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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竇桂娘密謀除逆 尚結贊狡計劫盟(2)


  朱滔聞河陝皆平,非常恐懼,上表待罪,嗣即憂死。將士奉劉怦知軍事,怦奏達朝廷,詞極恭遜,乃命怦為幽州節度使。已而怦又病逝,詔令怦子濟知節度事,且調曹王皋為荊南節度使,韋皋為西川節席使,曲環為陳許節度使,招撫流亡,安輯四境。惟李希烈尚負固稱雄,倔強不服,貞元二年正月,遣將杜文朝寇襄州,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所擒,三月復發兵襲鄭州,複為義成節度使李澄所破,希烈兵勢日衰,到此也積憂成疾,奄臥床中。他有一個寵妾,本姓竇氏,小字桂娘,系汴州戶曹參軍竇良女兒,貌美能文。希烈入汴,聞桂娘豔名,即遣將士至良家,強劫桂娘以去。

  桂娘語乃父道:「阿父無戚,兒此去必能滅賊,使大人得邀富貴。」【也是一個奇女子。】

  及見了希烈,卻也並不峻拒,竟任希烈摟入幃中,曲盡所歡。希烈日夕相依,愛逾珍寶,即冊桂娘為偽妃。桂娘以色相媚,以才相炫,複以小忠小信,籠絡希烈,因此希烈有事,無論大小機密,均為桂娘所知。及希烈奔歸蔡州,桂娘語希烈道:「妾觀諸將中非無忠勇,但皆不及陳光奇,聞光奇妻竇氏,甚得光奇歡心,若妾與聯絡,將來緩急有恃,可保萬全。」

  希烈稱善,遂令桂娘結納竇氏,互相往來。桂娘小竇氏數歲,因呼竇氏為姊,日久情暱,肺腑畢宣。桂娘因乘間語竇氏道:「蔡州一隅,怎敵全國?遲晚總不免敗亡,姊應早自為計,毋致絕種。」

  竇氏頗以為然,轉告光奇。光奇乃謀誅希烈,常欲伺隙下手。湊巧希烈有疾,遂密囑醫士陳山甫,投毒入藥。希烈服藥下去,毒性發作,頃刻暴亡。十載梟雄,一女子即足了之。希烈子秘不發喪,欲盡誅故將,代以新弁,計尚未決,適有人獻入含桃,桂娘複進白道:「請先遺光奇妻,且足免人疑慮。」

  希烈子依她所囑,即由桂娘遣一女使,賚贈竇氏。竇氏見含桃內,有一格形色相似,卻是一顆蠟丸,外塗朱色,心知有異,俟遣還女使後,與光奇剖丸驗視,中藏一紙,有細小蠅楷雲:「前日已死,殯在後堂,欲誅大臣,請自為計。」

  光奇即轉告僚將薛育,薛育道:「怪不得希烈牙前,樂曲雜發,晝夜不絕,試想希烈病劇,哪有這般閒暇?這明是有謀未定,佯作此狀,倘不先發難,必遭毒手了。」

  光奇即與育各率部兵,闖入牙門,請見希烈。希烈子倉皇出拜道:「願去帝號,一如李納故事。」

  光奇厲聲道:「爾父悖逆,天子有命,令我誅賊。」

  遂將希烈子殺死,並及希烈妻,且梟希烈屍首,共得頭顱七顆,獻入都中,只留桂娘不殺。德宗以光奇誅逆有功,即命為淮西節度使。偏希烈舊將吳少誠,佯與光奇同意,暗中卻欲為希烈報仇,不到兩月,竟糾眾殺死光奇,連兩個竇家少婦,一古腦兒迫入冥途。桂娘已誅希烈,宿願已償,可以遠去,乃留死蔡州,未免智而不智。德宗又授少誠為留後,這真是導人椎刃,貽禍無窮了。【伏筆不盡,直注到憲宗時淮蔡之役。】

  義成節度使李澄病死,子克甯也秘不發喪,墨縗視事增兵守城。宣武節度使劉玄佐,就是劉洽改名,他卻出師境上,使人告諭克寧道:「汝敢不待朝命,擅做節度,我當即日進討了。」

  克寧乃不敢襲位,靜待詔敕。德宗命工部尚書賈耽,繼任義成節度使,出鎮鄭滑,鄭滑自李澄反正後,改稱義成軍,耽既到任,克寧乃去。玄佐歸鎮,適韓滉過境,約為兄弟,聯袂入朝,曲環亦湊便同行。及至都中,正值西寇告警,李晟受謗,朝右訛言四起,又似有變亂情形。

  看官道為何因?原來吐蕃因索地不與,屢次寇邊,德宗令渾瑊駱元光移屯咸陽,接應李晟。晟遣部將王佖,率驍勇三千人,往伏汧城,授以密計道:「虜過城下,勿遽出擊,俟見有五方旗,虎豹衣,必是虜兵中堅,若突起掩殺,必獲大勝。」

  佖領計而去。

  果然吐蕃統帥尚結贊,盛氣前來,麾下親兵旗飾,一如晟言。佖殺將出去,尚結贊驚走,猝死千餘人,退屯數十裡。

  尚結讚語部將道:「唐朝良將,只李晟、馬燧、渾瑊三人,我當用計除他,方可得志。」

  乃轉入鳳翔境,禁止擄掠。至直鳳翔城下,大呼道:「李令公召我來,何不出來犒師?」【這明是反間計,若非張延賞在內,也是容易瞧破。】

  守將當然不答,他卻經宿退去。晟複遣蕃落使野詩良輔,與王佖合兵追擊,又破吐蕃部眾,攻入摧沙堡,毀去吐蕃蓄積,然後班師。邠甯節度使韓游環,又邀擊虜兵,奪還所掠貨物。

  尚結贊西竄歸國,嗣乘天氣嚴寒,複入陷鹽夏銀麟四州,尚說是李晟召他進來。晟有兩婿:一為工部侍郎張彧,一為幕僚崔樞。彧自恃通顯,看樞不在眼中,偏晟卻格外優待,彧未免介意。給事中鄭雲逵,嘗為晟行軍司馬,被晟訶責,亦挾有夙嫌。最與晟有宿怨的,乃是左僕射張延賞。延賞系故相嘉貞子,曾因父蔭任參軍,累官至西川節度使。德宗初年,吐蕃寇劍南,晟率神策軍往征,擊退虜兵,班師還朝。【見六十二回。】

  延賞正往鎮西川,見晟挈一蜀妓隨行,竟囑吏奪還,李晟亦曾漁色耶?晟因是挾恨。至德宗出奔奉天,延賞貢獻不絕,轉趨梁州,仍然如故,乃召延賞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晟未免不平,竟奏劾延賞,說他不足為相。德宗不得已,罷為尚書左僕射。延賞才度原不足為相,但晟以私意奏劾,究屬非是。延賞懷怨益深,偶聞吐蕃閑言,樂得投井下石,誣毀李晟。再經張彧鄭雲逵等,作為證據,說得這位李西平王,差不多與李希烈李懷光相似,德宗也自然動起疑來。

  晟得知消息,晝夜悲憤,哭得雙目盡腫,乃悉遣子弟入都,表請為僧。有詔不許,複稱疾入朝,面請辭職,又不見允。韓滉素與晟善,趁著入朝時候,探知啟釁情由,遂面白德宗,願為調人。德宗亦頗樂允,滉乃與劉玄佐左右勸解,令晟與延賞聚飲釋嫌,約為弟昆。晟因複薦延賞為相,前劾後薦,俱可不必。德宗仍拜延賞同平章事,且令兩人同宴禁中,各賜彩錦一端,以示和解。晟有少子未娶,願與延賞女為婚,延賞竟嚴詞謝絕,晟懊悵道:「武人性直,既已杯酒釋怨,即不復介懷,哪知文士難犯,外雖和解,內仍蓄憾,可不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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