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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奉皇弟權閹矯旨 迎公主猛將建功(3)


  憲宗初年,騰裡可汗屢遣使入朝,始與摩尼偕來。摩尼系回鶻僧名,立有戒法,每至日晏乃食,不問葷素,唯不食湩酪。回鶻使歸,摩尼留居中國。從前唐廷借援回鶻,回鶻人多入內地,嘗請在京城內外,建摩尼寺,至摩尼入國,複就河南太原各處,分置摩尼寺。摩尼往來都市,未免為奸,後來遣歸回鶻,惟咸安公主,居回鶻幾二十一年,曆配天親忠貞懷信騰裡四可汗,至元和三年始死,由回鶻遣人告喪。

  未幾,騰裡可汗亦歿,嗣主為保義可汗,保義求婚,憲宗不許。保義死後,崇德可汗繼立,複表請和親,是時唐廷已立穆宗,乃遣憲宗女太和長公主,下嫁回鶻。至敬宗即位,崇德可汗又死,弟曷薩特勒嗣封,號昭禮可汗。

  文宗六年,昭禮為下所殺,從子胡特勒入嗣,受封彰信可汗。至文宗末年,國相掘羅勿發難,引沙陀共攻彰信,彰信自殺,國人立闔馺特勒為可汗。闔馺特勒方遣使請封,不意部將勾錄莫賀,潛結鄰部黠戛斯,合兵十萬,掩擊回鶻。闔馺特勒倉猝迎敵,竟為所殺。掘羅勿亦戰死,餘眾潰散。自天親可汗後,多是一班短命鬼,安得不衰?嗢沒斯赤心那頡啜等,窮無所歸,乃來款塞。

  廷臣多請如田牟言,獨李德裕進議道:「窮鳥入懷,尚思庇護,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遠依天子,奈何欲乘他困敝,發兵出擊呢?臣意應遣使慰撫,賜給糧食,令他感恩知報,願為我用。從前漢宣帝收服呼韓邪,便是此法,願陛下勿疑!」

  武宗道:「太和公主,不知生死何如?」

  德裕道:「這正好發使齎詔,問明嗢沒斯等,借知公主下落。」

  武宗乃遣使至天德城,告戒田牟,毋得操切生事,且令牟乘便探問公主。

  朝使方行,忽由太和公主遣人入朝,報稱回鶻牙部十三姓,已立烏介特勒為可汗,請朝廷即賜冊命。

  看官道太和公主,如何替烏介求封?

  原來回鶻被破,公主亦為黠戛斯所虜,黠戛斯系漢李陵後裔,自謂與唐同宗,因令使臣達幹,奉主歸唐,乘勢結好。那時回鶻餘部,推立烏介,引兵邀擊達幹,把他殺死,遂劫公主南下,進窺天德城。振武軍節度使劉淝,出兵屯雲伽關,嚴行拒守,烏介知不可犯,因脅公主上表請封,嗣又由烏介通使,乞借振武一城,寓居公主及可汗,來使叫作頡幹伽斯,當由武宗宣令入見,問他何故推立烏介。

  頡幹伽斯道:「烏介可汗,系昭禮可汗親弟,所以眾情愛戴。」

  武宗道:「城不便借,朕當頒給糧米,令汝汗規復舊疆便了。」

  乃即派右金吾大將軍王會,齎著宣慰敕書,偕頡幹伽斯北往。

  書中大略,諭:「烏介率領部眾,漸復舊疆,借城向無此例,如欲別遷善地,求上國聲援,亦只應暫駐漠南,朕當俟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倘須接應,亦無所吝」云云。複令王會發邊粟二萬斛,賜給烏介部眾。

  哪知烏介可汗,陽受朝命,待王會南歸,仍然屯兵邊境,不肯退歸,且反縱兵四擾。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有赤心那頡啜等,亦潛謀犯塞,經嗢沒斯先告田牟,因誘赤心至帳下,設伏擊斃。那頡啜收集赤心遺眾,東走大同,聯結室韋黑沙諸番眾,南窺幽州。盧龍節度使史元忠,時已為牙將陳行泰所殺,行泰又為張絳所誅,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逐絳,平定幽州。由武宗特授旌節,命為盧龍留後。仲武聞那頡啜入境,突出痛擊,殺得那頡啜孤身窮奔,往投烏介,烏介把他殺死,複入雲朔,剽橫水,屠掠甚眾,有眾十萬,駐牙大同,抗表求糧食牛羊,並索交嗢沒斯。

  武宗已授嗢沒斯為金吾大將軍,爵懷化郡王,即以所部軍為歸義軍,拜他為歸義軍使,賜姓為李,賜名思忠,當下責令烏介北遷,不得無理要索。烏介不肯奉詔,武宗因調劉淝為河東節度使,兼招撫回鶻使,張仲武為東面招撫回鶻使,李思忠為回鶻西南面招討使,會軍太原,共討烏介。

  淝有武略,出營雁門關,與烏介相持。起初與烏介接仗,未見得利,乃按兵不動,故示羸弱,令李思忠、張仲武兩軍,先戢烏介羽翼。烏介見淝軍不出,總道他是畏怯無能,不以為意,便移軍侵逼振武,營帳如林。淝遣麟州刺史石雄,及都知兵馬使王逢,帶領沙陀朱邪赤心部眾,襲擊烏介牙帳,淝自率大軍接應。石雄到了振武,登城望回鶻營帳,見氈車數十乘,侍從多著朱碧,狀類華人,遂使偵騎探問,返報是太和公主牙帳。

  雄複使偵騎往告道:「公主至此,應求歸路,今將出兵掩擊可汗,請公主潛與侍從相保,駐車勿動,靜候來迎。」

  公主允諾,偵騎複還報石雄,雄鑿城為十餘穴,引兵夜出,直攻烏介可汗牙帳。烏介本未預防,突聞官軍殺入,嚇得手足失措,忙從帳後逸出,連輜重盡行棄去。雄追烏介至殺虎山,大破烏介部眾,烏介身受數創,與數百騎北遁。雄斬首萬級,降番眾二萬餘人,遂回迎太和公主,送還京師。正是:

  逐寇功臣逢大捷,和番帝女幸重歸。

  欲知公主還京後事,待至下回分解。

  *==*==*

  唐至文宗之世,威柄已為宦官所握,文宗歎息流涕,自恨受制家奴,不如周赧、漢獻,情殊可憫,但亦未免自貽伊戚耳。一誤于宋申錫,再誤于李訓、鄭注,用人不明,已司其咎,乃複暱幸寵妃,不善教子,骨肉且未能保全,遑問他事?至於權閹矯詔,擅立潁王,不能正始者,複不能正終,何莫非優柔寡斷之所致也?回鶻雄長北方,雖屢擾唐室,而一再敗盟,數犯邊境,為唐患者亦非淺鮮。帝女和親,甘出下策,唐之不能馭夷,亦可見矣。迨回鶻殘破,嗢沒斯誠心內附,而烏介複劫主橫行,忽服忽叛,幸李德裕建以夷攻夷之策,於是強虜退,帝女歸,朔方仍得安定,乃知為政在人之固非虛語也。文宗有一德裕而不能用,此其所以齎恨終身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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