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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許敬宗構陷三家 劉仁軌蕩平百濟(1)


  卻說褚遂良被謫愛州,自恐罹讒被禍,無術生全,因上表自陳道:

  往者濮王即魏王泰見二十四回。承乾交爭之際,臣不顧死亡,歸心陛下,是時岑文本劉洎,奏稱承乾惡跡已彰,身在別所,其於東宮不可少時虛曠,請且遣濮王往居東宮,臣又抗言固爭,皆陛下所見。卒與無忌等四人,共定大策。及先帝大漸,獨臣與無忌同受遺詔,陛下在草土之辰,不勝哀痛,臣與無忌區處眾事,咸無廢闕,數日之間,內外寧謐,力小任重,動罹愆過,螻蟻餘齒,乞陛下哀憐,謹此表聞!

  這道奏章,明明是自述前功,怕死乞憐的意思。前勇後怯,太無丈夫氣,然自己怕死,如何譖殺劉洎。但此時的高宗,已被武氏制伏,任他口吐蓮花,也是無益,因此留中不報。遂良憂鬱成疾,旋即去世。可為劉洎泄冤。武氏聞遂良病終,尚因他不及加誅,隱留遺憾,遂擢許敬宗為中書令,教他速行羅織,構陷長孫無忌等人。敬宗多方伺隙,苦不得間。會洛陽人李奉節,上告太子洗馬韋季方,及監察禦史李巢,朋比為奸,應加重譴等語,有詔令敬宗訊問。敬宗刑驅勢迫,硬要季方扳連無忌。季方憤不欲生,自刺不殊,奄然待斃。敬宗遂誣奏季方勾通無忌,意欲謀叛,今因事泄,所以情急求死。

  高宗愕然道:「哪有此事?舅為小人構隙,稍生疑沮,或尚未免,怎至謀反呢?」

  敬宗道:「臣反復推究,叛跡已彰,陛下尚以為疑,恐非國家幸福。」

  高宗不覺淚下道:「我家不幸,親戚間屢有異圖,往年高陽公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元舅又有此事,如果屬實,如何處置?」

  敬宗又道:「遺愛乳臭小兒,與一女子謀反,怎能成事?無忌與先帝同取天下,天下共服彼智,身為宰相三十年,天下共憚彼威,若一旦竊發,攘袂一呼,同惡雲集,陛下將遣何人抵制呢?今幸皇天疾惡,宗廟有靈,為了區區小案,得發大奸,尚可先事防患哩!」

  高宗徐徐道:「且待審訊確實,再行定奪。」

  敬宗乃退。是夕並未複訊。到了次日入朝,即妄奏道:「昨夜已訊過季方,供與無忌謀反是實,臣卻加詰道:『無忌是皇室至親,累朝寵任,為何嫌而謀反?』季方答言:『無忌曾勸立梁王為太子,韓瑗褚遂良等,一併與議,今韓褚等俱已得罪,梁王又複見廢,無忌內不自安,所以與季方謀反。』事出有因,並未誣扳,請陛下收捕正法,幸勿遲疑。」

  高宗又泣道:「舅若果有此意,朕亦不忍加誅。」

  敬宗又道:「薄昭系漢文帝母舅,文帝從代邸入立,昭亦有功,後來止坐殺人罪,文帝遣百官往哭,令他自裁,後世仍稱文帝為賢主。今無忌負國大恩,謀移社稷,罪加薄昭數倍,幸虧奸狀自發,逆徒引服,陛下尚有何疑,不早處決?古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臣恐陛下遷延時日,將來變生肘腋,悔無及了。」【讒人罔極,欺庸主足矣。】

  高宗不覺點首,也不再問無忌,竟下詔奪無忌官封,出為揚州都督,安置黔州。韋季方處斬。敬宗又奏言:「無忌謀逆,由褚遂良韓瑗柳奭等構成,于志寧亦與同黨,乞一併加罪。」

  於是追褫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寧官。

  看官道志寧如何連坐?原來前時易後,志寧雖未諫阻,亦未贊成,因此亦為武氏所恨,囑敬宗一同陷害。【中立派本最取巧,不意亦遭誣陷。】

  既而又窮究罪案,命禦史追捕韓瑗柳奭,械送京師。且詔李勣許敬宗等,複按無忌反謀,敬宗遣中書舍人袁公瑜,飛詣黔州,逼令無忌自縊,自己捏造供狀,還奏高宗。供狀中牽連多人,引得高宗不能不怒,把無忌兄弟子侄,無論親疏,一併處死。適應吳王恪言。只無忌長子沖,尚太宗女長樂公主,太宗第五女。總算加恩免死,謫戍嶺表。流遂良子彥甫彥沖至愛州,途次被殺。再敕將柳奭韓瑗二人,所至斬決。瑗已身死,發棺驗屍。

  柳奭已累謫至象州,由朝使宣旨受刑。所有三家財產,一併籍沒,就是遠宗近戚,俱充發嶺南,降為奴婢。連高士廉子高履行,本任益州刺史,亦指他黨同無忌,貶為永州刺史,于志寧亦座貶為榮州刺史,所有武氏平日未見趨承的人物,一網打盡。此外老成宿望,曾列名淩煙閣上,只有李勣一人,阿附武氏,任官如舊。他如尉遲敬德程知節等,還虧先後殂謝,不入漩渦。唐室元氣已經凋亡,子孫安得不淪胥以盡耶?梁王忠不能無嫌,坐徙房州刺史。忠栗栗危懼,常恐被人暗算,甚至著婦人衣服,防備刺客;夜間夢寐不安,屢次浼人占夢,自蔔吉凶。許敬宗等捕風捉影,又誣言忠有逆謀,再加武氏在旁攛掇,也把他廢為庶人。徙置黔州,錮禁承乾廢居時舊宅。可見祖宗貽謀不善,以致後人藉口。

  後來武氏嘗夢見故後及蕭妃,慮它為祟,密令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為魘禳事。宦官王伏勝,報知高宗,高宗正因武氏專恣,心下不平,遂召侍郎上官儀,暗地與商。儀言皇后驕橫,天下共怨,應廢黜以安中外。高宗即令儀草就制敕,儀甫退出,武氏已匆匆趨至,見了草詔,竟與高宗不肯干休。高宗聞著獅吼,幾乎魂悸魄喪,忙把廢後意見,統推到上官儀身上。【怕妻至此,煞是可歎!】儀與伏勝,俱曾服事廢太子忠,武氏與高宗鬥了一回嘴,便出囑許敬宗上一奏章,誣言儀與伏勝,串同廢太子,隱謀為逆。

  高宗此時已無主意,但恐得罪武氏,不管什麼父子恩情,一道旨意,將忠賜死。儀及宦官伏勝,還有甚生望?隨即下獄論斬。可憐儀子庭芝,也隨父處死,又複株連了好幾十人。嗣是軍國大權,全歸武氏掌握,高宗視朝,阿武在後垂簾,生殺予奪,任所欲為,一班蠅營狗苟的朝臣,無論言語文字,統稱她為二聖,這真叫作陰陽反背,太阿倒持了。【此段文字,系是麟德元年時事,但因相隔不遠,故連類並書,以便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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