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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溯龍興開編談將種 選蛾眉侍宴賺唐公(3)


  轉瞬間又過一年,煬帝尚留駐江都,沉湎聲色,那四面八方的草頭王,陸續起來,竟把這浩蕩中原,變成了四分五裂的世界。自煬帝七年間起,至十三年止,各路揭竿起事,差不多有數十起,除楊玄感已見前文外,由小子臚述如左:

  劉武周起馬邑、林士弘起豫章、劉元進起晉安,均自稱帝。
  朱粲起南陽,自號楚帝。
  李子通起海陵,自號楚王。
  邵江海起岐州,自號新平王。
  薛舉起金城,自號西秦霸王。
  郭子和起榆林,自號永樂王。
  竇建德起河間,自號長樂王。
  王須拔起恒定,自號漫天王。
  汪華起新安、杜伏威起淮南,均自號吳王。
  李密起鞏,自號魏公。
  王德仁起鄴,自號太公。
  左才相起齊郡,自號博山公。
  羅藝起幽州、左難當起涇、馮盎起高羅,均自號總管。
  梁師都起朔方,自號大丞相。
  孟海公起曹州,自號錄事。
  周文舉起淮陽,自號柳葉軍。
  高開道起北平、張長憑起五原、周洮起上洛、楊士林起山南、徐圓朗起豫州、張善相起伊汝、王要漢起汴州、時德叡起尉氏。
  李義滿起平陵、綦公順起青萊、淳于難起文登、徐師順起任城、蔣弘度起東海、王薄起齊郡、蔣善合起鄆州、田留安起章邱。
  張青持起濟北、臧君相起海州、殷恭邃起舒州、周法明起永安、苗海潮起永嘉、梅知岩起宣城、鄧文進起廣州、楊世略起循潮。
  冉安昌起巴東、寧長真起郁林。
  李軌起河西,自號涼王。
  蕭銑起巴陵,自號梁王。

  這數十起草頭王,統是史冊上留有名目,可以錄述。此外尚有許多麼麽小丑,東劫西掠,騷擾民間,實屬紀不勝紀,史家總稱為群盜,小子也不敢捏造姓名。【實事求是。】那久駐江都的隋煬帝,還日坐迷樓,採集吳娃,鎮日裡花天酒地,醉死夢生。一班獻媚貢諛的楊家奴,又把各處的警報,匿不上聞,眼見得楊氏基業,是朝不保夕了。

  太原留守李淵,目擊時艱,時常愁歎,獨世民別具志趣,只管傾身下士,結識幾個眼前英雄,密圖大舉。晉陽令劉文靜,及宮監裴寂,嘗與世民往來。文靜器重世民,深自結納,寂尚不以為然。會寂與文靜同宿城樓,遙見境外烽火連天,不禁長歎道:「身為窮官,複遭亂離,如何圖存?」

  文靜反微笑道:「時事可知,我兩人果屬同心,怕甚麼貧窮呢?」

  寂即轉詰道:「劉大令有什麼高見?幸乞指教!」

  文靜道:「亂世出英雄,你不見李公子世民麼?」

  寂搖首道:「他雖有些才識,究竟是個少年,能成得甚麼大事?」

  文靜道:「此子雖屬少年,卻是個命世奇材,你休得看錯哩!」【文靜眼力過人。】

  寂仍似信非信。

  越宿,有江都使持詔到來,宣示李淵,略稱:「李密叛亂,劉文靜與密通婚,應該連坐,著即革職下獄」云云。淵不敢違慢,即將文靜拘入獄中。李世民聞文靜下獄,急往探望,獄吏見是李公子,當然放入,兩下相見,世民代為嘆惜。

  文靜道:「今天下大亂,還有甚麼正當的賞罰?除非有漢高祖、光武帝等,崛起世間,撥亂反正,或尚得善惡分明,沒有冤死的好人。」

  世民勃然道:「君亦未免失言,難道今世必無異才,只恐肉眼未識直人呢?我來此探君,正欲與君共圖大事,豈似尋常兒女子,看著親友下獄,束手無策,但知向他哭泣麼?」

  文靜鼓掌道:「好!好!我的眼力,究屬不弱。公子果具命世才,我當代籌良策。今天下大亂,群盜如毛,有真主出,正好收為己用,號令天下。即如太原百姓,俱避盜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萬人,尊公麾下,複有數萬兵士,就此乘虛入關,傳檄四方,不出半年,就可成帝業了。」

  世民聞言,沈吟半晌,徐徐的答道:「君言確是良策,但恐家父不從,奈何?」

  文靜道:「這也不難。」

  說至此,即與世民附耳密談,寥寥數語,世民已經瞭解,便告別出獄,自去邀裴寂宴飲。寂頗使酒好博,世民既盛筵相待,複出私錢數萬緡,與寂作樗蒲戲,故意的輸錢與寂。寂因此興高采烈,日夕過從。自是兩情款洽,世民因以密謀相告,寂躊躇道:「尊公與我,原系舊友,但明言相勸,恐反見拒,看來只好暗渡陳倉哩。」

  世民道:「全仗大力。」

  寂答道:「現且不必明言,緩日自當報命。」【文靜囑世民語,已用虛寫,及裴寂替世民劃策,亦仍此法,好在用筆不同。】

  世民喜謝,寂即辭出。

  隔了一日,設席晉陽宮,請李淵入宴。原來隋高祖初都長安,繼在長安城東,營一新城,名曰大興。煬帝更營都洛陽,號為東都。後來四處遊幸,各置行宮。晉陽宮就是行宮之一,宮中設有外監,正副各一人。解釋處,萬不可少,且隋都隋宮,亦俱得連類表明。李淵留守太原,兼領晉陽宮監,裴寂為副。此次寂請李淵入宴,淵以為責居監守,不妨赴席。寂殷勤迎接,入席坐定,當有美酒佳餚,依次獻奉。兩人對酌,歡然道故。淵即開懷暢飲,連盡數大觥,已含有五六分酒意。忽聽得門簾一動,環珮聲來,由淵定睛一瞧,竟走進兩個美人兒,都生得十分佳麗,仿佛如姊妹花一般。俗語說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那兩美人婷婷嬝嬝,趨近席前,向淵參見。淵慌忙答禮,寂即指引兩美人,左右分坐,重行勸酒。淵已酒醉糊塗,也不問明來歷,一味兒的亂喝,喝到酩酊大醉,即由兩美人扶掖去睡,雖不及顛鸞倒鳳,已居然偎玉倚香。小子有詩歎道:

  開樽幸接舊相知,更遇名花索笑時。
  莫怪隋家浪天子,真人到此也迷離。

  *==*==*

  究竟李淵醒後,如何處置這兩美人,且看下回續表。首段總揭唐事,以女禍為第一條件,已將全唐二百九十年的大綱,籠括在內。入後敘李家父子,作兩段分寫,不致直捷無味。插敘四方亂事,出以簡括。眉目甚清;一覽了然。結末即接入晉陽宮事,標明女禍之開端。觀此一回,已見得妙手經營,自成杼柚。雖曰小說,恰具大文,閱者勿視為尋常筆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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