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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張彥澤倒戈入汴 石重貴舉國降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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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遼兵環逼晉營,氣焰甚盛,晉營中勢孤援絕,糧食且盡。杜威計無所施,惟有降遼一策,或尚得保全性命。當與李守貞、宋彥筠等商議,眾皆無言。獨皇甫遇進言道:「朝廷以公為貴戚,委付重任,今兵未戰敗,遽欲靦顏降虜,敢問公如何得對朝廷!」【遇後來為晉殉難,故特別提出。】 威答道:「時勢如此,不能不委曲求全!」 遇憤慨而出。威密遣心腹將士,馳往遼營請降,且求重賞。遼主德光道:「趙延壽威望素淺,未足為中原主子;汝果降我,當令汝為帝。」【仍是騙局。】 這語由將士還報,威大喜過望,即令書記官草好降表。越宿召集諸將,出表相示,令他依次署名。諸將雖然駭愕,但多半貪生怕死,依令畫諾,惟皇甫遇未曾與列。威再遣閤門使高勳,齎奉降表,呈入遼營。遼主優詔慰納,遣勳報威,即日受降。 威便令軍士出營列陣,軍士踴躍趨出,摩拳擦掌,等待廝殺。俄見威出帳宣諭道:「現已食盡途窮,當與汝等共求生計,看來只有降敵了。」 說著,遂命軍士釋甲投戈,軍士驚出意外,禁不住號哭起來,霎時聞聲震原野。威與守貞同時揚言道:「主上失德,信用奸邪,猜忌我軍,我等進退無路,不如投順北朝,別求富貴。」【杜威原是喪心,不意守貞亦複如此。】 語未畢,已有一遼將帶著遼騎,整轡前來,身上穿著赭袍,很是鮮明。 看官道是何人?原來就是趙延壽。 延壽到了軍前,撫慰士卒,杜威以下,相率迎謁。延壽命隨行遼兵,遞上赭袍,交與杜威。威欣然披服,向北下拜,及起身向眾,居然趾高氣揚,隱隱以中國皇帝自命。【廉恥掃地。】延壽即引威等往謁遼主。遼主語威道:「汝果立功中國,我當不負前言!」 威率眾將舞蹈謝恩。遼主面授威為太傅,李守貞為司徒。 威願為前驅,引遼主至恒州城下,招諭守將王周,勸他出降。周即開城迎入,遼主率大軍入城,派兵往襲代州,刺史王暉,亦舉城迎降。遼主複遣通事耿崇美,招降易州。易州刺史郭璘,素具忠忱,每當遼兵過境,必登陴拒守,無懈可擊。遼主德光,嘗恐他邀截歸路,屢有戒心,每過城下,必指城歎息道:「我欲吞併中原,恨為此人所扼,遲早總要除他哩。」 至是命崇美往撫易州,易州兵吏,聞風生畏,爭先出降。璘不能禁阻。但痛詈崇美。崇美怒起,拔劍殺璘,應手而倒。【不略忠臣。】 易州歸遼,義武軍節度使李殷,安國軍留後方泰,相繼降遼。遼主命孫方簡為義武節度使,麻答為安國節度使,另派客省副使馬崇祚權知恒州事。遂引兵自邢相南行,杜威率降眾隨從。皇甫遇不欲降遼,偏遼主召他入帳,令先驅入大樑。遇固辭而出,泣謂左右曰:「我位為將相,敗不能死,尚忍倒戈圖主麼!」 是夜引從騎數人,行至平棘,顧語從騎道:「我已數日不食了,尚何面目南行!」遂扼吭而死。【節尚可取。】 遼主改命張彥澤先進,用通事傅住兒【一譯作富珠哩。】為都監,偕彥澤前職大樑。彥澤引兵二千騎,倍道疾馳,星夜渡白馬津,直抵滑州。晉主重貴,始聞杜威敗降,接連收到遼主檄文,乃是由彥澤傳驛遞來,內有「納叔母于中宮,亂人倫之大典」等語。想是晉臣所為。慌得重貴面色如土,急召馮玉、李崧、李彥韜三人,入內計事。三人面面相覷,最後是李崧開口道:「禁軍統已外出,急切無兵可調,看來只有飛詔河東,令劉知遠發兵入衛呢!」 重貴聞言,忙命李崧草詔,遣使西往。 過了一宵,天色微明,宮廷內外,競起喧聲。重貴驚醒起床,出問左右,才知張彥澤領著番騎,已逼城下。嗣又有內侍入報道:「封邱門失守,張彥澤斬關直入,已抵明德門了!」 重貴越加慌忙,急令李彥韜搜集禁兵,往阻彥澤。不意彥韜已去,宮中益亂,有兩三處縱起火來。重貴自知難免,攜劍巡宮,驅後妃以下十餘人,將同赴火,親軍將薛超,從後趕上,抱住重貴,乞請緩圖。俄遞入遼主與晉太后書,語頗和平,重貴乃令親卒撲滅煙火,自出上苑中,召入翰林學士范質,含淚與語道:「杜郎背我降遼,太覺相負,從前先帝起太原時,欲擇一子為留守,商諸遼主,遼主曾謂我可當此任,卿今替我草一降表,具述前事,我母子或尚可生活了。」 質依言起草,援筆寫就,但見表中列著: 孫男臣重貴言: 頃者唐運告終,中原失馭,數窮否極,天缺地傾。先人有田一成,有眾一旅,兵連禍結,力屈勢孤。翁皇帝救患摧剛,興利除害,躬擐甲胄,深入寇場,犯露蒙霜,度雁門之險,馳風擊電,行中冀之誅,黃鉞一麾,天下大定,勢淩宇宙,義感神明;功成不居,遂興晉祚,則翁皇帝有大造于石氏也。旋屬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遺旨,纂紹前基。諒馘之初,荒迷失次,凡有軍國重事,皆委將相大臣。至於嬗繼宗祧,既非稟命,輕發文字,輒敢抗尊,自啟釁端,果貽赫怒。禍至神惑,運盡天亡,十萬師徒,望風束手,億兆黎庶,延頸歸心。臣負義包羞,貪生忍恥,自貽顛覆,上累祖宗,偷度朝昏,苟存視息。 翁皇帝若惠顧疇昔,稍霽雷霆,未賜靈誅,不絕先祀,則百口荷更生之德,一門銜罔報之恩,雖所願焉,非敢望也。臣與太后暨妻馮氏,及舉家戚屬,見於郊野,面縛待罪,所有國寶一面,金印三面,今遣長子陝府節度使延煦、次子曹州節度使延寶,管押進納,並奉表請罪,陳謝以聞。 *** 表文草就,呈示重貴。重貴正在瞧著,突有一老婦踉蹌進來,帶哭帶語道:「我曾屢說馮氏兄妹,是靠不住的。汝寵信馮氏,聽他妄行,目今鬧到這個地步,如何保全宗社!如何對得住先人!」 重貴轉眼旁顧,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太后李氏。當下心煩意亂,也無心行禮,只呆呆的站立一旁,李太后尚欲發言,外面又有人趨入道:「遼兵已入寬仁門,專待太后及皇帝回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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