕射袁憲、後閣舍人夏侯公韻侍側。憲勸端坐殿上,正色以待之。後主曰:「鋒刃之下,未可及當,吾自有計。」乃逃于井。二人苦諫不從,以身蔽井,後主與爭久之方得入。沈後居處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閉閣而坐,舍人孔伯魚侍焉。戍士叩閣而入,深安坐勞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勞也。」既而軍人窺井而呼之,後主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人三人同乘而上。隋文帝聞之大驚。開府鮑宏曰:「東井上于天文為秦,今王都所在投井,其天意邪?」先是江東謠多唱王獻之《桃葉辭》,雲:「桃葉複桃葉,度江不用楫,但度無所苦,我自接迎汝。」及晉王廣軍於六合鎮,其山名桃葉,果乘陳船而度。丙戌,晉王廣入據台城,送後主於東宮。 三月己巳,後主與王公百司,同發自建鄴,之長安。隋文帝權分京城人宅以俟,內外修整,遣使迎勞之。陳人謳詠,忘其亡焉。使還奏言:「自後主以下,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絕。」隋文帝嗟歎曰:「一至於此。」及至京師,列陳之輿服器物於庭,引後主於前,及前後二太子、諸父諸弟眾子之為王者,凡二十八人;司空司馬消難、尚書令江總、僕射袁憲、驃騎蕭摩訶、護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鎮軍將軍任忠、吏部尚書姚察、侍中中書令蔡征、左衛將軍樊猛,自尚書郎以上二百餘人。文帝使納言宣詔勞之。次使內史令宣詔讓後主,後主伏地屏息不能對,乃見宥。隋文帝詔陳武、文、宣三帝陵,總給五戶分守之。 初,武帝始即位,其夜奉朝請史普直宿省,夢有人自天而下,導從數十,至太極殿前,北面執玉策金字曰:「陳氏五帝三十二年。」及後主在東宮時,有婦人突入,唱曰「畢國主」。有鳥一足,集其殿庭,以嘴畫地成文,曰:「獨足上高臺,盛草變為灰,欲知我家處,朱門當水開。」解者以為獨足蓋指後主獨行無眾,盛草言荒穢,隋承火運,草得火而灰。及至京師,與其家屬館于都水台,所謂上高臺,當水也。其言皆驗。或言後主名叔寶,反語為「少福」,亦敗亡之征雲。 既見宥,隋文帝給賜甚厚,數得引見,班同三品。每預宴,恐致傷心,為不奏吳音。後監守者奏言:「叔寶雲,『既無秩位,每預朝集,願得一官號』」。隋文帝曰:「叔寶全無心肝。」監者又言:「叔寶常耽醉,罕有醒時。」隋文帝使節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爾,何以過日。」未幾,帝又問監者叔寶所嗜。對曰:「嗜驢肉。」問飲酒多少?對曰:「與其子弟日飲一石。」隋文帝大驚。及從東巡,登芒山,侍飲,賦詩曰:「日月光天德,山川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並表請封禪,隋文帝優詔謙讓不許。後從至仁壽宮,常侍宴,及出,隋文帝目之曰:「此敗豈不由酒?將作詩功夫,何如思安時事?當賀若弼度京口,彼人密啟告急,叔寶為飲酒,遂不省之。高蠙至日,猶見啟在床下,未開封。此亦是可笑,蓋天亡也。昔苻氏所征得國,皆榮貴其主。苟欲求名,不知違天命,與之官,乃違天也。」隋文帝以陳氏子弟既多,恐京下為過,皆分置諸州縣,每歲賜以衣服以安全之。 後主以隋仁壽四年十一月壬子,終於洛陽,時年五十二。贈大將軍,封長城縣公,諡曰煬。葬河南洛陽之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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