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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李重進涉水掃千軍 趙匡胤斬關擒二將(1)


  卻說蜀主昶致書乞和,周主雖不答覆,卻為著南討興師,暫罷西征,令各將振旅言旋,別命宰臣李穀為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兼知廬、壽等州行府事,許州節度使王彥超為副,都指揮使韓令坤等一十二將,一齊從征,向南進發,並先諭淮南州縣道:

  朕自纘承基構,統禦寰瀛,方當恭己臨朝,誕修文德,豈欲興兵動眾,專耀武功!顧茲昏亂之邦,須舉吊伐之義。

  蠢爾淮甸,敢拒大邦!因唐室之淩遲,接黃寇之紛擾,飛揚跋扈,垂六十年,盜據一方,僭稱偽號。幸數朝之多事,與北境以交通,厚啟兵端,誘為邊患。晉、漢之代,寰境未寧,而乃招納叛亡,朋助凶慝,李金全之據安陸,李守貞之叛河中,大起師徒,來為援應,攻侵高密,殺掠吏民,迫奪閩、越之封疆,塗炭湘、潭之士庶。以至我朝啟運,東魯不庭,發兵而應接叛臣,觀釁而憑陵徐部。沭陽之役,曲直可知,尚示包荒,猶稽問罪。

  邇後維揚一境,連歲阻饑,我國家念彼災荒,大許糴易。前後擒獲將士,皆遣放還。自來禁戢邊兵,不令侵撓。我無所負,彼實多奸,勾誘契丹,至今未已,結連並寇,與我為仇,罪惡難名,神人共憤。今則推輪命將,鳴鼓出師,征浙右之樓船,下朗陵之戈甲,東西合勢,水陸齊攻。吳孫皓之計窮,自當歸命,陳叔寶之數盡,何處偷生!一應淮南將士軍人百姓等,久隔朝廷,莫聞聲教,雖從偽俗,應樂華風,必須善擇安危,早圖去就。

  如能投戈獻款,舉郡來降,具牛酒以犒師,納圭符而請命,車服玉帛,豈吝旌酬,土地山河,誠無愛惜。刑賞之令,信若丹青。若或執迷,寧免後悔!王師所至,軍政甚明,不犯秋毫,有如時雨。百姓父老,各務安居,剽擄焚燒,必令禁止。須知助逆何如效順,伐罪乃能吊民。朕言盡此,俾眾周知!

  ***

  這道諭旨,傳入南唐,江淮一帶,當然震動。唐主璟只信用二馮,馮延己嘗坐罪罷相。見前文潭州失守事。不到數月,便命複職,馮延魯又入任工部侍郎,兼東都副留守。東都即廣陵見前。就是陳覺、魏岑等,亦相繼起用,奸佞盈廷,國政日紊。每年冬季,淮水淺涸,唐主本發兵戍守,號為把淺兵。壽州監軍吳廷紹,以為疆場無事,奏請撤戍,竟邀唐主俞允。

  清淮節度使劉仁贍,固爭不得,自決藩籬。忽聞周師將至,正值天寒水涸的時候,淮上人民,很是恐慌。獨劉仁贍神色自若,部分守禦,不異平時,眾情少安。唐主命神武統軍劉彥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率兵二萬趨壽州,奉化節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為北面行營應援使,常州團練使姚風為應援都監,率兵三萬屯定遠縣,召鎮南節度使宋齊邱,還至金陵,又授戶部尚書殷崇義知樞密院事,與齊邱共預兵謀,居中調度。

  周都部署李穀等,引兵至正陽鎮,見淮上防守無人,便趕造浮梁,數夕即成,越淮而東,直指壽州城下。雖有唐兵二千餘人,半途攔阻,哪裡是周軍對手,略略交鋒,便即潰去。周都指揮使白延遇,乘勝長驅,進至山口鎮,又遇唐兵千餘名,也不值周軍一掃。惟進攻壽州,卻是城堅難拔,用了許多兵力,毫不見功。李穀屢馳書周廷,報明情實,周主即擬親征,適樞密使鄭仁誨病逝,朝右失一謀臣,周主很是嘆惜,親往弔喪。近臣奏稱年月方向,不利駕臨,周主搖首道:「君臣義重,尚顧得年月方向麼?」

  可稱豁達。遂親至鄭宅,哭奠而歸。特敘仁誨之死,惜其賢也。

  嗣由吳越王錢弘俶,遣來貢使,入獻方物,周主召見使臣,囑令齎詔回國,諭吳越王發兵擊唐。吳越王應詔發兵,特簡同平章事吳程,出襲常州。唐右武衛將軍柴克宏,引軍邀擊,大破吳越軍,斬首萬余級,吳程遁還,克宏複移援壽州,途中忽然遇疾,竟爾暴亡。也是壽州晦氣。

  壽州尚是固守,李俶久攻不克,便在行營中過年,越年已是周顯德三年了。周主聞壽州不下,決計親征,命宣徽南院使向訓,權任留守,端明殿學士王朴為副,彰信節度使韓通,權任點檢侍衛司,及在京內外都巡檢。派侍衛都指揮使李重進為先鋒,前往正陽,河陽節度使白重贊,出屯潁上,遙應重進。兩人先發,自督禁軍啟行。

  那時唐將劉彥貞,已引兵援壽州,並具戰船數百艘,令駛往正陽,毀周浮梁。李俶探知敵謀,召將佐集議道:「我軍不能水戰,若正陽浮梁,為賊所毀,勢且腹背受敵,退無所歸,不如還保正陽,佇候車駕到來,聽旨定奪。」

  乃一面報明周主,一面焚去芻糧,拔營齊退。

  周主行至固鎮,接到李俶奏報,不以為然。急遣中使馳往俶營,諭止退兵。俶已到正陽,才得諭旨,乃更複奏道:「賊將劉彥貞來救壽州,臣卻不懼,只慮賊艦順流掩擊,斷我浮梁,截我後路,所以不得已退守正陽。今賊艦日進,淮水日漲,若車駕親臨,萬一糧道斷絕,危且不測,願陛下駐蹕陳潁,俟臣審度可否,再行進取未遲!」

  周主覽奏,愀然不樂,飛促李重進馳詣淮上,與俶會師。且傳諭道:「唐兵且至,須急擊勿失!」

  重進奉命抵正陽,那唐將劉彥貞,到了壽州,見周軍退去,便欲追擊。劉仁贍諫阻道:「公軍未至,敵已先退,想是畏公聲威,故即遁去,但能固我邊圉,何用速戰!倘或追擊失利,大事反去了。」

  彥貞道:「火來水擋,兵來將禦,敵已怯退,正好乘此進擊,奈何不行!」

  池州刺史張全約,又力為諫止,怎奈彥貞堅執不從,驅軍急進。死期已至,如何挽回!仁贍長歎道:「果遇周軍,必敗無疑!看來壽州是難保了。我當為國效死,城存與存,城亡與亡。」

  說畢泣下,部眾統是感奮,乃入城登陴,修堞益兵,決計死守。

  這位不識進退的劉彥貞,他本是無才無能,不嫻軍旅,平時靠著刻薄百姓的手段,日朘月削,積財巨萬,一半兒充入宦囊,一半兒取賂權要。所以馮延己、陳覺、魏岑等,爭相標榜,或稱他治民如龔、黃,龔遂、黃霸,漢時循吏。或譽他用兵如韓、彭,韓信、彭越,漢時良將。唐主信以為真,一聞周師入境,便把兵權交付與他,他亦直受不辭,貿然專閫,裨將咸師朗等,亦皆輕率寡謀,毫不足用。當下違諫進兵,直抵正陽,旌旗輜重,亙數百里。

  周先鋒將李重進,望見唐兵到來,便渡淮東進,也不及與彥貞答話,便身先士卒,沖入唐軍。唐將咸師朗,自恃驍勇,策馬舞刀,抵住重進,兵器並舉,戰到四五十合,不分勝負,重進佯輸,跑馬繞陣而走。師朗不知是計,驟馬急追,約有二百余步,由重進按住了刀,挽弓搭箭,回放一矢。師朗剛剛追上,相距只有數武,急切無從閃避,左肩上著了一箭,忍痛不住,撞落馬下。唐兵忙來搶救,被重進回馬殺退,捉住師朗,遣部卒解入穀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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