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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降南唐馬氏亡國 征東魯周主督師(2)


  唐主璟獨喜出望外,授邊鎬為武安節度使,征馬氏全族入朝。希崇不欲東行,聚族相泣,並願重賂邊鎬,令他代為奏請,仍准留居長沙。鎬微笑道:「我朝與公家世為仇敵,屈指將六十年,但未嘗大舉入境,欲滅公家。今公兄弟鬩牆,窮蹙乞降,這是天意欲歸我朝。公若再圖反覆,恐人肯恕公,天也未肯恕公了!」【可作世人棒喝。】

  希崇無詞可答,只得挈領宗族,及將佐千餘人,號哭登舟,共赴金陵。【誰叫你陷害骨肉?】

  馬希萼據住衡山,還想經略嶺南,特命龍峒戍將彭彥暉,移屯桂州。桂州節度副使馬希隱,系是馬殷少子,不願彥暉前來,急檄蒙州刺史許可瓊,同拒彥暉。可瓊引兵趨桂州,與希隱合兵,殺退彥暉。彥暉奔回衡山,希萼大驚。適唐將李承戩,奉邊鎬命,引兵數千至衡山,促希萼入朝金陵,逼得希萼憂上加憂。就是廖偃、彭師昺,也想不出救急方法,索性投順南唐,乃是無策中的一策,乃與希萼沿江東下,往朝南唐。

  先是湖南有童謠雲:「鞭打馬,馬急走!」至是果驗。

  馬希隱聞二兄降唐,還想據守嶺南,負嵎自固,偏南漢主劉晟,遣內侍吳懷恩入境,先乘虛襲入蒙州,繼乘勝進逼桂州。希隱與許可瓊,保守不住,乘夜斬關,帶領遺眾,向全州遁去。吳懷恩得了蒙、桂,複略定連、梧、嚴、富、昭、流、象、龔等州,於是南嶺以北屬南唐,南嶺以南屬南漢。只有朗州一隅,尚為劉言所據,但亦不復屬馬氏。自馬殷據有湖南,至希崇降唐,共得六主,合成五十六年。

  希萼兄弟,先後至金陵。唐主璟嘉他恭順,命希萼為江南西道觀察使,駐守洪州,仍封楚王。希崇為永泰軍節度使,駐守揚州。其餘湖南將吏,以次拜官,且因廖偃、彭師昺二人,忠事故主,特授偃為左殿直軍使兼萊州刺史、師昺為殿直都虞侯。湖南刺史,俱望風朝唐。最可惜的是前岳州刺史王贇,至此已改調永州,獨傷心故國,不忍降唐。經唐廷一再徵召,勉強入覲。唐主璟責他後至,賜鴆而死。人生到此,天道難論,這叫做有幸有不幸呢!【褒貶鹹宜。】

  南唐既並有湖南,覆議北略。參軍韓熙載,入任戶部侍郎,獨上書諫阻道:「郭氏奸雄,不亞曹、馬,得國雖淺,守境已固。我若妄動兵戈,恐不獨無成,反且有害呢!」唐主璟乃罷兵不發。

  偏是兗州節度使慕容彥超,叛周起兵,向唐求援,遂令唐主璟觸動雄心,出兵五千人,令指揮使燕敬權為將,往援彥超。【從南唐出援,接入彥超叛周事,綰合無痕。】

  彥超自汴京逃歸,心常疑懼,晝夜不安,特遣人貢獻方物,自表歉忱,探試周主意向。周主加授彥超為中書令,並遣翰林學士魚崇諒,至兗州傳旨撫慰。略雲:

  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讒。倉猝之間,召卿赴闕,卿即奔馳應命,信宿至京,救國難而不顧身,聞君召而不俟駕。以至天亡漢祚,兵散梁郊,降將敗軍,相繼而至,卿即便回馬首,徑返龜陰。為主為時,有終有始,所謂危亂見忠臣之節,疾風知勁草之心。若使為臣者皆複如是,則有國者誰不欲大用斯人!朕潛龍河朔之際,平難浚郊之時,緣不奉示諭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闕。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漢朝,又安肯效忠于周室,以此為懼,不亦過乎?卿但悉力推心,安民體國,事朕之節,如事故君,不惟黎庶獲安,抑亦社稷是賴!但堅表率,未易替移,由衷之誠,言盡於此,卿其勿疑!

  彥超得了此諭,心終未釋;且聞劉贇暴死,益不自安。募壯士,蓄芻糧,購戰馬,潛使人通書北漢,為關吏所獲,奏報周廷。周主郭威,命中書舍人鄭好謙,申諭彥超,與訂誓約。彥超始終未信,特令都押牙鄭麟詣闕,偽輸情款,實覘機事。又捏造天平節度使高行周書,說是約他造反,因此出首。周主郭威,披書審閱,語多指斥朝廷,不禁微笑道:「鬼蜮伎倆,怎能欺人!」

  遂將書頒示行周,行周果然奏辯,兼且謝恩。周主即遣閤門使張凝,領兵赴鄆州,為行周助守。彥超計不得逞,複表請入朝,竟由周主允准。未幾又得彥超覆奏,偽稱境內多盜,不便離鎮。周主付諸一笑,但待他發難,興師問罪便了。【並非姑息養奸,實是請君入甕。】

  好容易過了一載,已是廣順二年。彥超召鄉兵入城,引泗水注入城濠,預備戰守。且令部吏偽扮商人,混入南唐,求請援師。一面募集群盜,剽掠鄰境。尋得朝廷詔敕,命沂、密二州,不復屬泰寧軍。彥超怎肯失去二州,決計抗命。判官崔周度諫阻道:「東魯素習《詩》、《書》,自伯禽【周公子】以來,不能霸諸侯,但用禮儀守國,自可長世。況公對朝廷,並無私憾,何必自疑?主上又再三諭慰,公能撤備歸誠,定可長享富貴,安如泰山。公豈不聞杜重威、李守貞故事,奈何自取滅亡呢?」

  彥超不從,竟爾叛周。周主命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曹英,為兗州行營都部署,齊州防禦使史彥韜為副,皇城使向訓為都監,陳州防禦使藥元福為都虞侯,東討彥超。

  彥超聞周廷出師,忙遣人南行,約唐夾攻。唐將燕敬權已到下邳,恐眾寡不敵,退屯沭陽。不料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潛師襲擊,搗破唐營,竟將燕敬權活捉了去,獻入周廷。周主郭威,欲借此籠絡南唐,命將敬權釋縛,賜他衣服金帛,放歸本土。敬權感泣謝罪,周主面諭道:「獎順除逆,各國從同,難道江南獨異致麼?我國賊臣,據城肆逆,殃及萬民,爾國乃出助凶逆,誠為不解。爾可歸語爾主,勿再失算!」

  敬權應命辭行,返報唐主。唐主也覺感激,不敢再援彥超。

  彥超失一大援,不得已登城守禦。曹英等到了城下,猛攻不克,乃築壘圍城。可巧王峻自晉州還師,也由周主撥至兗州。彥超見周軍迭至,很是心慌,屢率壯士出城突圍,統為藥元福所敗,只好閉城固守。周軍四面圍住,困得兗州水泄不通。自春至夏,守兵疲敝不堪,彥超因庫資告罄,令大括民財,犒賜守兵。前陝州司馬閻弘魯,傾資出獻,彥超尚說有私藏,命崔周度至弘魯家,實行搜括。到處搜遍,毫無所得,乃返報彥超。彥超斥周度包庇弘魯,俱令下獄。適弘魯家有乳母,從泥土中拾得金纏臂,獻與彥超,欲贖弘魯。彥超益恨弘魯藏金,遣軍校搒掠弘魯夫婦,硬要他獻出私藏,可憐弘魯夫婦,無從取獻,宛轉哀號,同斃杖下。【死在眼前,還要這般毒虐。】周度連坐處斬。看官聽著!這周度坐罪,尚不是全為弘魯,大半由前日忠諫,觸怒彥超,所以遭此奇禍呢。

  周主郭威,因兗州久攻未下,下詔親征。命李穀、范質同平章事,留李穀權守東京,兼判開封府事,進鄭仁誨為樞密使,權充大內都點檢,郭崇充在京都巡檢。佈置已定,乃自京城出發,直抵兗州。先令人招諭彥超,守卒出言不遜,始督諸軍進攻。諸軍因御駕親臨,當然冒險進取,伐鼓淵淵,振旅闐闐,有分教一座堅城,從此崩陷,凶狡貪橫的慕容彥超,要全家誅戮了。小子有詩歎道:

  休笑人家盡懦夫,蠻橫到底伏天誅!
  試看身首分離日,誰惜昂藏七尺軀!

  欲知攻克兗州情形,下回再行續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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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有言,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觀馬氏兄弟之鬩牆構釁,遂致全國讓人,舉族入唐,邊鎬兵不血刃,即得三楚,非馬氏之自致覆亡,曷由致此!閱邊鎬言,凡天下之兄弟不和者,亦曷不亟自猛省也!慕容彥超,有勇無謀,亡漢不足,反欲叛周。周主郭威,再三慰諭,始終不從,甚且殺崔周度,斃閻弘魯,如此凶戾,不死何為?乃知馬希崇之覆國,與慕容彥超之亡家,無在非自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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