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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中興五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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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五論序 臣聞治國有大體謀敵有大略立大體而後綱紀正定大略而後機變行此不易之道也仰惟陛下以睿聖神武之資充碩大光明之學留神政事勵志恢復罔敢自暇自逸而大欲未遂大業未濟意者大體之未立而大略之未定歟臣嘗為陛下有憂于此矣嘗欲輸肝膽効情愫上書于北闕之下又念世俗道薄獻言之人動必有覬心雖不然跡或近似相師成風誰能不疑既已疑矣安能察其言而明其心此臣之所大懼而卒以自沮也今年春隨試禮部僥倖一中庶幾俯伏殿陛畢寫區區之忠以徹天聽有司以為不肖竟從黜落不得進望清光以遂昔願索手東歸杜門求志因以為功名之在人猶在已也懷愚負計而不以禆上之萬一是忿世也有君如此而忠言之不進是匿情也已無他心而防人之疑是自信不篤也故書其中興論一千八百餘言大體大略於斯見矣並論開誠執要勵臣正體之道合五篇上幹天聽惟陛下寛其萬死不以為草茅之言而留神財幸是天下社稷之福也于臣何有 中興論 臣竊惟海內塗炭四十餘載矣赤子嗸嗸無告不可以不拯國家慿陵之恥不可以不雪陵寢不可以不還輿地不可以不復此三尺童子之所共知曩獨畏其強耳韓信有言能反其道其強易弱況今敵主庸懦政令日弛舍邊地鞍馬之長而從事中州浮靡之習君臣之間日趨怠惰自古外裔之強未有四五十年而無變者稽之天時揆之人事當不遠矣不於此時早為之圖縱有他變何以乘之萬一敵人懲創更立令主不然豪傑並起業歸他姓則南北之患方始又況南渡已久中原父老日以殂謝生長於北豈知有我昔宋文帝欲取河南故地魏太武以為我自生髮未燥即知河南是我境土安得為南朝故地故文帝既得而復失之河北諸鎮終唐之世以奉敵為忠義狃于其習而時被其恩力與上國為敵而不自知其為過過此以往而不能恢復則中原之民烏知我之為誰縱有倍力功未必半以俚俗諭之父祖質產於人子孫不能繼贖更數十年時事一變皆自陳於官認為故產吾安得言質而複取之則今日之事可得而更緩乎陛下以神武之資憂勤側席慨然有平一天下之志固己不惑於群議矣然猶患人心之不同天時之未順賢者私憂而奸者竊笑是何也不思所以反其道故也誠反其道則政化行政化行則人心同人心同則天時順天不遠人人不自反耳今宜清中書之務以立大計重六卿之權以總大綱任賢使能以清官曹尊老慈㓜以厚風俗減進士以列選能之科革任子以崇薦舉之實多置台諫以肅朝綱精擇監司以清郡邑簡法重令以澄其源崇禮立制以齊其習立綱目以節浮費示先務以斥虛文嚴政條以核名實懲吏奸以明賞罰時簡外郡之卒以充禁旅之數調度總司之贏以佐軍旅之儲擇守令以滋戶口戶口繁則財自阜揀將佐以立軍政軍政明而兵自強置大帥以總邊陲委之專而邊陲之利自興任文武以分邊郡付之久而邊郡之守自固右武事以振國家之勢來敢言以作天下之氣精間諜以得敵人之情據形勢以動中原之心不出數月紀綱自定比及兩稔內外自實人心自同天時自順有所不往一往而民自歸何者耳同聽而心同服有所不動一動而敵自鬥何者形同趨而勢同利中興之功可蹻足而須也夫攻守之道必有奇變形之而敵必從沖之而敵莫救禁之而敵不敢動乖之而敵不知所如往故我常專而敵常分敵有窮而我常無窮也夫奇變之道雖本乎人謀而常因乎地形一縱一橫或長或短緩急之相形盈虛之相傾此人謀之所措而奇變之所寓也今東西彌亙綿數千里如長蛇之橫道地形適等無所參錯攻守之道無他可變今朝廷鑒守江之弊大城兩淮慮非不深也能保吾城之卒守乎故不若為術以乖其所之至論進取之道必先東舉齊西舉秦則大江之南長淮以北固吾腹中物齊秦誠天下之兩臂也誇敵人以為天設之險而固守之乎故必有批亢搗虛形格勢禁之道竊嘗觀天下之大勢矣襄漢者敵人之所緩今日之所當有事也控引京洛側睨淮蔡包括荊楚襟帶吳蜀沃野千里可耕可守地形四通可左可右今誠命一重臣德望素著謀謨明審者鎮撫荊襄輯和軍民開布大信不爭小利謹擇守宰省刑薄斂進城要險大建屯田荊楚奇才劍客自昔稱雄徐行召募以實軍籍民俗剽悍聽于農隙時講武藝襄陽既為重鎮而均隨信陽及先一切用藝祖委任邊將之法給以州兵而更使自募與以州賦而縱其自用使之養士足以得死力用間足以得敵情兵雖少而眾建其助官雖輕而重假其權列城相援比鄰相和養銳以伺觸機而發一旦敵人玩故習常來犯江淮則荊襄之師率諸軍進討襲有唐鄧諸州見兵于潁蔡之間示必截其後因命諸州轉城進築如三受降城法依吳軍故城為蔡州使唐鄧相距各二百里並桐栢山以為固揚兵搗壘増陂深塹招集土豪千家一堡興雜耕之利為久駐之基敵來則嬰城固守出奇制變敵去則列城相應首尾如一精間諜明斥堠諸軍進屯光黃安隨襄郢之間前為諸州之援後依屯田之利朝廷徙都建業築行宮于武昌大駕時一廵幸敵知吾意在京洛則京洛陳許汝鄭之備當日増而東西之勢分矣東西之勢分則齊秦之間可乘矣四川之師親率大軍以持鳳翔之敵別命驍將出祁山以截隴右偏將繇子午以窺長安金房開逹之師入武關以鎮三輔則秦地可謀矣命山東之歸正者往說豪傑陰為內應舟師繇海道以搗其脊彼方支吾奔走而大軍兩道並進以揕其胸則齊地可謀矣吾雖示形于唐鄧上蔡而不再謀進坐為東西形援勢如猨臂彼將愈疑吾之有意京洛特-加龍省持重以示不進則京洛之備愈專而吾必得志于齊秦矣撫定齊秦則京洛將安往哉此所謂批亢搗虛形格勢禁之道也就使吾未為東西之舉彼必不敢離京洛而輕犯江淮亦可謂乖其所之也又使其合力以壓唐蔡則淮西之師起而禁其東金房開逹之師起而禁其西變化形敵多方牽制而權始在我矣然荊襄之師必得純意於國家而無貪功生事之心者而後付之平居無事則欲開布誠信以攻敵心一旦進取則欲見便擇利而止以禁敵勢東西之師有功則欲制馭諸將持重不進以分敵形此非陸抗羊祜之徒孰能為之夫伐國大事也昔人以為譬㧞小兒之齒必以漸搖撼之一㧞得齒必且損兒今欲竭東南之力成大舉之勢臣恐進取未必得志得地未必能守邂逅不如意則吾之根本撼矣此豈謀國萬全之道臣故曰攻守之間必有奇變臣諛人也何足以明天下之大計姑疏愚慮之崖略曰中興論唯陛下財幸 論開誠之道 臣嘗觀自古大有為之君慷慨果敢而示之以必為之意明白洞逹而開之以無隱之誠故天下雄偉英豪之士聲從響應雲蒸霧集爭以其所長自效而不敢萌欺罔之心截然各職其職而不敢生不滿之念故所欲而獲所為而成而卓乎其不可及也仰惟陛下英睿神武出於天縱嗣承大統於今八年天下鹹知其為眞英主矣而所欲未獲所為未成雖臣亦為陛下疑之也夫慷慨果敢陛下固示之以必為之意矣而天下之氣索然而不吾應或者明白洞逹開之以無隱之誠者容有未至乎夫任人之道非必每事疑之而後非無隱之誠也心知其不足任而姑使之以充吾位使之既久而姑遷之以慰其心身尊位大而大責或不必任職親地密而密議或不得聞聽其言與之以位而不責其實責其實迫之以目前而不待其成陛下自度任人之際頗亦有近於此者乎如或近之則非所謂明白洞逹開之以無隱之誠也故天下懦庸委瑣之人得以自容而無嫌而狂斐妄誕之流得以肆言而無忌中實無能而外為欺罔位實非稱而意輙不滿平居則何官不可為緩急則何人不退縮是宜陛下當甯而歎天下人才無一之可用而謂書生誠不足以有為則非陛下之過也天下之士有以致之耳雖然何世不生才何才不資世天下雄偉英豪之士未嘗不延頸待用而每視人主之心為如何使人主虛心以待之推誠以用之雖不必高爵厚祿而可使之死況於其中之計謀乎人主而有矜天下之心則雖高爵厚祿日陳于前而雄偉英豪之士有窮餓而死爾義有所不屑於此也夫天下之可以爵祿誘者皆非所謂雄偉英豪之士也陛下勿以其可以爵祿誘奴使而婢呼之天下固有雄偉英豪之士懼陛下誠心之不至而未來也臣願陛下虛懷易慮開心見誠疑則勿用用則勿疑與其位勿奪其職任以事勿間以言大臣必使之當大責邇臣必使之與密議才不堪此不以其易制而姑留才止於此不以其久次而姑遷言必責其實實必要其成君臣之間相與如一體明白洞逹豁然無隱而猶不得雄偉英豪之士以共濟大業則陛下可以斥天下之士而不與之共斯世矣不然臣恐孤陛下必為之心沮天下願為之志兩相求而不相值也以陛下英睿神武之資視古之賢主無所不及而有過之者而其效乃爾此臣所以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已而輙獻其愚忠惟陛下裁幸 論執要之道 臣竊惟陛下自踐阼以來親事法宮之中明見萬里之外發一政用一人無非出於獨斷下至朝廷之小臣郡縣之瑣政一切上勞聖慮雖陛下聰明天縱不憚勞苦而臣竊以為人主之職本在於辨邪正專委任明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而屑屑焉一事之必親臣恐天下有以妄議陛下之好詳也自祖宗以來軍國大事三省議定面奏獲旨差除即以熟狀進入獲可始下中書造命門下審讀有未當者在中書則舍人封駁之在門下則給事封駁之始過尚書奉行有未當者侍從論思之台諫劾舉之此所以立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端拱於上而天下自治用此道也今朝廷有一政事而多出於御批有一委任而多出於特旨使政事而皆善委任而皆當固足以彰陛下之聖德而猶不免好詳之名萬一不然而徒使宰輔之避事者得用以藉口此臣愛君之心所不能以自已也臣願陛下操其要於上而分其詳於下凡一政事一委任必使三省審議取旨不降御批不出特旨一切用祖宗上下相維之法使權固在我不蹈曩日專權之患而怨有所歸無代大臣受怨之失此臣所以為陛下願之也臣聞之故老言仁宗朝有勸仁宗以收攬權柄凡事皆從中出勿令人臣弄威福仁宗曰卿言固善然措置天下事正不欲專從朕出若自朕出皆是則可有一不然難以遽改不若付之公議令宰相行之行之而天下不以為便則台諫公言其失改之為易大哉王言此百世人主之所法而況于聖子神孫乎史之稱光武曰明謹政體總攬權綱政體者政之大體也權綱者權之大綱也臣願陛下立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辨邪正專委任以幸天下得操要之實而鑒好詳之弊則天下雄偉英豪之士必有能奮然出力以辦今日之事者矣臣不勝大願 論勵臣之道 臣聞上下同心君臣戮力者事無不濟上下相蒙君臣異志者功無不隳春秋之時晉伐楚三合不止大夫請擊之莊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寡人之過也如何其辱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晉伐楚是臣之罪也請擊之莊王俛泣而起拜晉師聞而夜還越王求成于吳而歸抱柱而哭承之以肅群臣聞之曰君王何愁心之甚也夫複讎謀敵非君王之獨憂乃臣下之急務也其後越父兄請報恥越王曰昔者我辱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寡人何敢勞國人以塞吾讎父兄曰四封之內盡吾君子子報父讎誰敢不力越王卒用以滅吳區區楚越有臣如此而謂堂堂大國反無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之義乎今陛下慨念國家之恥勵複讎之志夙夜為謀相時伺隙而群臣邈焉不知所急毛舉細事以亂大謀甚者僥倖苟且習以成風陛下數降詔以切責之厲天威以臨之而養安如故無趨事赴功之念複讎報恥之心豈群臣樂於負陛下哉特玩故習常勢流於此而不自知也臣願陛下慨然興懷不禦正殿減膳徹樂夕惕若厲立群臣而語之曰朕承太上皇帝付託之重念國家之深恥志在複讎八年於茲若涉淵氷未知攸濟而群臣玩故養安無肯戮力是朕不明不徳不足以承大寳圖大業其何顏以臨于王公民士之上況敢即安以自取辱群臣震懼頓首請罪然後徐諭之曰朕固未敢即安群臣猶以朕可與有為其各共厥職勉趨厥事上率其下下勉其上自度其力之不逮者無屍厥官朕將明賞罰以勵其後繇今以往群臣鹹為朕思所以畏天愛民求賢發政富國強兵複讎謀敵之道無以小事塞責無以小謀亂大相與熟講惟新之政使內外有序則朕即安之日陛下惕然側席圖濟大業而群臣不能惕然承意竭力以報其上是人而禽獸者也誅之殺之何所不可誠使上下同心君臣戮力則何事之不濟乎 論正體之道 臣聞君以仁為體臣以忠為體徧覆包含如天地之大仁也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忠也故君行恩而臣行令慶厯間杜衍輔政遇有內降輙封還之仁宗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又多於所封還治平初任守忠離間兩宮韓琦乘間開悟上心斥之遠方仍放謝辭即日押出國門君當其善臣當其怨君臣之體也澶淵之役自寇凖而下均欲追戰章聖皇帝獨惻然許和及其議歲幣也章聖不欲深較而凖戒曹利用以不得過三十萬天聖初契丹借兵伐高麗明肅太后微許其使呂夷簡堅以為不可而塞之其後劉六符來求割地夷簡召至殿廬以言折之君任其美臣任其責君臣之體也今則不然陛下銳意于有為不顧浮議而群臣持祿固位多務收恩陛下慨然立計不屈強敵而群臣動欲隨順圖塞溪壑使陛下孤立以主大計群臣安坐而竊美名是尚為得君臣之體乎臣願陛下總攬大柄端已責成畏天愛民以德自護明詔大臣使當大任不辭小怨不辭大艱使天下戴陛下之恩而嚴大臣之執守敵人服陛下之德而憚大臣之忠果則何事之不濟何功之不成此祖宗養人心以行德義正君臣之體而為百世不易之家法也故願陛下仰法祖宗而大臣以寇凖呂夷簡杜衍韓琦為法天下有不足為者矣 此己醜歲餘所上之論也距今能幾時發故篋讀之已如隔世追思十八九歲時慨然有經略四方之志酒酣語及陳元龍周公瑾事則抵掌叫呼以為樂間關世途毀譽率過其實雖或悔恨而胸中耿耿者終未下臍也一日讀楊龜山語錄謂人住得然後可以有為才智之士非有學力卻住不得不覺恍然自失然猶上此論無所遇而杜門之計始決於是首尾蓋十年矣虛氣之不易平也如此孟子曰詭遇而得禽雖若丘陵弗為自視其幾矣又曰五穀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豈不為大憂乎引筆識之掩卷兀坐者良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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