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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趨大樑德宗奔命 戰貝州朱滔敗還(2)


  人孰無良,於此可見。懷光聞知,不免加憂,因向僚佐王景略問計。景略答道:「為公計,莫如取長安,誅朱泚,散軍還諸道,單騎詣行在,庶臣節未虧,功名還可長保哩。」

  懷光倒也心動,景略複頓首懇請,甚至流涕。偏是都虞侯閻晏等,入勸懷光,謂宜東保河中,徐圖去就。懷光乃語景略道:「我本欲依汝計議,怎奈軍心不從,汝宜速去,毋自罹害!」

  景略知不可諫,便趨出軍門,回顧軍士道:「不意此軍竟陷入非義。」

  說至此,淚隨聲下,慟哭移時,方馳歸良鄉原籍去了。

  懷光遂召眾與語道:「今與爾等相約,且至邠州迎接家屬,共往河中。俟春裝既辦,再攻長安,也不為遲。況東方諸縣,多半殷實,我不禁爾擄掠,爾等可願否?」

  大眾乃齊聲應諾。【見利忘義,可為一歎。】因遣使往邠州,令留後張昕,悉發所留兵萬餘人,及行營將士家屬,共至涇陽。懷光本兼鎮邠甯,張昕實仗他提拔,至是奉命維謹,飭軍士摒擋行李,指日起行。湊巧韓遊環自奉天馳還,來防邠州,麾下尚有八百人,遂入語張昕道:「李太尉甘棄前功,自蹈禍機,公今可自取富貴,如不與逆賊同汙,我有舊部八百騎,願為公前驅。」

  昕不待說畢,便接入道:「昕本微賤,賴太尉提拔至此,不忍相負。況太尉曾有檄文,署公為本州刺史,公亦朔方舊將,何至遽負太尉哩。」

  遊環暗忖道:「我來勸他,他反欲誘我,徒爭無益,不如用計除他罷。」

  遂辭別回寓,託病不出,暗中卻與諸將高固楊懷賓等相結,擬舉兵殺昕。昕亦謀殺遊環,兩造尚未動手,適崔漢衡率吐蕃兵至,駐紮城南,遊環潛告漢衡,請率吐蕃兵逼近邠城,昕懼不敢動,遊環即與高固等,突入軍府,將昕殺斃,即遣楊懷賓表奏行在,一面迎漢衡入城。漢衡偽傳詔旨,命遊環知軍府事,軍中大悅。懷光子玫在邠,由遊環遣去,或問他何不殺玫?

  遊環道:「殺玫必致怒敵,不如令他往報,俾涇軍知家屬無恙,自分德怨為是。」

  果然玫至涇陽,懷光恐軍心變動,擬走蒲州,且貽書朱泚,商決進止。

  泚正征吏募兵,自增聲焰,太子少師喬琳,本隨德宗西行,他卻托詞老病,潛應泚召,受偽命為吏部尚書,且引入失職諸吏,分掌偽職。泚改國號漢,驕態複萌,既得懷光來書,遂召他進京輔政,公然自稱為朕,稱懷光為卿,擺出那皇帝的架子來了。懷光接到複文,且慚且憤,擲棄地上。原來朱泚初結懷光,願以兄事,約分帝關中,永為鄰國,不意此次忽然變卦,哪得不令他氣沮?於是毀營複走,大掠涇陽等十二縣,人民四散,雞犬一空。河中守將呂鳴嶽,因兵少難支,不得已迎納懷光,懷光復分攻同坊各州,坊州已為所據,由渭北守將竇覦奪還。同州刺史李紓,奔詣行在,幕僚裴向,權攝州事,親詣敵將趙貴先營,曉示大義。貴先感悟,反與裴向入城協守,同州亦得保全。

  德宗乃授李晟為河中節度使,兼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渾瑊為朔方節度使,兼朔方邠甯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俱命同平章事,規複長安。又授韓遊環為邠甯節度使,令屯邠州,戴休顏為行營節度使,令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出藍田,各歸兩帥節制,便宜調遣。李晟涕泣受命,號召將士,指日進行。左右或言:「晟家百口,及神策軍家屬,俱在長安,一或進攻,恐遭毒手。」

  晟太息道:「天子何在,敢顧及家室麼?」

  會洪使晟吏王無忌婿,趨謁軍門,報稱晟家無恙,晟怒叱道:「爾為賊作間,罪當死。」

  遂喝令左右,推出斬首。

  軍士未授春衣,盛夏尚著裘褐,經晟日夕鼓勵,終無叛志。邏騎捕得長安諜使,晟命釋縛與食,好言慰問,知系姚令言差來,即縱令回去,且囑道:「為我謝令言等,善為賊守,毋再事賊不忠。」【冷雋有味。】

  乃率眾徑叩都門,賊閉門不出。晟仍還東渭橋,籌備攻具,再行大舉。

  渾瑊率諸軍出斜穀,進至邠州,崔漢衡率吐蕃兵往會,韓遊環亦遣部將曹子達等,與瑊合師。鳳翔偽節度使李楚琳,見官軍勢盛,也入貢梁州,並撥兵助瑊。瑊進拔武功,朱泚遣將韓旻等往攻,不值一掃,孑身遁還。瑊遂引兵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共逼長安。長安城內,日必數驚,不由朱泚不懼,遂募能言善辯的使人,賚著金帛,往賂各軍。涇原節度使馮河清,屢殺泚使,偏偏牙將田希鑒,被泚買通,刺殺河清,願為泚屬。泚即命為節度使,並令他轉賂吐蕃。吐蕃得了厚賄,也收兵回國。黃白物究屬有靈。泚又召弟滔趨洛陽,滔遣使至回紇乞師,回紇許發騎兵三千人,入塞助滔。

  看官閱過前文,應知回紇與郭子儀聯盟,已經兩國結好,為何此時轉助朱滔呢?原來德宗初年,回紇可汗移地健,唐曾封為英義建功可汗。為從兄頓莫賀所弑,自立為合骨咄祿毗伽可汗,遣使朝唐。德宗曾冊頓莫賀為武義成功可汗。可汗有女嫁奚王,奚王被亂眾刺死,女得脫歸,道出平盧,滔盛設供帳,錦繡夾道,待回紇女到來,殷勤款待,且微露求婚意。女見他禮意周到,狀貌偉岸,遂願委身相事,隨滔入府,成為夫婦。嗣是滔通使回紇,修子婚禮。回紇甚喜,報以名馬重寶。及滔欲入洛,因向回紇乞師,翁婿相關,求無不應。滔又遣約同田悅,共取河洛。悅方與王武俊等,上表謝罪,仍受唐封,當然不肯從行。滔遂與回紇兵攻掠悅境,奪去館陶平恩諸縣,置束而去。悅閉城自守,不敢出兵。

  會德宗遣孔巢父為魏博宣慰使,巢父至魏州,為眾申陳利害,悅及將士皆喜。田承嗣子緒,任魏博兵馬使,素性兇險,嘗遭杖責,免不得與悅有嫌。悅宴巢父,夜醉歸寢,緒與左右密穿後垣,入室殺悅,並悅母妻等十余人,當下假傳悅命,召行軍司馬扈萼,判官許士則,都虞侯蔣濟議事。濟與士則,不知有變,聞召即入,統被砍死。緒率左右出門,遇悅親將劉忠信,領眾巡邏,緒即大呼道:「劉忠信與扈萼謀反,刺殺主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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