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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書


  壬寅答朱元晦秘書

  山間獲陪妙論往往盡出所聞之外世途日狹所賴以強人意者惟秘書一人而已平生有坐料人物世事之僻今而後知其不可也別去惘然如盲者之失杖意每有所不通輒翹首東望思欲飛動而未能方將專人問起居乃承專翰之賜蒙所以見念者甚至頑悖為眾所共棄而嗜好之異乃有甚于伯恭者邪既以自幸深懼為門下知人不明之一累也惟時春事更深按臨有相台候動止萬福慰甚不可言某頑鈍只如此日逐且與後生尋行數墨正如三四十歲醜女更欲紮腰縛腳不獨可笑亦良苦也山婦過月始免身以初四日已時得一男卻幸母子完全小下何足上勞尊念愧感無已戰國策論衡日注為貺甚佳敢不下拜田說讀得一遍稍詳若事體全轉所謂智者獻其謀其間可採取處亦多但謂有補於圓轉事體則非某所知也居法度繁密之世論事正不當如此此亦一述朱耳彼亦一述朱耳欲以文書盡天下事情此所以為荊揚之化也度外之功豈可以論說而致百世之法豈可以輳合而行乎天下大物也須是自家氣力可以斡得動挾得轉則天下之智力無非吾之智力形同趨而勢同利雖異類可使不約而從也若只欲安坐而感動之向來諸君子固已失之偏矣今欲鬥飣而發施之後來諸君子無乃又失之碎乎論理論事若篐桶然此某所不解也秘書挺特崇深自拔於黨類之中歲晩庶得一快方自委託豈敢懷不盡意之所到雖縷縷未止有不然者卻望見教某不任至望

  又書

  不獲聽博約之誨又複三月起居之問不到凡格亦複踰月矣尊仰殆不容言即此暑氣可畏伏惟臨按有相台候動止萬福某頑鈍只如此但意況甚覺不佳甚思一走門牆解此煩憒初隻候君舉不來今又為俗事所擾加以大作旱勢令人遂有旦暮之憂以故要擺離未能得今只決之六月耳雨不雨皆非人力所能為也近有雜論十篇聊以自娯恨舉世未有肯可其論者且録去五篇或秘書不以為謬當繼此以進然其論亦異矣餘五篇乃是賞罰形勢世卿恩舊尤與世論不合獨恐秘書不以為異耳一春雨多五月遂無梅雨池塘皆未蓄水亦有全無者麥田亦有至今全未下種者世俗所謂會龍分龍皆無雨今年秧尖皆赤小民所甚忌又俗諺五月若無梅黃公掲杷歸之說此細民占卜如此以大勢論之渡江安靜又五十餘年文恬武嬉今亦甚矣民疲兵老今亦極矣安靜之福難以常幸去年除紹興外旱勢猶未透其禍必集於今年而秘書又適當此一路若歲事小稔或可求去大勢既如此所謂將恐將懼之時也廟堂豈容去哉富家之積蓄盡矣若今更不雨恐巧新婦做不得無麫䬪飥百念所聚奈何奈何婺州亦複大疫衢州米價頓湧四千七百文一碩禍將浸淫于婺錢守雖有愛民之心而把事稍遲今歲救荒奔走上下不遺餘力者獨趙倅一人所至騎從簡約縣道諸色文字並不取索窮民有請無不遂今聞去替只二十日耳若失此人婺州尚未知所倚春來錢守奏乞用前兩任例令再任已降在省中廟堂只許升擢差遣若得一軍壘乃是為本人計耳殊非婺州憂旱之地趙倅聞此亦甚喜彼亦未暇為婺之地也只欲候滿二十日便去討差遣耳今旱勢已成秘書必更被殃若婺州更旱則將誰屬乎豈能以一身而及七州也願便申錢守所請仍以旱勢奏陳留使再任專以禱旱及將來救災之事責之不容其不效力聞下任乃是高子演自是不厘務本不相妨令其及期自上足矣若如此說破廟堂亦知只為婺州地當無不可者然此間事勢甚可憂人情亦何樂於此但期到則自去須秘書移牒添倅㕔不得擅自離任使之聽候指揮乃可耳疫氣流行人家有連數口死只留得一兩小兒更無人收養者聞趙倅已處置收養五六十人在州盡可謂有心力萬一天意悔禍連得大雨如社倉義役之事盡可以專責之此人有心力不患其無所濟也況決無連大雨之理秘書不可不早為婺州地臨期不知所委徒自手忙腳亂耳六月若一向遂無雨田秧亦無所營救但當去紹興請教且求一椀現成飯吃不能別生受天下大計自責之長人秘書何以處之紹興有梅雨否無不插之田否旱疫之餘而重以此廟堂雖欲以恬然處之可乎大虧了主上也當今之世而不大更化以回天意恐雖智者無以善其後此不待深見遠識而後知然而皆不知慮何也慮者不當而當者不慮是豈天下之事終不可為乎亦在其人而已矣到此亦不須大段推託同舟遇風亦各為性命計耳胷中所欲言萬端微秘書無以發其狂而困於俗事又因與諸生㸃課臨風引頸徒劇此情前日偶說論語到舜五人周十亂孔子所謂才難處不覺慨然有感自古力足以當天下之任者多隻一個兩個便了一世事超世邁往之才豈可以人人而求之乎虞周至於五人九人眞可謂盛矣亦古今之所無也又因書院出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作義題亮因為破兩句聖人不以才難而廢天下之大政亦不以任重而責天下之常才秘書以為如何紙尾及之以共發五百里之一笑也區區尚須續具記千萬為世道崇護

  又癸卯通書

  自去年七月三日得教答之後不惟使車入丹丘亮亦架數間潑屋自朝至暮更不得頭舉況能相從於數百里之外乎徐子才雲須趕到縉雲相從者蓋意其如此也開歲猶未畢工又複理會些什物之類凡五閱月亦未得了蓋亮已為一世所棄只得就冷處自討個安樂道路以故久久不得拜起居之問每空閒時複念四方諸人過去見在如秘書方做得一世人物伯恭敬夫敏妙固未易及然正大之體挺特之氣豎起脊樑當時輕重有無獨于門下歸心而已徐羨之風度凝重猶足以壓倒謝傅諸人況不為羨之者乎春間嘗欲遣人問訊不果漏逗遂至今日良可一笑幾番意思悶頓時欲裹包相尋於寂寞之濱又複牽掣而止尊仰殆不勝情即日秋氣澄清伏惟燕居有相台候動止萬福台州之事是非毀譽往往相半然其為震動則一也世俗日淺小小舉措已足以震動一世使秘書得展其所為於今日斷可以風行草偃風不動則不入蛇不動則不行龍不動則不能變化今之君子欲以安坐感動者是眞腐儒之談也孔子以禮教人猶必以古詩感動其善意動盪其血脈然後與禮相入未興於詩而使立於禮是眞嚼木屑之類耳況欲運天下於掌上者不能震動則天下固運不轉也此說雖麤其理卻如此震之九四有所謂震遂泥者處群陰之中雖有所震動如俗諺所謂黃泥塘中洗彈子耳豈有拖泥帶水便能使其道光明乎去年之舉震九四之象也以秘書壁立萬仞雖群陰之中亦不應有所拖帶至於人之加諸我者常出於慮之所不及雖聖人猶不能不致察奸狡小人雖資其手足之力猶懼其有所附托況更親而用之乎物論皆以為凡其平時鄉曲之寃一皆報盡秘書豈為此輩所使哉為其陰相附托而不知耳既為此輩所附托一旦出於群疑之上而有所舉措豈不為其拖帶乎況更好人惡人皆因其平時所不快而致其拖帶之意秘書雖屹然為壁立萬仞之舉固不能使其道光明矣二家各持一論惟亮此論為甚平未知秘書以為如何或更謂未然不惜一往復其論也已往之事正不足多論蓋謂事會之來未有終極秘書雖決意草野山岩之間正恐緩急依舊被牽出來無可辭之處耳劉越石一世豪傑乃為令狐盛所附托方知孔子所謂遠佞人者是眞不可不遠也如亮已為枯株朽木與一世並無所關涉惟于秘書不敢不致其區區耳且如東陽之事此豈可放過但當時有人欲在中附托亮既為人之客只應相勸不應相助治人合在秘書自決之卻因一停房人而治之此于事理尤不可又甯是當時為人所附托耳亮之本意大抵欲秘書舉措灑然使識與不識皆當其心而無所不滿豈敢為人遊說乎是眞相期之淺此人雖倖免卒為天所殺今世煩天者多矣亮平生不曾會說人是非唐與正乃見疑相譖是眞足當田光之死矣然窮困之中又自惜此潑命一笑亮方整頓室宇什物就緒且更就南邊營葺小園架數處亭子遂為老死田閭之計不敢望今世之見知見恕也秋初得潘叔昌柬言秘書疑某見怪某非多事者秘書又作此言亮眞無所望於今世矣

  又甲辰答書

  五月二十五日亮方得離棘寺而歸偶在陳一之架閣處逢一朱秀才雲方自門下來嘗草草附數字到家始見潘叔度兄弟遞到四月間所惠教發讀恍然時猶未脫獄也訊後遂見秋深伏惟燕居有相台候動止萬福比過紹興方見精舍雜詠所謂棹歌者自宇宙而有茲山卻賴羊叔子以發洩其光輝矣恨不得從容其間以聽餘論略分山水之餘味以歸徒切健仰而已韓記陸詩亦見録本深自歎姓字日以湮沒筆力日以荒退不能以言語附見諸公之後塵為可愧耳張果老下驢兒豈複堪作推磨用已矣無可言者司馬遷有言貧賤未易居下流多謗議因來教而深有感焉亮之生於斯世也如木出於嵌岩嶔﨑之間奇蹇艱澀蓋未易以常理論而人力又從而掩蓋磨滅之欲透複縮亦其勢然也亮二十歲時與伯恭同試漕台所爭不過五六歲亮自以姓名落諸公間自負不在伯恭後而數年之間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伯恭遂以道德為一世師表而亮陸沉殘破行不足以自見於鄉閭文不足以自奮於場屋一旦遂坐於百尺樓下行路之人皆得以挨肩迭足過者不看看者如常獨亮自以為死灰有時而複然也伯恭晩歲亦念其憔悴可憐欲𢪛拭而俎豆之旁觀皆為之嘻笑已而歎駭已而怒駡雖其徒甚親近者亦皆睨視不平或以為兼愛太泛或以為招合異類或以為稍殺其為惡之心或以為不遺疇昔雅故而亮又戲笑玩侮於其間謗議沸騰譏刺百出亮又為之揚揚焉以資一笑凡今海內之所以云云者大略皆出於此耳伯恭晩歲于亮尤好蓋亦無所不盡箴切誨戒書尺具存顏淵之犯而不校淮陰侯之俛出跨下俗諺所謂赤梢鯉魚虀甕可以浸殺王坦之以為天下之寳當為天下惜之所謂克已複禮者蓋無一時不以為言亮不能一一敬遵其戒則有之而來諭謂伯恭相處于法度之外欲有所言必委曲而後敢及則當出於其徒之口耳如亮今歲之事雖有以致之然亦謂之不幸可也當路之意主於治道學耳亮濫膺無須之禍初欲以殺人殘其命後欲以受賂殘其軀推獄百端搜尋竟不得一毫之罪而撮其投到狀一言之誤坐以異同之罪可謂吹毛求疵之極矣最好笑者獄司深疑其挾監司之勢鼔合州縣以求賂亮雖不肖然口說得手去得本非閉睂合眼蒙瞳精神以自附於道學者也若其眞好賄者自應用其口手之力鼔合世間一等官人相與為私孰能禦者何至假秘書諸人之勢幹與州縣以求賄哉獄司吹毛求疵若有纎毫近似亦不能免其軀矣亮昔嘗與伯恭言亮口誦墨翟之言身從楊朱之道外有子貢之形內居原憲之實亮之居鄉不但外事不幹與雖世俗以為甚美諸儒之所通行如社倉義役及賑濟等類亮力所易及者皆未嘗有分毫干涉只是口嘮噪見人說得不切事情便喊一餉一似曾幹與耳凡亮今日之坐謗者皆其虛形也惟經獄司鍛煉方知是虛然亮自念有虛形而後有虛影不恤世間毀譽怨謗雖可以自立亦可以招禍今年取金印如鬥大周伯仁猶以此取禍于王茂弘自六月二日歸到家方欲一切休形息影而一富盜乘其禍患之餘因亮自妻家回聚眾欲算殺之其倖免者天也不知今年是何運數自是雖門亦不當出矣秘書若更高著眼亮猶可以舒一寸氣若猶未免以成敗較是非以品級論輩行則塗窮之哭豈可複為人世道哉李密有言人言當指實寧可面諛研窮義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異原心於杪忽較禮於分寸以積累為功以涵養為正睟面盎背則亮于諸儒誠有愧焉至於堂堂之陣正正之旗風雨雲雷交發而並至龍蛇虎豹變見而出沒推倒一世之智勇開拓萬古之心胷如世俗所謂麤塊大臠飽有餘而文不足者自謂差有一日之長而來教乃有義利雙行王霸並用之說則前後布列區區宜其皆未見悉也海內之人未有知此書之篤實眞切者豈敢不往復自盡其說以求正于長者自孟荀論義利王霸漢唐諸儒未能深明其說本朝伊洛諸公辯析天理人欲而王霸義利之說於是大明然謂三代以道治天下漢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說固已不能使人心服而近世諸儒遂謂三代專以天理行漢唐專以人欲行其間有與天理暗合者是以亦能久長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間天地亦是架漏過時而人心亦是牽補度日萬物何以阜蕃而道何以常存乎故亮以為漢唐之君本領非不洪大開廓故能以其國與天地並立而人物賴以生息惟其時有轉移故其間不無滲漏曹孟德本領一有蹺欹便把捉天地不定成敗相尋更無著手處此卻是專以人欲行而其間或能有成者有分毫天理行乎其間也諸儒之論為曹孟德以下諸人設可也以斷漢唐豈不寃哉高祖太宗豈能心服於㝠㝠乎天地鬼神亦不肯受此架漏謂之雜霸者其道固本于王也諸儒自處者曰義曰王漢唐做得成者曰利曰霸一頭自如此說一頭自如彼做說得雖甚好做得亦不惡如此卻是義利雙行王霸並用如亮之說卻是直上直下只有一個頭顱做得成耳向來十論大抵敷廣此意只如太宗亦只是發他英雄之心誤處本杪忽而後斷之以大義豈右其為霸哉發出三綱五常之大本截斷英雄差誤之幾微而來諭乃謂其非三綱五常之正是殆以人觀之而不察其言也王霸策問蓋亦如此耳夫人之所以與天地孟子終日言仁義而與公孫醜論一段勇如此之詳又自發為浩然之氣蓋擔當開廓不去則亦何有于仁義哉氣不足以充其所知才不足以發其所能守規矩準繩而不敢有一毫走作傳先民之說而後學有所持循此子夏所以分出一門而謂之儒也成人之道宜未盡於此故後世所謂有才而無德有智勇而無仁義者皆出於儒者之口才德雙行智勇仁義交出而並見者豈非諸儒有以引之乎故亮以為學者學為成人而儒者亦一門戶中之大者耳秘書不教以成人之道而教以醇儒自律豈揣其分量則止於此乎不然亮猶有遺恨也狂瞽輒發要得心膽盡靈可以刺剟而補正之耳秘書勿以其狂而廢其往復亦若今世相待之淺也向時祭伯恭文蓋亦發其與伯恭相處之實而悼存亡不盡之意耳後生小子遂以某為假伯恭以自高癡人面前眞是不得說夢亮非假人以自高者也擎拳撐腳獨往獨來於人世間亦自傷其孤另而已秘書若不更高著眼則此生眞已矣亮亦非縷縷自明者也痛念二三十年之間諸儒學問各有長處本不可以埋沒而人人須著些針線其無針線者又卻輕佻不是屈頭肩大擔底人所謂至公血誠者殆只有其說耳獨秘書傑特崇深負孔融李膺之氣有霍光張昭之重卓然有深會於亮心者故不自知其心之惓惓言之縷縷也去年承惠李贊皇集令評其人且欲與春秋戰國何人為比此公幹略威重唐人罕有其比然亦積谷做米把纜放船之人耳遇事雖打迭得下胷次尚欠恢廓手段尚欠跌盪其去姚元崇尚欠三兩級要亦唐之人物耳何暇論夫春秋戰國哉管敬仲王景略之不作久矣臨染不勝浩歎之至

  與朱元晦秘書

  去秋辱答教委曲具盡足見長者教人不倦之意謂亮書中有不平之氣則誠有之矣自棘寺歸閉門不與人交往以妻弟之故一出數日便為凶徒聚數十人而欲殺之一命存亡僅絲發許而告之州縣漠然不應不知今年是甚運數事發之五日頭重而不可扶眼閉而不可擘㝠心靜念以一死決不可免矣負一世之謗頑然未嘗自辯數死後誰當為我明之明日崛然而興令小兒具紙筆強作長者一書冀死後有能明此心者耳豈願自敷敘短長於門下者哉書成複就枕又二十日而後動止作息不異于平時丘宗卿亦受群兒謗傷之言半間半界州府卒歸獄于趙穿亮以此身既存而不復問矣世途日狹亮又一身不著行戶宜其宛轉陷於榛莽而無已時也今年不免聚二三十小秀才以教書為行戶一面治小圃多種竹木起數處小亭子後年隨眾赴一省試或可僥倖一名目遮蔽其身而後徜徉於園亭之間以待盡矣其他當一切付之能者暇時策杖訪長者于武夷之山盡布心腹以求是正留與千百年間做個說話亦庶幾不枉此一生一死矣亮舊與秘書對坐處橫接一間名曰燕坐前行十步對栢屋三間名曰抱膝接以秋香海棠圍以竹雜以梅前植兩檜兩栢而臨一小池是中眞可老矣葉正則為作抱膝吟二首君舉作一首詞語甚工然猶說長說短說人說我未能盡暢抱膝之意也同床各做夢周公且不能學得何必一一說到孔明哉亮又自不會吟得使此耿耿者無以自發秘書高情傑句橫出一世為亮作兩吟其一為和平之音其一為悲歌慷慨之音使坐此屋而歌以自適亦如常對晤也去僕已別齎五日糧令在彼候五七日不妨千萬便為一作至懇至懇抱膝之東側去五七步作一杉亭頗大名曰小憩三面臨池兩旁植以黃菊後植木樨八株四黃四丹更植一大木樨於其中去亭可十步池之上為橋屋三間兩面皆著亮牕名曰舫齋過池可十四五步地即一大池池上作赤水堂三間又作箔水正臨大池池可三十畝池旁又一小池小池之旁即驛路去驛路百步有一古松甚大而茂當是七八十年之松赤水堂正對之名曰獨松堂堂後為寧廊一間中有大李樹兩旁為小廊分趨舫齋小廊之兩旁即植桃堂之兩旁為小齋以憩息環植以竹獨松堂尋赤水木未足度與舫齋皆至秋可成杉亭之池如偃月西一頭既作栢屋東一頭當作六柱榧亭一間名曰臨野正西岸上稍幽作一小梓亭於其上名曰隱見更去西十步即作小書院十二間前又臨一池以為秀才讀書之所度二年皆可成也兩池之東有田二百畝皆先祖先人之舊業嘗屬他人矣今盡得之以耕如此老死亦複何憾田之上有小坡為園二十畝先作小亭臨田名曰觀稼他時又可作一小圃今且植竹余未有力也此小坡亮所居屋正對之屋之東北又有園二十畝種蔬植桃李而已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幙中間燕子飛可只作富貴者之事業乎魏公座右銘荷見教非欲示人而見者輒奪去豈但妙畫為人所寳愛當是荒懶者無分當得此教十六大字不敢強今以妻父之葬輒欲求六大字以光墓上男子不敢犯分以求而荊婦心欲其夫轉以為請此於禮宜可許也願便得之為禱亮並欲求抱膝燕座小憩六大字幹冒但劇惶恐納紙六幅恐不中則書室自斥寫之良妙胷中所懷千萬而一見終未可期已經新元伏惟燕居有相尊候動止萬福前書大略為死計耳紙末之論蓋非小故卻只略言之而未竟宜煩來教之辨答也朋友之論多教亮以無多聒撓長者雖然懷不盡于長者之前又似不用情理之所在豈宜如此但已願更一言之昔者三皇五帝與一世共安於無事至堯而法度始定為萬世法程禹啟始以天下為一家而自為之有扈氏不以為是也啟大戰而後勝之湯放桀于南巢而為商武王伐紂取之而為周武庚挾管蔡之隙求複故業諸嘗與武王共事者欲修德以待其自定而周公違眾議舉兵而後勝之夏商周之制度定為三家雖相因而不盡同也五霸之紛紛豈無所因而然哉老莊氏思天下之亂無有己時而歸其罪于三王而堯舜僅免耳使若三皇五帝相與共安於無事則安得有是紛紛乎其思非不審而孔子獨以為不然三皇之化不可複行而祖述止於堯舜而三王之禮古今之所不可易萬世之所當憲章也芟夷史籍之繁詞刋削流傳之訛謬參酌事體之輕重明白是非之疑似而後三代之文燦然大明三王之心跡皎然不可誣矣後世之君徒知尊慕之而學者徒知誦習之而不知孔氏之勞蓋如此也當其是非未大明之時老莊氏之至心豈能遽廢而不用哉亮深恐儒者之視漢唐不免如老莊當時之視三代也儒者之說未可廢者漢唐之心跡未明也故亮嘗有區區之意焉而非其任耳夫心之用有不盡而無常冺法之文有不備而無常廢人之所以與天地並立而為三者非天地常獨運而人為有息也人不立則天地不能以獨運舍天地則無以為道矣夫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非謂其舍人而為道也若謂道之存亡非人所能與則舍人可以為道而釋氏之言不誣矣使人人可以為堯萬世皆堯則道豈不光明盛大于天下使人人無異於桀則人紀不可修天地不可立而道之廢亦已久矣天地而可架漏過時則塊然一物也人心而可牽補度日則半死半活之蟲也道于何處而常不息哉惟聖為能盡倫自余於倫有不盡而非盡欺人以為倫也惟王為能盡制自余於制有不盡而非盡罔世以為制也欺人者人常欺之罔世者人常罔之烏有欺罔而可以得人長世者乎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君子不必于得禽也而非惡於得禽也範我馳驅而能發必命中者君子之射也豈有持弓矢審固而甘心於空返者乎禦者以正而射者以手親眼便為能則兩不相值而終日不獲一矣射者以手親眼便為能而禦者委曲馳驟以從之則一朝而獲十矣非正禦之不獲一射者之不以正也以正禦逢正射則不失其馳而舍矢如破何往而不中哉孟子之論不明久矣往往反用為迂闊不切事情者之地亮非喜漢唐獲禽之多也正欲論當時禦者之有罪耳高祖太宗本君子之射也惟禦者之不純乎正故其射一出一入而終歸於禁暴戢亂愛人利物而不可掩者其本領宏大開廓故也故亮嘗有言三章之約非蕭曹之所能教而定天下之亂又豈劉文靖之所能發哉此儒者之所謂見赤子入井之心也其本領開廓故其發處便可以震動一世不止如赤子入井時微眇不易擴耳至於以位為樂其情猶可以察者不得其位則此心何所從發于仁政哉以天下為己物其情猶可察者不總之于一家則人心何所底止自三代聖人固已不諱其為家天下矣天下大物也不是本領宏大如何擔當開廓得去惟其事變萬狀而眞心易以汨沒到得失枝落節處其皎然者終不可誣耳高祖太宗及皇家太祖蓋天地賴以常運而不息人紀賴以接續而不墜而謂道之存亡非人之所能預則過矣漢唐之賢君果無一毫氣力則所謂卓然不冺滅者果何物邪道非賴人以存則釋氏所謂千刼萬刼者是眞有之矣此論正在於毫釐分寸處較得失而心之本體實非鬥飣輳合以成此大聖人所以獨運天下者非小夫學者之所能知使兩程而在猶當正色明辨此見秘書與叔昌子約書乃言諸賢死後議論蜂起有獨力不能支之意伯恭曉人也自其在時固已知之矣天地人為三才人生只是要做個人聖人人之極則也如聖人方是成人故告子路者則曰亦可以為成人來諭謂非成人之至誠是也謂之聖人者于人中為聖謂之大人者于人中為大纔立個儒者名字固有該不盡之處矣學者所以學為人也而豈必其儒哉子夏子張子遊皆所謂儒者也學之不至則荀卿有某氏賤儒之說而不及其他論語一書只告子夏以女為君子儒其他亦未之聞也則亮之說亦不為無據矣管仲盡合有商量處其見笑於儒家亦多畢竟總其大體卻是個人當得世界輕重有無故孔子曰人也亮之不肖於今世儒者無能為役其不足論甚矣然亦自要做個人非專徇管蕭以下規摹也正欲攪金銀銅鐵鎔作一器要以適用為主耳亦非專為漢唐分疏也正欲明天地常運而人為常不息要不可以架漏牽補度時日耳夫說話之重輕亦系其人以秘書重德為一世所尊仰一言之出人誰敢非以亮之不肖雖孔子親授以其說纔過亮口則弱者疑之強者斥之矣願秘書平心以聽惟理之從盡洗天下之橫豎高下清濁白黑一歸之正道無使天地有棄物四時有剩運人心或可欺而千四五百年之君子皆可蓋也故亮嘗以為得不傳之絕學者皆耳目不洪見聞不慣之辭也人只是這個人氣只是這個氣才只是這個才譬之金銀銅鐵只是金銀銅鐵鍊有多少則器有精粗豈其於本質之外換出一般以為絕世之美器哉故浩然之氣百煉之血氣也使世人爭騖高遠以求之東扶西倒而卒不著實而適用則諸儒之所以引之者亦過矣亮方治少屋宇更無舉頭工夫而新婦急欲為其父遣人倉卒具此又未能究所懷秘書必未肯遽以為然更三五往復則其論定矣亮亦不敢自以為是也秘書無惜極力鋪張以見教論不到底則彼此終有不盡之情耳君舉年大而學不止正則學識日以超頴非複向時建寧相見之正則也亮人品庸俗本非山水好樂此間亦無所謂山水可樂者且於平地妝㸃些子景致所謂隨分春者是也徐子才常相見不獨有可用之才而為學之意方篤亦甚思得一見長者但要出不易耳渠本約有便即作一書偶亮遣人倉遽之甚不暇更於五十裡外取書亮不敢拜夀之宣教專狀計同台眷長少一一安寧過庭以此示之為幸新婦兒女附拜再四起居柑子一奩內有眞柑五十枚乃是黃岩柑聞其味頗勝溫州者亮亦不能別也大栗幹者八斤隨至輕凂尚幸笑留石天民此月二十三日赴上未曾得相見其貧日甚而有力者念之不以情今且得全家飽暖也百冗中西望武夷如欲飛動而祠祿之滿又恐秘書複被牽出一見定何時千萬為世道崇護不任區區之禱

  又書

  比者匆匆奉狀聊以致其平時所欲言者耳非敢與長者辨乃承諄複下諭所宜再拜受教而紙末之諭尤使人惻然有感自當一切不論然其間亦有不可不言者如亮之本意豈敢求多於儒先蓋將發其所未備以窒後世英雄豪傑之口而奪之氣使知千塗萬轍卒走聖人様子不得而來諭謂亮推尊漢唐以為與三代不異貶抑三代以為與漢唐不殊如此則不獨不察其心亦並與其言不察矣某大概以為三代做得盡者也漢唐做不到盡者也故曰心之用有不盡而無常冺法之文有不備而無常廢惟其做得盡故當其盛時三光全而寒暑平無一物之不得其生無一人之不遂其性惟其做不到盡故雖其盛時三光明矣而不保其常全寒暑運矣而不保其常平物得其生而亦有時而夭閼者人遂其性亦有時而乖戾者本末感應只是一理使其田地根本無有是處安得有來諭之所謂小康者乎只曰獲禽之多而不曰隨種而收恐未免於偏矣孔子之稱管仲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袵矣說者以為孔氏之門五尺童子皆羞稱五霸孟子力論霸者以力假仁而夫子稱之如此所謂如其仁者蓋曰似之而非也觀其語脈決不如說者所雲故伊川所謂如其仁者稱其有仁之功用也仁人明其道不計其功夫子亦計人之功乎若如伊川所雲則亦近於來諭所謂喜獲禽之多矣功用與心不相應則伊川所論心跡元不曾判者今亦有時而判乎聖人之于天下大其眼以觀之平其心以參酌之不使當道有棄物而道旁有不厭於心者九轉丹砂㸃鐵成金不應學力到後反以銀為鐵也前書所謂攪金銀銅鐵鎔作一器者蓋措辭之失耳新婦急欲為其父遣人一夕伸紙引筆而書夜未半而書成不能一一盡較語言亦望秘書察其大意耳王通有言皇墳帝典吾不得而識矣不以三代之法統天下終危邦也如不得已其兩漢之制乎不以兩漢之制輔天下者誠亂也已仲淹取其以仁義公恕統天下而秘書必謂其假仁借義以行之心有時而冺可也而謂千五百年常冺可乎法有時而廢可也而謂千五百年常廢可乎至於全體只在利欲上之語竊恐待漢唐之君太淺狹而世之君子有不厭於心者矣匡章通國皆稱其不孝而孟子獨禮貌之者眼目既高於駁雜中有以得其眞心故也波流犇迸利欲萬端宛轉於其中而能察其眞心之所在者此君子之道所以為可貴耳若于萬慮不作全體潔白而曰眞心在焉者此始學之事耳一生辛勤于堯舜相傳之心法不能㸃鐵成金而不免以銀為鐵使千五百年之間成一大空闕人道冺息而不害天地之常運而我獨卓然而有見無乃甚高而孤乎宜亮之不能心服也來書所謂天地無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運行無窮而在人者有時而不相似又謂心則欲其常不冺而不恃其不常冺法則欲其常不廢而不恃其不常廢此常言也而謂指其須臾之間偶未冺滅底道理以為只此便可與堯舜三代並隆而不察其所以為之田地根本無有是處者不知高祖太宗何以自別于魏宋二武哉來書又謂立心之本當以盡者為法不當以不盡者為准此亦名言也而謂漢唐不無愧於三代之盛時便以為欺罔者不知千五百年之間以何為眞心乎亮輩根本工夫自有欠闕來諭誠不誣矣至於畔去繩墨脫落規矩無乃通國皆稱其不孝而因謂之不孝乎此夷齊所以蒙頭塞眼柳下惠所以降志辱身不敢望一人之或知者非敢以淺待人也勢當如此耳亮不敢有望於一世之儒先所深恨者言以人而廢道以人而屈使後世之君子不免哭窮途於千五百年之間亮雖死而目不瞑矣樓臺側畔楊花過簾幙中間燕子飛當時論者以為貧人安得此景致亮今甚貧疑此景之可致故以為可只作富貴者之事業而來諭便謂做沂水舞雩意思不得亦不是抱膝長嘯底氣象如此則咳嗽亦不可矣心之所欲言者甚多來戒之及過是決不敢更有所言但所謂不傳絕學更須討論者猶恐如俗諺所謂千錢藥卻在笆籬邊耳許作抱膝吟須如前書得兩篇可長諷詠者為佳不必論到孔明抱膝長嘯各家園池自有各家景致但要得語言氣味深長耳

  又書〈乙巳〉

  春夏之交辱報翰甚悉所以勞長者之心力而費其言語者亦不少矣惶恐不可言訊後又複數月不任尊仰即日秋氣愈肅伏惟天生賢哲茂對令辰台候動止萬福千里之遠不能捧一觴為千百之壽小詞一闋香兩片川筆十枝川墨一挺蜀人以為絕品不能別也並摴蒱一縑漫充背子用雪梨石榴四十顆薄致區區贊祝之意能為亮自舉一觴於千里之外乎恃愛忘庶不以薄少輕凂為罪而笑留幸甚亮自去載兩遭大變之後意緒日以頹墮須鬢亦種種矣所幸椀飯粗足可免營求若得蕭散十年高床安枕而死夫複何憾惜其胷中之區區不能自明于長者之前人微言輕不為一世所察秘書雖察之而不詳多言又非所以相凂瀆抱此不滿秘書謂其亦何所樂也亮大意以為本領閎闊工夫至到便做得三代有本領無工夫只做得漢唐而秘書必謂漢唐並無些子本領只是頭出頭沒偶有暗合處便得功業成就其實則是利欲場中走使二千年之英雄豪傑不得近聖人之光猶是小事而向來儒者所謂只這些子殄滅不得秘書便以為好說話無病痛乎來書所謂自家光明寳藏者語雖出於釋氏然亦異於這些子之論矣天地之間何物非道赫日當空處處光明閉眼之人開眼即是豈舉世皆盲便不可與共此光明乎眼盲者摸索得著故謂之暗合不應二千年之間有眼皆盲也亮以為後世英雄豪傑之尢者眼光如黑漆有時閉眼胡做遂為聖門之罪人及其開眼運用無往而非赫日之光明天地賴以撐拄人物賴以生育今指其閉眼胡做時便以為盲無一分眼光指其開眼運用時只以為偶合其實不離於盲嗟乎寃哉彼直閉眼耳眼光未嘗不如黑漆也一念足以周天下者豈非其眼光固如黑漆乎天下之盲者能幾赫日光明未嘗不與有眼者共之利欲汩之則閉心平氣定雖平平眼光亦會開得況夫光如黑漆者開則其正也閉則霎時浮翳耳仰首信睂何處不是光明使孔子在時必持出其光明以附於長長開眼者之後則其利欲一時涴世界者如浮翳盡洗而去之天地清明赫日長在不亦恢廓灑落閎大而端正乎今不欲天地清明赫日長在只是這些子殄滅不得者便以為古今秘寳因吾眼之偶開便以為得不傳之絕學三三兩兩附耳而語有同告密畫界而立一似結壇盡絕一世之人於門外而謂二千年之君子皆盲眼不可㸃洗二千年之天地日月若有若無世界皆是利欲斯道之不絕者僅如縷耳此英雄豪傑所以自絕於門外以為立功建業別是法門這些好說話且與留著妝景足矣若知開眼即是個中人安得撰到此地位乎秘書以為三代以前都無利欲都無要富貴底人今詩書載得如此淨潔只此是正大本子亮以為才有人心便有許多不淨潔革道止於革面亦有不盡概聖人之心者聖賢建立于前後嗣承庇於後又經孔子一洗故得如此淨潔秘書亦何忍見二千年間世界塗涴而光明寳藏獨數儒者自得之更待其有時而若合符節乎遷善改過聖人必欲其到底而後止若隨分㸃化是不以人待之也㸃鐵成金正欲秘書諸人相與洗淨二千年世界使光明寳藏長長髮見不是只靠這些子以幸其不絕又誣其如縷也最可惜許多眼光抹漆者盡指之為盲人而一世之自號開眼者正使眼無翳眼光亦三平二滿元靠不得亦何力使得天地清明赫日長在乎亮之說話一時看得極突兀原始要終終是易不得耳秘書莫把做亮說話看且做百行俱足人忽如此說秘書終不成盡棄置不以入思慮也亮本不敢望有合且欲因此一發以待後來云云

  丙午複朱元晦秘書書

  不獲拜起居之問又一年矣七八月之交子約處遞到所惠書備紉存念不忘之意陸沉至此如門下之著眼者幾人遙望門牆每欲飛動即日秋高氣清伏惟茂對令辰天人顯相台候動止萬福千里之遠竟未能酬奉觴為壽之願雪梨甜榴四十顆今歲鄉間遭大風梨絕難得極大者僅如此章德茂得蜀隔織一縑疎不甚佳只堪麤裘用蘇箋一百鄙詞一闋薄致祝贊之誠不敢失每歲常禮爾無佳物自效竊幸笑留向來往還數書非敢與門下爭辯聊以明不敢自屈其說以自附和以亮之畸窮不肖本應得罪於一世大賢君子秘書獨憐其窮不忍棄絕之亮亦因不敢自外于門下爾世以相附和為黨而欲加之罪者非也此數書亦欲為免死之計見世之有力者亦使一讀之而秀才門見其怪甚相與傳說流布非有意流傳之也亮平生不曾會與人講論獨伯恭于空閒時喜相往復亮亦感其相知不知其言語之盡伯恭既死此事盡廢子約叔昌卒歲一番相見不過寒溫常談而安得有所謂講切者哉來書問有何講論者猶以亮為喜與人語乎兼之浙間議論自始至末亮並不曉一句道之在天下至公而已矣屈曲瑣碎皆私意也天下之情偽豈一人之智慮所能盡防哉就能防之亦非聖人所願為也禮曰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惟其止於理則彼此皆可知爾若各用其智則迭相上下而豈有窮乎聖人之于天下時行而已矣逆計預防皆私意也天運之無窮豈一人之私智所能曲周哉就能周之亦非聖人之所願為也易有太極而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故聖人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先天者所以開此理也豈逆計預防之雲乎世疑周禮為六國陰謀之書不知漢儒說周禮之過爾非周公之本旨也老莊之所以深誚孔子者豈非欲以一人之智慮而周天下乎不知其本於至公而時行也秘書之學至公而時行之學也秘書之為人掃盡情偽而一於至公者也世儒之論皆有官不容針私通車馬之意皆亮之所不曉故獨歸心于門下者直以此耳有公則無私私則不復有公王霸可以雜用則天理人欲可以並行矣亮所以為縷縷者不欲更添一條路所以開拓大中張皇幽眇而助秘書之正學也豈好為異說而求出於秘書之外乎不深察其心則今可止矣比見陳一之國録說張體仁太博為門下士每讀亮與門下書則怒髮衝冠以為異說每見亮來則以為怪人輒舍去不與共坐由此言之此數書未能免罪於世俗而得罪于門下士多矣不止則楚人又將鉗我於市進退維谷可以一笑也甚欲走武夷為旬日之欵而近來亦自多病眼前袞袞更擺脫不暇且看冬仲如何如聞生理亦頗費力葉正則獨以為秘書不求容於世吾人不當為姑息之愛以相累此言良有理天下之事豈人智所可妝做而輳合哉要之今世學者終是信命不及尚未暇其安於義也如亮之繆戾顛倒分與世違而無所恤則又別論也定叟智出於父兄之外而卒不免虎狼螻蟻正未易擇亮方學為治圃之事亦欲治一二亭子力所未能者甚多其可及者又為風撤去洛陽亭館是何人吾人眞瓶中見粟之人爾連書求作抱膝吟非求秘書妝撰而排連也只欲寫眼前景物道今昔之變一為和平之音一為慷慨悲歌以娯其索居野處耳信手直寫便自抑揚頓挫何必過於思慮以相玩哉去奴留待幾日盡不妨願試作意而為之入秋腳氣殊作梗意緒極不佳欲作一書數日方能下筆又不成語言遣僕遂以蹉跎秘書必察其非敢慢也壽之宣教侍旁為學日粹失子之戚今能置之乎台眷長少均慶荊婦兒女附拜再四起居未承晤間千萬為世道崇護亮不任區區之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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