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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八 墓誌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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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宏墓誌銘 公姓何氏諱恢字茂宏得姓所從來甚遠而婺之諸何為尤盛居城之東而散出永康東陽義烏者其分合之詳不可得而紀然義烏之族自公而上其可數者六世而公又有子有孫矣公之曾大父京始塟其父祖於官塘之東西兩偏又營其地而居之浚其塘至百餘畝以盡有其四旁之壤兩子其次諱先是生公之父諱榘以志氣自豪嘗欲奮於武事得官河北之恩州而公生焉故公狀貌端厚意象軒聳而胷次疎豁是非長短人得以望而知之讀書為文亦不肯過為巧麗取於適用而已大畧似北人者豈其風土固如此公之父必欲其二子由科舉自奮公獨以其餘力助理家事積累至巨萬公弟恪茂恭得以專於文學庶幾近世晁張輩流嘗與公同上禮部茂恭得之而公不利公忻然曰是足以報吾父矣時公父已死數歲家事一毫以上不使茂恭關心焉茂恭奉其母湯藥惟謹不問錢物為何事而公之臨財雖鬼神不欺也兄弟相與為一體至其論文小不合輒爭辯以致辭色俱厲僮僕往往相語以為笑茂恭未及為時用而死公年且五十方俯首筆硯務合時好以與後生輩較寸晷於春官傴僂奉湯藥如茂恭在時暇則從容園池以小詩自娛皆清切有雅致而家事一切付茂恭之子大受懵若素不解者進退伸縮古之君子無以遠過矣娶同邑葉氏子男三人大辯大雅大猷女六人唐仲義陳亮宗楷陳大同俞袤其壻也幼未行仲義與茂恭同年進士以邵武之光澤丞上銓曹關陞矣孫男二人蘭孫玉孫女二人尚幼得年五十有九以淳熈癸卯七月三十日卒始公無恙時嘗欲營地於源深亭之上曰東望吾父西望吾弟其他可勿問也旣而策杖於野堂之西桂林之旁徘徊顧望曰是亦足以藏其身矣日者獨以黃順堂之山為最吉曰是回鸞舞鳳之勢也諸孤欲遵先志稍近野堂之東而日者又以淨明之東山為吉寺僧欣然從之用功力至費百餘萬將以乙巳之正月某日塟焉而有為口語使寺僧牽連改動以遷延其塟者諸孤竟以正月乙酉塟公於官塘之前山使亮書其石昔亮嘗見朱晦庵論廣漢張敬夫不惑於隂陽蔔筮雖奉其親以塟茍有地焉無適而不可也天下之決者何以過之知公之三子固自為可於是永康陳亮再拜而書曰 生不求全於人死不求全於地嗚呼以此遺子孫足矣 陳府君墓誌銘 永康之陳大抵泒自吳興蓋其所從來遠矣其居邑之南四十五裡曰前黃者遠事今皆不論論其耳目之所及者遡亮而數之凡八世而亮年適四十矣三十年得一世其間又有過二十而得子者陳氏於今往往近二百年雖不能馳驟取功名富貴以自見於斯世而衣食豐足推其餘以及隣裡使一鄉無憾於陳氏蓋自六世祖諱伯援而邑人始有稱焉更三世而守其家法終始不墜惟最長一支為然百四五十年之間衣被國家之飽煖大家世族或以淪替而無餘而一鄉之望凝然如一日此豈無所繇致哉亮之曾祖幼喪其父而高祖母以盛年守志於是六世祖老矣家事悉以委之長子諱文什實能撫孤存寡義不以一毫自私使高祖母兒女之累釋然終老而不悔者恃其夫之有兄也及曾祖死於王事而先祖兄弟以摧喪之餘暴當門戶凜然懼不自保而曾伯祖諱良佐實存撫之所以終其父之志也其後先祖病廢先人常有不勝家事之憂曾伯祖之子廷俊與其繼室葉氏實左右有家人事固多故而吾家三世被其三世之徳其大者可念而不可忘也公諱廷俊字時乂嘗以納粟辟尉靖之永平然非其好也先娶同邑呂氏蓋甚宜其家而不幸早世子男三人克恭克勤克誠女三人適汪注胡炳徐良史孫男九人恂亢亨慥光恪幾允愷女三人長適徐士龍次盧垕次幼曾孫女二人公生於大觀戊子三月十有八日歿於乾道戊子五月二十六日而男女之長者與公相繼而卒又十有五年冬十月十有二日己酉始克塟公於距家五裡雞鳴山先塋之旁論次本末以納諸幽諸孤以為責當在亮謹再拜而銘之銘曰 生而敦龎以壯門戸長則克家以光厥祖世有隱徳細猶未數天道昭然歸安此土 謝敎授墓碑銘 淳熈三四年間三山林穎秀實之作邑永康強敏有幹畧一邑不勞而辦父老以為三十年所罕有劉仲光茂實為其丞茂實永嘉人嘗從一世士君子遊以器識自負不以細故變其所守實之疑其好異而茂實不顧也余遊二君間毎為曲暢其情邑尉謝景安獨恬然無所適莫二君亦安之如一家邑人實賴焉及趙伯彬徳全來蒞邑事風采煥發而一丞失其姓名外緩中忮趙以憂去丞欲掇拾其事而文致之卒愧景安而止使當兩雄不相下時景安居其間所以隂消人意者其所能庇賴必多而區區一尉效見止此及諸司交章論薦於吏文少參差景安一不以介意去為賀州州學敎授賀在極南人士無幾何景安獨不鄙夷其人請諸州將及諸司愈欲贍給其徒而致之學不幸而景安死矣嗚呼國家以科目取士以格法而進退之權奇磊瑰者固於今世無所合雖復小合旋亦棄去以景安之靜厚篤實亦復不偶如此士之欲以科目自奮者雖旣得之要皆未可必也景安姓謝氏名達字景安福之長溪人曾大父某大父某父某先室王氏繼邵氏子男三人宜之進之謂老女三人長適士人陳表之餘幼以淳熈甲辰五月二十三日卒得年六十有一以致仕恩得承事郎宜之將以明年三月甲申塟景安於吾邑之合徳鄉茅山之原而以墓石為請余雅知景安者不能經紀其塟而敢愛其言乎顧未知千年之後定如何耳宜之能自力足以脩父之業吾友徐木子才吳竽允成實相為終始之允成與景安同邑於是方尉永康雲銘曰 生於閩死於廣塟於越惟其平生所不欺者不與此而俱滅深藏厚覆以觀餘烈 陳元嘉墓誌銘 縉雲陳君元嘉以其讀書之餘凡山經地志醫卜方技之書黃帝岐伯之所答問郭璞呂才之所論註無不熟復而究切之下至奕棊亦入能品動息自遂與物無忤從容暇豫人也元嘉娶章氏故吏部侍郎諱服之女弟也於是士大夫亦多知其名聞其死無不惻然傷之其子檜嘗從余游幼子猛有豪志嘗欲問余以古人之大體方進而未已也奉其諸兄之命而問銘焉乃見其鄉之長老言曰甲戌之旱所在搖動郷之郭君集義兵以衛其境元嘉亦散家貲募少年之有武勇者什什而伍伍之參錯能否牽連遠近而人固不知也會郭君之徒有謀叛者郭窘甚夜走鄉先生胡經仲之廬則語元嘉命隊首擊鑼鳴鼓整布隊伍更出迭入壓郭氏之門而過焉時邑令方循行四隅以督賑糶元嘉令偽為縣牒起義兵自衛微使郭氏之徒聞之而元嘉之兵先集未幾邑令亦來其徒震動然猶自詭以獻武藝元嘉命翼開左右使獻之叛者卒不能逞而止以元嘉之才小小自見已能如此而餘獨知其為鄉之善士蓋人才因事乃見而元嘉亦不願以才自馳騁於世非眞餘之淺於知人也元嘉姓陳氏諱昌運元嘉其字也其先繇永嘉徙縉雲為鄉之大姓曾大父㨗大父夢父師尹迪功郎潭州善化主簿子男五人椿檜槐樞猛女六人適周翊何坦沈集王元徳坦監處州石堰銀場餘未行孫男五人日新日益日宣日嚴日勤元嘉以淳熈八年四月十日死死時六十有五而其塟在其邑之仙都鄉深渡之原實十四年十一月五日於是永康陳亮為之銘曰 才足用世而為鄉善士非其命也亦其志也山夷穀堙而來者不墜非其志也固其義也 庶弟昭甫墓誌銘 嗚呼昔我先人實生汝而棄汝於他人力未足以活汝也我兄弟欲活汝於我家之旁念汝之似吾先人也活汝未成而棄我以去豈以我為不足賴乎我不能不念其子而不念吾先人之子則無以自別於禽獸矣我之心旣不欺於鬼神而汝猶有疑乎無乃汝旣知之而命之脩短非汝之所能自製乎不然則我之衰困顚倒獲罪於天者旣多而倂以累汝也嗟乎寃哉疇昔之年當路欲置我於死地病餘而繼以囚繫坐天獄如坐井雖生能幾何扶持左右始末惟汝未幾為小盜要而欲殺之於路卒能使薄正其罪獨汝為有奔走之勞汝之於我旣無負矣生死之變俄然至此得疾之端又復繇我而我之所以處汝者今雖百喙自言人誰信之觴酒酹汝而諸子列拜於前汝魂未定尚聽我語衣衾棺槨我皆主辦歲時祭享汝終歸享於陳氏我當敇其子孫以無忘吾先人之骨肉庶幾異時有以見汝於地下嗚呼哀哉此龍川陳亮誌其庶弟之墓者如此先人諱次尹庶弟名明字昭甫行八三而所養之父則張鋭也生甫百餘日歸張氏其復歸則十有七矣又十一年而死實淳熈丁未二月二十三日其冬十二月十七日塟之先塋之支壟銘曰 汝父汝兄相從在此子孫敢曰非陳氏子靈其有知共食千祀此石昭然其來未已 陳春坊墓碑銘 始餘出國北門彌望沮洳之也而帶以一水岸行不足以容兩馬湖泊往往隨在而有舟至松江風濤洶湧雖餘亦懼而登焉小立垂虹之上四顧而嘆曰是豈戎馬驅馳之所乎昔陳公思恭提兵數千以小舟匿伏湖中欲要烏珠而擒之扣舷相應戰士盡起而烏珠以輕舠遁去衆遂驚潰韓世忠復扼之江上敵自是不復南顧矣酌酒弔古以酹陳公之神其孫均乃以喻偘何仲光之書來求銘春坊之墓閲其家世則陳公之子也而陳公又為晉公恕之𤣥孫晉公當太宗眞宗時為國計臣寇忠湣諸公之所敬憚其子恭公執中實相仁宗以大闡陳氏恭公之弟執古生殿中丞世昌殿丞生贈武翼郎晏武翼以國學舉人數上春官而無所遇是生少師名思恭卒繇行伍自奮為神武後軍統制以困烏珠其事有槩於餘心雖欲卻均之請而心知其可以張大陳公之功亦一時之良會也而均之請閲一歲不止春坊名龜年字壽卿其先熈州狄道人高宗南渡少師扈從轉戰至杭因家焉故今為杭人春坊以少師致仕恩補保義郎為閤門祗𠉀提轄製造御前軍噐所幹辦軍頭引見司丁母崇國夫人柴氏憂服除差鎭江府都統司主管機宜文字未上改差皇太子宮主管左右春坊事為閤門宣贊舍人尋除武衛將軍禦劄曰陳龜年名將之子也轉右領軍衛將軍特旨以久在東宮服勤不懈帶文州刺史除成州團練使為皇孫平陽郡王伴讀有勞授和州防禦使少師一子以南北旣定不復見諸武事而獨為東宮信臣以身任怨至死而不悔嘗以館北客宴射玉津園選善射者與敵並射莫能中春坊挾二矢以興平立睨的一發中之使當多事時吳江之遺恨猶有屬也春坊鬚眉如畫而靣目嚴冷出入宮庭不以色假人整齊事務摧抑僥倖取前代儲君事抄成小集暇日從容獻之聽知所擇以為東宮徳業之候和章作字必以寓區區之意焉吾友王光化自中嘗為其客為餘道其事如此今所載者其畧也未幾而春坊坐裴良珣事謫居信州復官得提舉台州崇道觀以淳熈十五年四月癸酉卒於家得年五十有九以五月甲寅塟于餘杭縣蔡家之塢夫人趙氏祔贈太師密之女也子男二人均承節郎垓以致仕恩上女八人長適忠翊郎婺州凖備將劉幬次適從事郎隆興府進賢縣尉朱熈續次適宣敎郎兩浙東路提舉茶鹽司幹辦公事魏寶慈次適秉義郎裴良珣次適吳衍餘未行男孫一人小頑甲辰之春餘以藥人之誣就逮棘寺更七八十日而不得脫獄卒猶能言春坊之事始末蓋其受誣頗相類獄稍寛欲往訪春坊問計而春坊病矣獄之相去纔一二年間而誣人藥人亦可以例推耶天下適安定才者能者無不坎𡒄於世宛轉能少自致至於受誣且死而世莫之察未死者可不為死者一言乎餘非能言者也二百年之間陳氏之變故起伏亦數矣均方與人士相角逐以自見而垓亦將求世其家者故再至垂虹卒如其請而書諸墓上曰 今天子之龍飛六十日草莽之臣陳亮實表故春坊陳龜年之墓敘載家世感念事功而卒歸之命焉非人誰為非命誰使且以識死且以起死 金元卿墓誌銘 君諱大亨字元卿姓金氏世居婺之金華曾大父賜大父肇父從政皆不仕娶陳氏子男三人海潚澤女二人於松年孫之本其壻也幼未行孫女一人以淳熈己酉二月丁亥卒於家享年五十有一是歳十二月丙申諸孤奉君塟于其邑赤松鄉塘裏原君在時所營也而問銘于永康陳亮潚嘗從余遊君之於餘甚謹以故習知其家事而得君之為人亦甚詳君讀書為士有繩尺不求茍異於人內行潔整於聲色淡然而不求人之知也及其為家也以儉勤自將銖積寸累迄用有成而豪取智籠之術一切置不用故無怨惡於人晩歳治其室稍華將以娛其親之老也諸子皆使之學而必欲知辛勤之起家不易獨使潚從四方師友游勞費皆所不問而不責其近功也嗚呼使天下之人皆知人有常分事有常程安平之效歲計有餘撼動之力時移難恃則郡縣可以無條令而治家道雖傳之百世可也而世常不足以知之何哉銘曰 富人所欲善吾所獨欲也公之獨也同之遺之以此開之於彼銘之深長尚有以也 陳思正墓誌銘 思正姓陳氏諱端中思正其字也世為婺之永康人曾祖博祖回父子茂皆不顯於世餘嘗銘陳性之之墓敘永康之陳凡七族而思正蓋出於龍山之陳也思正娶劉氏子男四人藻棻葵蕃女六人葛汝舟劉景修劉祉周確胡汝濟胡楷其壻也景脩甲辰進士今為脩職郎臨安府富陽縣主簿孫男女八人皆㓜以淳熈十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卒於家享年六十有一是年十一月壬申塟於橫塘之原祖塋之右思正以意氣自豪視錢物如糞土不為分毫後日計平生不欲其鄉有不平之事其人有不滿之意雖以此遭躓而不悔也族人嘗小忿爭至反眼不相視思正病且亟矣呼而語之曰兄弟不當至此我死誰當為汝解之各為我飲一杯還兄弟骨肉之舊以此送我死足矣其人皆釋然及其將絶也語諸子曰吾意之所向不在人後而家事如此累汝曹矣我死㑹客宜如禮求一文以銘吾墓畢我一身任汝曹所欲為也其子衰絰踵門與其同宗人亮言其事如此餘悲之以思正之才智知所緩急先後而行之以義宜何所不可而動輒齟齬可以言命矣死又無傳則仁人君子之所不忍而求之餘則非也銘曰 將死猶欲人之無爭死後猶欲身之不泯嗟逝者之如斯與草木而共盡於其中間聖賢為凖我獨何人銘以相殉 喻夏卿墓誌銘 淳熈庚子義烏喻夏卿改塟其內王夫人於邑之智者鄉雷公山之下問銘於永康陳亮蓋嘗敘夏卿夫婦之懿矣夏卿敎其子孫皆興於學所能自見而多屈於春官紹熈辛亥夏卿年且九十有一一日從容置酒語其弟姪輩曰羣兒及今舉自奮老夫猶可待也過是則已矣又曰我兒非陳子莫銘我也悵然凝竚者久之未幾而八月十有九日夏卿死餘猶繫三衢獄中微若聞之則為之出涕明年二月出獄則往哭焉九月其子義方民獻哭投餘門以其先君行實曰我父實求屬於子子知吾父者其肯死吾父乎亮曰諾昔孟子有取於為仁不富之論而世俗之常言曰慈不主兵義不主財其說遂以行而閭巷之姦夫猾子借是以成其家雖見鄙於清論見繩於公法而人樂其生得以自資終不為之變也夏卿孝友慈愛根於天性而著見於日用之間如飲食之不可廢中年與其姪分田不過百三十畆卒亦幾至於千畝然而友愛子姪而計較秋毫之心不萌焉慈惜裡閭而豪奪力取之事不行焉為仁不富之論蓋至夏卿而廢矣晩雖家事不如初而親戚故舊之急難族人子弟之美事愛莫之助毎致其惓惓之意而人人常信之嗚呼為夏卿者亦可以無憾矣福壽康寧子孫彬彬然皆有可觀者天於夏卿亦何所負哉喻氏著籍蜀之僊井散在浙江者惟義烏為盛亦嘗有列於朝曾祖諱迂祖諱宗父諱登夏卿諱師字夏卿遇太上皇後慶壽覃恩封廸功郎及高宗再上萬壽加封脩職郎子男四人義方脩職郎大方早夭知方汝方女二人適商克忠趙悌孫男九人偘憲演湮淡克充寛競孫女八人嫁楊一之蔣若拙陳某趙某許公升傅某趙某而公升新與計偕幼未行曾孫男女合十六人汝方今名民獻與偘入太學為諸生演嘗舉於鄉而偘今再以姓名上禮部即前誌所謂宏者義方將以十一月三日壬申合塟而亮實銘之曰 少年慮事出人意表至於危疑之際為人剖析無留難而積善之報未嘗泯也晩歲百事不以關心至於園池之間婆娑遊嬉無虛日而釋老之書未嘗問也鄉之善士卒為老成言無枝葉行有准繩空其一鄉喪此持平孰昭斯詩以淑我後生 錢叔因墓誌銘 紹興辛巳壬午之間餘以極論兵事為一時明公臣臣之所許而反授以中庸大學之㫖餘不能識也而復以古文自詭於時道徳性命之學亦漸開矣又四五年廣漢張拭敬夫東萊呂祖謙伯恭相與上下其論而皆有列於朝新安朱熹元晦講之武夷而強立不反其說遂以行而不可遏止齒牙所至噓枯吹生天下之學士大夫賢不肖往往繫其意之所向背雖心誠不樂而亦陽相應和若餘非不願附而第其品級不能高也餘亦自咎其有所不講而未敢怨壬辰癸巳而貧日甚欲托於講授以為資身之策鄉閭識其素而不之信衆亦疑其學之非是也而浦江錢氏之子擴來曰擴於時文未之能雖能亦不願也區區之意欲學其所當學者餘為之有慨於心曰我亦將從此而學也試與吾子共學之因以為人𦕈然一身與天地並立而為三才其闕一不可之本為安在又以為洪荒之初聖賢繼作道統日以脩明雖時有治亂而道無一日不在天下也而戰國秦漢以來千五百年之間此道安在而無一人能識其用聖賢亦不復作天下乃賴人之智力以維持而道遂為不傳之妙物儒者又何從而得之以尊其身而獨立於天下六經諸史反復推究以見天運人事流行參錯之處而識觀象之妙時措之宜如長江大河渾渾浩浩盡收衆流而萬古不能盡也而後知人之職分聖賢之所用心而人心之危不可以一息而不操也茍有用心之地則凡天下之學皆可因之以資吾之陟降上下焉故易擴名曰廓而字叔因以堅其共學之志廓亦願自奮也廓於程文亦姑以遊戲雲耳癸卯之秋與其儕輩試漕臺亦復得之冬十有一月九日乃死於龍窟山寺中其兄抑來撫而哭之曰吾不信汝死也汝死是無天也遂取以去餘哭之過時而悲自傷其孑孑而莫我助也甲辰之春餘亦顚倒於禍患凡十年而世亦無察其始末者某月某日其兄始塟之其邑某鄉某所之原念欲揭廓之志以刻諸墓上其友淩堅數以趣餘曰是堅之責也廓少孤其祖良臣日以老兄抑實任家事督廓以學而一錢不以假之旁觀亦不能安廓曰兄愛我者也人有言兄私自為計則憤然責數之曰何為間我兄弟也兄必不爾終不能動吾心也錢物之到手有數到輒於朋友故舊無分毫吝惜計較心嘗以事為人紿錢三十萬僅得銀十餘兩置之行篋中暮夜入邸舍發篋而又失之人為廓歎息失聲廓笑曰是固已失之物也其於世故淡泊孝友慈愛出於天資使得共學以至於今不但儕輩之不能及固吾尊行之所共畏也嘗與吾友瑞安葉適正則論後來學者而有遺恨於廓餘嘗銘廓父贊之墓故畧其世系而系近世問學之離合求正則書之使來者有考余永康陳亮也銘曰 三十而死其志皎然有子曰顥以聽於天 姚唐佐墓誌銘 君姓姚氏諱汝賢字唐佐世居婺之永康曾祖坎祖孜父源君平生衣食粗足不為後日計樂易好善不求聞於人敎其子以學而不冀其必成優遊卒歲蓋適其眞以生死者娶沈氏子男一人怡也怡為太學諸生無所遇而死君哀之越二年亦死蓋紹熈壬子八月六日得年七十有九孫瑀甫冠而兩喪停之屋下怡之友林君大中徐君木傷其窮之至此也於是林方入臺為侍御史不能必顧其私命其弟大任相徐舉義以塟而樓君城徐君總陳君志同與夏貢士師尹和之尤力龍川陳亮嘗入太學於怡為同舍吳東陽竽舊尉永康而善怡也某施文吳亦施字以成諸君之盛舉使知風義不泯薄俗尚有激也聖明在上風化尚可攷也其地為承訓鄉馬義原其舉為紹興壬子十有二月丙午銘曰失其子以及其身世固有途窮之人死於孫之手而歸骨於其子之友法猶謂之有後吾將各舉畚土於新阡之上以觀造物之處此壤也 何少嘉墓誌銘 少嘉何氏名大猷少嘉其字也世為義烏著姓初少嘉之曾祖先旣死祖榘以武事強力起家以光其業父恢茂宏叔父恪茂恭以文字自奮場屋有聲諸公間茂恭登庚辰進士第未及為時用而死茂宏不上第亦死少嘉時年二十許歲輔伯兄大辯以當家而家事悉稟命焉仲兄大雅以疾不涉事少嘉時其起居使得徜徉以自養疾門外之事不問劇易身悉自當之少嘉兄弟欲塟其父於傍家之淨明寺塟有日矣而寺僧梗不得塟少嘉慨然曰我豈無一地以塟是少我也家不可立矣官為杖之而止又杖一惡少之無故為梗者而後門戸為之少寧少嘉處宗族以順待朋友以信接鄉黨以禮協親戚以恩意敎詔童僕而隨力使之視租戸如家人而恤其輕重有無及其死也無一人不為墮淚而快其死者兩僧及一惡少耳內事則姑姊妺之旣適人者疾病而多方救療之緩急而奔走扶助之公濟其乏而私又不靳其所有惟其無事則平處之或怨其不均則曰兄弟姊妺豈有兩心乎未適人者坐起必曰嫁爾而不及父在時是為死其父矣爾伯兄必不然暇時讀書有常課暮夜欲慰暖其母則臥榻之側幾案之旁道及閭閻碎事姊妺笑語夜分母倦始各散去而母亦忘其為寡居也傾心一世之賢者見輒尊事之雖未見知而不怠愈䖍曰吾未知前輩所謂不傳之學安在而敢自棄乎嘗從予學而其姊以為吾弟何所求於子而汲汲若此盍有以大慰其心予笑謂其姊越雞不能化鵠卵惜吾之非魯雞也其姊曰我不解子書語吾弟滿意而去則吾之願也未幾而當路欲以事見殺少嘉自比於子弟而營捄不愛其力浙江風濤之險一日往復兩涉之幾至覆舟不悔紹熈改元冬十有二月獄事再急月之六日少嘉無疾而死予為之驚呼曰我其不免於詔獄乎少嘉死是惡証也二年興獄而僅能以不死其兄將以癸醜二月二十三日塟其園之南山少嘉娶俞氏麟之女麟一時名士得邑以死少嘉年二十九歲無子愛其兄之少子已孫者死以嗣其後亦少嘉之志也於是龍川陳亮銘其墓晉安吳竽為書之銘曰 兄之子吾子也百世之後孰知其為彼為此也宅兆之卜惟其安也以吾身而為後日之計則隂陽禍福之多端也身無可擇之行而道有未盡之精微賫志地下深藏而厚覆之而鬼神莫之窺也化為堆土溢為精英變動無時其或爾克承 劉和卿墓誌銘 金華劉範十年前名淵嘗與二三子從予學居亡何其母死塟邑之慶雲鄉杉塘原求予銘其墓其後予久不見範範能入太學為諸生與一時英俊相先後一日其父和卿名大聲訪予寶婺觀為予道範近事喜甚今年夏秋之交予得第東歸趨本郡謝則聞君死矣入弔君喪甚悲未幾範衰絰跣行以其同舍生袁州州學敎授徐君正夫所述君行來告曰我父將以十月己酉合塟往嘗辱銘吾母矣可不哀吾父乎予自念投老䝉上誤恩擢先衆俊精神筋力往往盡矣愧無以報稱也將遺落世事痛自嗇養以庶幾萬一焉而敢費心思於文字間以重其羞然聞範言則拒之有所不忍蓋世有常言爭名於朝爭利於市金華距行都一水水湍流時舟昨發今日至行都無試則已爾有則金華之士必多君嘗學為其文而衆中未嘗有君之跡孝友自將祈無愧於鄉黨而已君世居都城乃傍城築室瞰溪而南山森列一望甚遠縱橫不過二三丈許外未免於利人交關而過數步則幽人逸士之居也然君與人無甚交涉怨惡亦以是取足而無他營晩始作大室天寧寺旁亦取其不涉閙市耳君氣貌偉然宜於世無所不可而利名之場宜至死不休也去朝密邇而不往爭名出入於市而不就爭利則其可書者衆矣君卒於紹熈四年六月壬寅得年五十有七曾大父賜大父肇父從政先娶陳氏繼季氏贈朝議大夫迆之女子男三人長箕次範也少簡女三人適楊頲李召甫夏煥孫男四人女一人皆幼銘曰 人生何為為其有欲欲也必爭惟日不足粗足而休惟君也獨抱此入土吉不必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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