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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二顯官被譴回籍 眾黨員流血埋冤(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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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值粵人馮如,在美國學造飛行機,竣工回國,往見粵督張鳴岐,自言在美國學制飛艇,已二十多年,現更自出心裁,造成一艇,能升高三百五十尺,載重四百餘噸,此番回國,已將飛機運歸,準備試驗。張督即命馮如再往海口,載回飛艇,擇日試演。這個消息傳出,省城官紳商民,爭欲先睹為快。馮如擇定日期,擬於三月初十日,在燕塘試放。屆期這一日,遠近到者數萬人,紅男綠女,絡繹途中,真個是少見多怪,哄動全粵。 廣州將軍孚琦,系榮祿從侄,聞得燕塘試演飛機,亦想一廣眼界,當下坐了綠呢大轎,排仗出城。清制,將軍不能擅自出城,孚琦欲廣目界,違制私出,只道清廷無由遙制,誰知冥官偏不留情。 一到燕塘,張督等統已出場,相見畢,彼此坐定。霎時間飛艇上升,越騰越高,但聽得大眾驚詫聲,鼓噪聲,談笑聲,鬧成一片。不但百姓齊聲喝采,連大小文武各員,也稱為奇物。孚琦更為快慰,只因身任將軍,有守城責,不便多留城外,便起身辭了各官,先行入城。甫至城門口,忽聞轟的一聲,孚琦探頭出望,巧巧一顆子彈,飛中額上。【可謂一廣額界。】 孚琦慌忙大喝道:「有革命黨,快快拿住!」 這話一說,反把手下親兵,嚇得四散,連轎夫也棄轎遠走。孚琦正在驚慌,那槍彈還是接連飛來,憑你渾身是鐵,也要洞穿。彈聲中止,放彈的人,跳躍而去。適值張督等回來截住,刺客一時不能逃避,槍彈又未裝就,即被兵警擒住。這時才去看孚將軍,早已鮮血淋漓,全無氣息,轎子已打得七洞八穿,玻璃窗亦碎作數片。廣州府正堂,及番禺縣大令,忙飭轎夫抬回屍首,一面押著刺客,隨張督等一同進城。 張督立飭營務處審訊,刺客供稱:「姓溫名生財,曾在廣九鐵路做工,既無父母,又無妻小,此次行刺將軍,系為四萬萬同胞復仇。今將軍已被我擊死,我的義務盡了,願甘償命!」 問官欲究詰同黨,溫生財道:「四萬萬漢人,便是我同黨。」 問官又欲詰他主使,溫生財道:「擊死孚琦是我,主使也就是我,何必多問!」 【視死如歸。】 問官得了確供,便向督署中請出軍令,立刻用刑。 溫生財既死,官場中格外戒嚴,紛紛調兵入城。黃興等聞這消息,頓足不已,大呼為溫生財所誤。當下秘密會議,有說目下未便舉動,且暫時解散,再作後圖。獨黃興主張先期起事,提出三大理由: 第一條是說我等密謀大舉,不應存畏縮心。 第二條是說大軍入城,有進無退,若半途而廢,將失信用,後來難以作事。 第三條是蓄謀數年,惹起各國觀瞻,若不戰而退,恐被外人笑駡。 眾人聞這三條理由,恰是確實情形,不得不舉手贊成,遂決計起事。到了三月二十九日,官場也微悉風聲,防守越嚴。黃興謂束手待斃,不如冒險進取,遂於是日下午六點鐘出發,他們先想了一個計策,著敢死團坐了轎子,向總督衙門內,一直抬入。管門的人,還道他是進見總督,不敢上前攔住,那敢死團已闖進衙門,便亂擲炸彈,將頭門炸壞,擊斃管帶金振邦。敢死團複向二門搗進,直到內房,並不見有總督,也不見有總督家眷。 原來總督張鳴岐,聞風聲緊急,早將家眷搬在別處,只有自己留住署內。是日聽得衙門外面,槍聲大作,忙令巡捕探悉。巡捕未出內室,外面已報革命黨進衙,不免心慌意亂,虧得巡捕扯住了他,從室中走上扶梯,開了窗,正是當鋪後牆,他兩人即攢出窗門,越過當鋪後簷,徑入當鋪中。眾朝奉認得張督,自然接待,張督不暇安坐,急令朝奉引出偏門,三腳兩步的,走入水師統領署內。 水師統領李准,已聞督署起火,正擬調兵救護,忽報張督微服前來,便迎進花廳,作揖才罷,張督即令發兵拿革命黨。李准請張督暫住書室,自己忙調動城內防營,速救督署,複親自上馬出衙,趕至督轅前,見營兵已與革黨酣戰。党人氣焰很盛,槍桿統是新式,看看防營中人,有點抵擋不住,李准大喝一聲,催各兵竭力向前,能獲住黨人一名,便有重賞。那時眾兵聽見有賞二字,爭先殺敵,黨人雖拚命死戰,究竟寡不敵眾,有幾個中彈死了,有幾個跌倒地上,被拿去了,漸漸的剩了數十人,只得望後退走。李准帶了營兵,追向前去,到了大南門,又遇著一隊黨人,混戰一場,黨人又死了一半,四散奔逃。 李准見四面統有火光,複分營兵為數隊,向各處兜拿。火起處不得赴救,總教要路攔住,不使黨人逃竄,就算有功。所以黨人無從得利,次日清晨,還有黨人一大群,去奪軍械局,又被營兵殺退。營兵到處搜索,党人無路可走,竟擁入米肆中將米袋運至店口,堆積如山,阻住營兵。營兵搬不勝搬,槍彈又打不進去,正在沒法,李准下令,用火油澆入店中,燒將起來。可憐党人前後無路,多被燒死。這日黨人死了無數,城中損失,恰不甚多。因党人不肯騷擾居民,見有老幼婦女,嘗扶他回家,就是街中放火,也不過是搖惑軍心的計策,往往自放自救。 到了四月朔日,城中已寂靜無聲了。那時張鳴岐已回到督署,將捉到黨人若干名,一一審訊。党人統是慷慨直陳,無一抵賴。張督便命一半正法,一半收監。旋由同善堂內檢點各處屍首,向黃花岡埋葬。後來經黨人自己調查,陣亡的著名首領,約有八十九人,姓名錄下: 林文、林覺民、林尹民、林常拔、方聲洞、陳與桑、陳更新、陳汝環、陳文波、陳可均、陳德華、陳敏、陳啟言、陳福、陳才、馮超驤、馮仁海、馮敬、馮雨蒼、劉六湖、劉元棟、劉鋒、劉鐘群、劉鐸、李海、李芳、李雁南、李晚、李生、李海書、李文楷、徐滿淩、徐培漢、徐禮明、徐日培、徐保生、徐廣滔、徐沛流、徐應安、徐釗良、徐端、徐容九、徐松根、徐廉輝、徐茂苗、徐培深、徐習成、徐林端、徐進台、羅坤、羅俊、羅聯、羅幹、羅仲霍、石經武、石慶寬、榮肇明、勞培、馬侶、馬勝、周華、韋雲卿、梁緯、喻紀雲、龐鴻、龐雄、何天華、王明、姚國梁、宋玉琳、饒輔廷、餘東鴻、日全、雷勝、黃鶴鳴、杜鳳書、蕭盛躋、游禱、秦大誘、伍吉三、郭繼梅、洗選、程耀林、葛郭樹、黎新、吳潤、彭容、廖勉、江繼厚。 這八十九人內,有七十二人葬在黃花岡。只黃興,趙聲,及胡漢民,李燮和數人,總算逃出香港,才免拿獲。趙聲恨事不成,病癰而死,與黃花岡諸君相見地下。這是廣州流血大紀念。民國紀元,當三月二十九日,為黃花岡志士周年期,上海某報,曾有一副挽聯雲: 黃花岡下多雄鬼, 五色旗中吊國殤。 廣州流血後,水師提督李准,得了黃馬褂的重賞,清政府也以為泰山可靠,越加放心。從此陽說立憲,陰加專制,不到數月,又想出一個鐵路國有的計策,闖出一件大大的禍事來了。欲知後事,請看下回。 *==*==* 攝政王載澧,監國三年,未聞大有失德,而國勢日危,實由於變亂已深,不可救藥。故謂亡清之咎,專屬攝政王,我不敢信。但必以攝政王可告無罪,亦豈其然?當其監國之始,嚴譴袁端二大臣,似覺剛克有餘,乃其後太阿倒持,政權旁落,叔侄子弟遍要路,無一干濟才,但惟是貪婪淫欲,掊克為生,是豈恐其亡之不速,而故速其亡耶?誰秉國政,顧任其驕縱若此? 革命黨人乘機騷動,一敗而清廷相慶,再敗而清廷益相賀,三敗四敗,而清廷且自以為無恐矣。抑知敗者愈奮,勝者愈驕,革命革命之聲喧傳海外,雖欲不亡,不可得也。故廣州一役,人為革黨悲,吾為清室懼,天奪之鑒而益其疾,覘國者於此決興亡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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