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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懲奸党唐主施刑 正樂懸周臣明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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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唐使馮延魯、鐘謨,自周遣還,又釋歸南唐降卒,共五千七百五十人。嗣又將許文縝、邊鎬、周廷構等,也一併放歸。先是馮延己、陳覺等,自詡多才,睥睨一切,嘗侈談天下事,以為經略中原,可運掌上。延己尤善長聚詠,著有樂章百餘闋,統是鋪張揚厲,粉飾隆平。唐主璟本好詩詞,與延己互相倡和,工力悉敵,璟因引為同調。翰林學士常夢錫,屢次進諫,極言延己等浮誇無術,不應輕信。怎奈延己正得君心,任你舌敝唇焦,也是無益!淮南戰起,唐兵屢敗,夢錫又密諫道:「延己等奸言似忠,若陛下再不覺悟,恐國家從此滅亡了!」 唐主璟仍然不從。至李德明被殺,雖由宋齊邱、陳覺等從旁慫恿,【見五十五回。】延己也串同一氣,斥德明為賣國賊,應該伏誅。及許文縝等戰敗紫金山,同作俘虜,陳覺與齊王景達,自濠州遁歸,國人恟懼,唐主璟召入延己等,會商軍事,甚至泣下,延己尚謂無恐。 樞密副使李征古,與延己同黨,且大言道:「陛下當治兵禦敵,奈何作兒女子態,徒對臣等涕泣,莫非是酒醉不成,還是由乳母未至呢!」【對君敢如此放肆,可知唐主之不堪為君。】 唐主不禁色變,征古卻舉止自若。 會司天監奏天文有變,人主應避位禳災,唐主乃複召諭群臣道:「國難未紓,我欲釋去萬機,棲心沖寂,究竟何人可以托國?」 李征古先答道:「宋公齊邱,系再造國手,陛下如厭棄國機,何不舉國授與宋公!」 陳覺亦從旁插嘴道:「陛下深居禁中,國事皆委任宋公,先行後聞,臣等可隨時入侍,與陛下同談釋老了。」 唐主聞言,目顧延己,延己亦似表同情。乃命中書舍人陳喬草詔,將委國與宋齊邱。喬俟群臣退後,獨持入草詔,造膝密陳道:「宗社重大,怎可假人!今陛下若署此詔,從此百官朝請,皆歸齊邱,尺地一民,俱非己有。就使陛下甘心澹泊,脫屣萬乘,獨不念烈祖創業,如何艱難,難道可一朝委棄嗎?古有齊淖齒,趙李兌【皆戰國時人】,近有讓皇,且為陛下所親見。撫今思昔,能不寒心!臣恐大權一去,求為田舍翁,且不可得了!」 唐主愕然道:「非卿言,幾落賊人彀中!」【於此益見李璟之愚。】 乃將草詔撕毀,引喬入見皇后鐘氏,及太子弘冀,且指語道:「這是我國忠臣!他日國家急難,汝母子可託付大事,我雖死無遺恨了。」 嗣是乃疑忌宋齊邱、陳覺等人。 覺詣周議和,還至金陵,矯傳周主詔命,謂江南連歲拒周,皆由嚴續主謀,須立殺無赦。續為故相嚴可求子,尚唐烈祖李昪女。性頗持正,不入宋黨。唐主命為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覺與續有嫌,因借此構陷。唐主已有三分明白,不忍殺續,但罷為少傅,且令覺退出樞密,但令為兵部侍郎。並將左相馮延己,亦罷除相位,降為太子少傅,黜樞密副使李征古,令為晉王景遂副倅。 及鐘謨南歸,入見唐主,乘隙進言道:「宋齊邱累受國恩,見危不能致命,反謀篡竊,陳覺、李征古等,陰為羽翼,罪實難容,請陛下申罪正法!」 唐主忽憶及覺言,便問謨道:「覺曾傳周主命,迫誅嚴續,卿在周廷,果聞有此語否?」 謨答道:「臣未聞此言,恐是由覺捏造。就是前時李德明,與臣同往議和,他亦無非衡量強弱,因請割地求成,齊邱與覺,說他賣國,遂致誅死,試問今日覺往通款,比前時德明所請,得失何如?德明受誅,覺怎得無罪?」【雖未免袒護德明,卻是言之有理。】唐主沈吟多時,乃語謨道:「究竟周主欲誅嚴續否?」 謨又道:「臣謂周主必無此言。如若不信,臣可至周廷問明。」 唐主點首,因令謨再齎表入周,略言久拒王師,皆由臣昏愚所致,嚴續無與,請加恩寬宥。周主覽表,不禁驚詫道:「朕何曾欲誅嚴續?就使續欲拒朕,彼時桀犬吠堯,各為其主,朕亦何必過事苛求。」 謨乃述及嚴續剛正,及陳覺等矯詐情狀,周主又道:「據汝說來,嚴續為汝國忠臣,朕為天下主,難道教人殺忠臣麼?」 謨叩謝而歸,報明唐主。 唐主因欲誅宋齊邱等,又遣鐘謨詣周稟白。周主道:「誅佞錄忠,系汝國內政,但教汝主自有權衡,朕不為遙制呢。」 謨即兼程還報,唐主乃命樞密使殷崇義,草詔懲奸,歷數宋齊邱、陳覺、李征古罪惡,放齊邱還九華山,謫覺為國子博士,安置饒州,奪征古官,流戍洪州。覺與征古,惘惘出都,途中複接唐主敕書,賜令自盡。南唐五鬼,陳覺為首,還有魏岑、查文徽,已病死,此外只剩二馮。唐主不復問罪,尋且遷任延己為太子太傅,延魯為戶部尚書,寵用如故。 唐主嘗曲宴內殿,從容語延己道:「吹皺一池春水,何干卿事!」 延己答道:「怎能如陛下所詠:『小樓吹徹玉笙寒』,更為高妙呢。」 時江南喪敗不支,苟延歲月,君臣不能臥薪嚐膽,乃各述曲宴舊詩,作為評謔,無怪他一蹶不振,終致滅亡。【評斷有識。】 惟宋齊邱至九華山,唐主命地方有司,鎖住齊邱居宅,不准自由,但穴牆給與飲食。齊邱歎道:「我從前為李氏謀畫,幽住讓皇帝族于泰州,天道不爽,理應及此,我也不想再活了!」遂自經死。唐主諡為醜繆,追贈李德明為光祿卿,賜諡曰忠。【亦未見得。】 因複遣使報周,並貢冬季方物。周主特派兵部侍郎陶穀報聘,穀素有才名,周主聞江南人士,多擅文才,故令穀充使職。穀既至金陵,見了唐主,吐屬風流,溫文爾雅,唐主亦頗起敬,特命韓熙載陪賓,殷勤款待。熙載素稱江南才子,家中藏書甚多,穀向他借觀,且囑館伴抄錄,一時不能脫身。唐宮中有歌妓秦蒻蘭,知書識字,色藝兼優,唐主命她至客館中,充作女役。不懷好意。穀見她容顏秀麗,體態娉婷,已不禁暗暗喝采,惟身為使臣,不便細詢姓氏,總還道是驛吏女兒,未敢唐突。那知娟娟此豸,故意撩人,有時眼角留情,有時眉梢傳語,有時輕顰巧笑,賣弄風騷,惹得陶穀支持不定,未免與她問答數語。偏她應對如流,無論甚麼詩歌,多半記憶,益令陶穀傾心鍾愛,青眼垂憐,漸漸的親近香膚,引為膩友。美人解意,才子多情,那有不移篙近岸,圖成美事? 一宵好夢,備極歡娛。越宿起床,那美人兒出外自去,鎮日裡沒有見面。穀已是啟疑,適由韓熙載奉唐主命,邀令晚宴,穀不好固辭,隨著同行。既入唐廷,自有內侍趨出,導引入內殿中,唐主已經待著,降階相迎。寒暄已罷,即請入席,且召歌妓侑觴,穀很是矜持,唐主微諷道:「公南來有日,久居館中,獨不嫌岑寂麼?」 穀答稱借閱韓書,倖免岑寂。唐主道:「江南春色,聞已為公采得一枝,何必相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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