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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易東宮親授禦訓 征高麗連破敵鋒(3)


  敬德不便違命,乃扈蹕同行。太宗親佩弓箭,並在鞍後自結雨衣,兼程前進,徑詣幽州,當下授計世勣,陽若出師柳城,虛張聲勢,暗中渡過遼水,直搗蓋平。世勣遵旨即行,安抵蓋平城下。高麗兵未曾防備,驀聞唐軍到來,慌張得很,當被世勣一鼓攻入,俘得二萬餘人,獲糧十余萬石,既而張亮亦率舟師渡海,襲擊卑沙城,城瀕海岸,四面懸絕,惟西門可上,右驍衛將軍程名振,及副總管王大度,夜登西門,砍死守卒數十人,餘眾潰散,由唐軍入城兜拿,拘住男女八千口,兩路至幽州報捷。太宗乃欲親往督師,中書待郎岑文本,專掌軍中糧械,握算持籌,幾無暇夕,累得精神枯耗,筋力銷磨;倏忽間竟暴卒幽州。

  太宗臨視流涕,追贈侍中,賜諡曰憲,令兵役舁棺歸葬,然後啟駕東行。途次接世勣軍報,已進圍遼東城,高麗遣四萬人來援,亦被江夏王道宗擊走。太宗放心前進,行次遼澤,前面有泥淖二百餘裡,當由軍士畚土填淖,至泥淖最深處,築橋以渡。及兵已渡過,撤橋以堅士心,至馬首山,江夏王道宗率眾來迎,太宗慰勞有加。越日,自收數百騎,抵遼東城下,見士卒負土填濠,也下馬親負土石,從官等相率負土,湮塞城濠,遂與世勣合兵,圍城至數十匝,喊聲動地。

  會值南風大起,太宗命銳卒緣登沖竿,縱火焚毀城樓,將士乘勢登城,守兵抵敵不住,只好退去。世勣督兵殺入,斬馘萬餘人,獲男女四萬口,改號遼東城為遼州,遂進攻白岩城。城上矢石交下,右衛大將軍李思摩,面中流矢,血漬滿頤,太宗親為吮血,於是將士益奮。高麗烏骨城主,遣兵萬餘人,來援白岩,將軍契苾何力,率勁騎八百名,陷入敵中,為敵所圍,尚輦奉禦薛萬備,單騎往救,敵眾前來攔阻,由萬備大喝一聲,幾如雷震,嚇得敵眾紛紛倒退。萬備即殺入核心,見何力腰受槊傷,便教他隨著後面,自己當先開路,持著長槍,左挑右撥,殺散敵眾,與何力一同回營。何力雖然受創,勇氣未衰,複用布束腰,招集從騎,再往擊敵。

  太宗複遣兵策應,殺死烏骨城卒無算,追奔數十裡,斬首千餘級,看看天色將暮,才收軍而回。白岩城主孫代音,聞援兵敗退,自知兵力不支,乃遣人請降,太宗臨水設幄,親受降虜,改稱白岩城為岩州,仍令孫代音為刺史,契苾何力創重,太宗親為傅藥,且搜獲何力被刺的仇人,叫作高突勃,令何力自己下刃,借泄前恨。何力入奏道:「彼此各為其主,高突勃冒刃刺臣,忠勇可嘉,臣與他本不相識,並無仇仇,不應將他處死。」【可謂知義。】

  太宗一再稱善,乃將高突勃赦宥,再進攻安市城。

  高麗北部耨薩高麗官名。高延壽高惠真,率兵十五萬,來救安市。太宗語將士道:「延壽若引兵直前,連城為壘,據險儲粟,掠我牛馬,坐困我軍,乃為上策。上策不行,把安市城內的兵民,一律遷去,乘夜潛遁,尚不失為中策,若不自度德量力,漫欲與我軍相搏,這乃所謂下策哩。朕料他必出下策,卿等看著!延壽等必為我所擒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言未已,果有探馬來報,延壽等引眾前來,距安市城只四十裡了。太宗喜道:「朕意原料他如此,但恐他中道逗留,不肯就來送死,應設法誘他速來,方可就殲呢。」

  遂召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入帳,令帶突厥兵千騎,前往誘敵,只准敗,不准勝。阿史那社爾領命即去,行了三十餘裡,見敵眾奮勇前來,當下攔住馬頭,與他交鋒,戰不數合,便拖械而走。延壽笑語惠真道:「人人說唐軍強盛,哪知他這般沒用,這真是有名無實哩。」

  遂驅軍大進,直至安市城東南八裡,依山佈陣。太宗正帶著數百騎,登高望敵,遙見高麗兵到來,便返入大營,命李世勣率步騎萬五千人,列陣西嶺。長孫無忌率精兵萬一千人,從山北出狹穀,衝擊敵後。自率步騎四千,挾鼓角,偃旗幟,潛登北山,且預約諸軍齊進,一聞鼓角聲,當盡行趨擊。諸軍陸續進行,專聽北山鼓號,準備廝殺。太宗已至北山,望見李世勣軍,已在西嶺列陣,正與敵眾兩陣對圓,兩下裡躍躍欲動,勢將接仗。忽敵陣後面,隱隱有塵沙飛起,料知無忌軍已抄至敵後,即命隨騎鳴鼓吹角,高張唐幟,諸軍鼓噪並進,齊搗敵陣。延壽惠真,仗著人多勢旺,尚未著忙,擬分軍抵禦。突有一白袍將軍,大呼陷陣,手中持著一支方天戟,盤旋飛舞,只見戟,不見人,從那一片白光中,戮倒高麗兵無數,【未敘姓名,先寫忠勇,是用筆不平處。】唐軍又紛紛隨入,眼見高麗兵東倒西歪,陣勢大亂,不消一二時,已逃得無影無蹤,只剩作一片戰場了。【連用數見字,是從太宗目中寫出。】太宗大喜,回營升座,諸將各來報功,共斬虜首二萬餘級,檢驗既畢,便問諸將道:「朕適見一白袍將軍,當先突陣,銳厲無前,爾等快去將他召來!」

  諸將聞旨,即去查問此人,當有一雄赳赳的英雄,挺身出認,入見太宗。太宗問他姓名,那人伏地自陳,由太宗嘉獎數語,面授為遊擊將軍,並賜金帛及駿馬,正是:

  試看戰陣建功日,便是英雄遇主時。

  欲知此人為誰?待至下回表明。

  *==*==*

  魏王泰潛謀奪嫡,至承乾敗後,太宗果欲立泰為儲貳,幸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一再諫阻,方改立晉王治,司馬溫公謂唐太宗不私所愛,以杜禍亂之源,可謂知所遠謀者,誠非虛語。或以為魏王得立,當無武氏之禍,此語似是而實非。武氏嬌小傾城,能盅晉王治,寧獨不能惑魏王泰乎?且魏王狡險,苟得立為太子;入承大統,勢必加刃骨肉,盡殺弟昆,恐不待武氏臨朝,始見唐宗之盡覆也。若太宗東征高麗,當時議之,後世非之。夫蓋蘇文有弑主之惡,用王師以討其罪,誰曰不宜!所朱者,在禦蹕親征,致多煩費耳。然如太宗之勇略過人,出奇制勝,實不可沒,而其後卒不能平高麗,或亦有天意存乎其間,非盡戰之罪也,故本回敘述二事,雖不加褒,亦不加貶;所以昭公論而存直道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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