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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清君側入都大掠 遭兵變擁駕爭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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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漢主承祐,走入趙村,背後忽有刀刺入,立時倒斃。 看官道是何人所刺?原來就是茶酒使郭允明。他見後面追兵大至,還道是鄴都將士,因欲弑主報功,惡狠狠的下此毒手。不料追兵近前,仔細一望,並非鄴軍,乃仍是漢主承祐的親兵,前來扈衛。允明才知弄錯,心下一急,便把弑主的刀兒,向脖頸上一橫,也即倒斃。好與承祐同至森羅殿對簿受罪去了。蘇逢吉還要逃走,偏前面有一人擋路,渾身血污,狀甚可怖。模糊辨認,正是故太子太傅李崧,【事見四十三回。】這一嚇非同小可,頓時心膽俱碎,跌落馬下,立即歸陰。獨有聶文進逃了一程,被追兵趕上,亂刀競斫,分作數段。李業、後匡贊,尚在城中,聞北郊兵敗,便從宮中攫取金寶,藏入懷中,混出城外,業奔陝州,匡贊奔兗州。閻晉卿在家自盡,都中大亂。郭威得漢主被弑消息,放聲慟哭。【這副急淚,如何得來?】將佐都入帳勸慰,威且哭且語道:「我早晨出營巡視,尚望見天子車駕,停著高坡,正思下馬免胄,往迎天子,偏車駕已經南去,我總料是回都休息,不意為奸豎所弑,怎得不悲?細想起來,實是老夫的罪孽哩。」【你既自知罪孽,何不自縛入都,聽候太后發落。】 將佐道:「主上失德,應有此變,與公無涉,請速入都平亂,保國安民!」 威乃收淚,率軍入都,甫在玄化門,尚見劉銖拒守,箭如雨下,乃轉向迎春門,門已大開,難民載道。威無心顧恤,縱轡馳入,先至私第中探望,門庭無恙,人物一空,回首前時,忍不住幾點痛淚。【這是真哭。】便遣何福進守明德門,縱兵四掠,可憐滿城屋宇,悉被蹂躪。毀宅縱火,殺人取財,鬧得一塌糊塗,不可收拾。前滑州節度使白再榮,閒居私第,被亂兵闖將進去,把他縛住,盡情劫掠。既將財物取盡,複向再榮說道:「我等嘗趨走麾下,今無禮至此,無面見公。公不如慨給頭顱罷!」說至此,即拔刀剁再榮首,揚長自去。 吏部侍郎張允,積資巨萬,性最慳吝,雖親如妻孥,亦不使妄支一錢。甚至箱籠鎖鑰,統懸掛衣間,好似婦人家環佩一般,行動震響,戛戛可聽。【妙語解頤。】至是畏匿佛殿中,尚恐有人覓著,特在重簷下面的夾板間,扒將進去,踡伏似鼠。怎奈亂兵不可放過,先至他家中拷逼妻孥,迫令說明去向,然後入殿搜尋,到處尋覓,未見蹤跡,便上登重簷,從夾板中窺視,果然有人伏著,當即用手牽扯,張允尚不肯出來,拚死相拒,一邊躲,一邊扯,兩下裡用力過猛,那夾板卻不甚堅固,竟爾脫筍,連人帶板,墜將下來,亂兵似虎似狼,撳住張允,把他衣服剝下,連鎖鑰一併取去。允已跌得頭青眼腫,不省人事,漸漸的蘇醒還陽,開眼一望,只剩得一個光身,又痛又冷,又可惜許多鑰匙,急欲出殿還家,已是手不能動,足不能行,正在悲慘的時候,幸得家人來尋,才將他扛舁回去。一入家門,問明妻子,聽得歷年家蓄,盡被搶完,哇的一聲,狂血直噴,不到半日,嗚呼哀哉。【守財奴請視此。】 亂兵越搶越凶,夜以繼日,滿城煙火沖天,號哭震地。 右千牛衛大將軍趙鳳,看不過去,挺身直出道:「郭侍中舉兵入都,為鋤惡安良起見,鼠輩敢爾,與亂賊何異!難道侍中本意,教他這般麼?」遂持弓挾矢,帶著從卒數十名,出至巷口,踞坐胡床。遇有亂兵劫掠,即與從卒迭射,射死了好幾人,巷中民居,才得安全。 次日辰牌,郭崇威語王殷道:「兵擾已甚,若不止剽掠,再經一日,要變作空城了!」 乃請命郭威,嚴行部署,令將弁分道巡城,不得再加剽掠,違令立斬。兵士尚恃有原約,未肯罷手,及見有數人懸首市曹,乃斂跡歸營,時已斜日下山了。 郭威偕王峻入宮,向李太后問安,太后已泣涕漣漣。只因事成既往,無法挽回,不得已出言慰撫。威複面請太后,此後軍國重事,須俟太后教令,然後施行。太后也不多言,惟命威為故主發喪,另擇嗣君。威唯唯而出,令禮官馳詣趙村,檢驗故主屍骸,妥為棺殮,移入西宮。威部下爭議喪禮,或說宜如魏高貴鄉公【即魏曹髦】故事,以公禮葬。威太息道:「禍起倉猝,我不能保護乘輿,負罪已大,奈何尚敢貶君呢!」 乃擇日舉哀,命前宗正卿劉皞主喪,且稟承太后命令,宣召百官入朝,會議後事。 太師馮道,最號老成,實最無恥。率百官入見郭威。威尚下階拜道,道居然受拜,仍如前日,且徐徐說道:「侍中此行,好算是不容易呢?」 威聞道言,不覺色變,半晌才複原狀。【語中有刺。】旁顧百官,多半在列,惟不見竇貞固、蘇禹珪二相。及問明馮道,方知二人從七裡寨逃歸,匿居私第。當下遣吏往召。二人不敢再拒,只好入朝。威仍歡顏與敘,請他照常辦事,才得把二人憂慮,一概銷除。 於是共同會議,指定罪魁為李業、閻晉卿、聶文進、後匡贊、郭允明等人。閻、聶、郭三人已死,李業、後匡贊在逃,還有權知開封府事劉銖,權判侍衛府事李洪建,亦屬從犯,尚留都下,立即派兵往捕,將他拿到,囚住獄中。馮道乘間進言道:「國家不可無君,明日當稟白太后,請旨定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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