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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林制軍慷慨視師 琦中堂昏庸誤國(3)


  隔了兩宿,鮑鵬回報義律不肯遵命,說是:「且開了仗,再好議和。」

  琦善大驚,正在慌張,沙角炮臺將陳連升,齎文請援,琦善不願發兵,仍遣鮑鵬赴英艦議和。鮑鵬陽雖應命,暗中卻往別處耽擱了好幾天,琦善還道他磋磨和議,不加著急,忽由飛騎來報:「陳副將連升,與英兵開戰,轟斃英兵四百多人,後因火藥傾盡,力竭身亡,連升子舉鵬與千總張清鶴,統已陣歿。沙角炮臺,已失陷了。」

  琦善道:「有這麼事!」

  【竟象作夢。】

  接連又報:「大角炮臺,亦被英人陷沒,千總黎志安,受傷出走。」

  琦善皺眉道:「我已著鮑鵬去止英兵,什麼鮑鵬不來,英兵只管進攻。」

  語未畢,署外傳進手本,乃總兵李廷鈺求見。琦善道:「我沒有傳他回省,他來做什麼?」

  【真心昏蛋。】

  傳遞手本的巡捕,答稱李鎮台說有緊急事情,因此進省稟見。琦善方命傳入,相見畢,廷鈺稟道:「沙角、大角兩炮臺,俱已陷落,英兵已進攻虎門,請大帥急速發兵,由卑鎮帶去把守!」

  琦善道:「我奉旨前來議撫,並不是與英開戰,怎好添兵尋釁?」

  【夢人說夢話。】

  廷鈺道:「英兵不願就撫,奈何?」

  琦善道:「我已著鮑鵬前去相商,諒無不成,明後日便可沒事,老兄不必過慮!」

  廷鈺道:「大帥不要過信鮑鵬,鮑鵬前曾私販煙土,犯過罪案,倘再被他通洋舞弊,恐怕禍患不淺。」

  琦善閉著目,只是搖頭。

  廷鈺下淚道:「虎門系粵東門戶,虎門一失,省城萬不能保。廷鈺等死不足惜,大帥恐亦未便。」

  說到這一句,琦善方張目道:「據你說來,是必要添兵的。現調兵二百名,給你帶去,可好麼?」

  廷鈺道:「二百名不夠分佈。」

  琦善道:「再添三百,湊成五百,想總夠了。」

  【好象買賣人論價,可笑之至。】

  廷鈺方起身告辭,琦善又道:「老兄帶了五百兵出去,只可黑夜中潛渡,若被英人得知,責我添兵,那時萬不肯就撫了。」

  廷鈺又氣又笑,告別出外,急赴虎門守威遠炮臺去了。

  琦善正遣發廷鈺出署,見鮑鵬進來,好象得了寶貝,忙問撫議如何?鮑鵬答稱義律必欲照約,方許退兵。琦善道:「你如何今日才來?」

  鮑鵬道:「卑職前日奉命前去,義律只是不見,守候數日,方得見他,磋商許久,仍無成議。只是請大帥允准要約,非但把炮臺歸還,連定海亦即交付。」

  琦善道:「你再去與他商議,前六款中,煙價償他若干,廣州可以開放,香港亦可婉商,餘事待後再談。」

  鮑鵬去了一會,又回報:「義律已經首肯,請大帥出訂和約。」

  琦善道:「話雖如此,但我尚未奏准,如何與他訂約?」

  鮑鵬道:「可去訂一草約,然後奏准未遲。」

  琦善從鮑鵬言,借查閱炮位為名,與義律會於蓮花城,願償煙價七百萬圓,並許開放廣州,割讓香港。義律亦許歸還定海,及沙角、大角兩炮臺。雙方議定草約,琦善還署,即諮伊裡布接收定海,一面即據義律來文,說出不得不撫情形,奏達清廷。

  道光帝未經大創,安肯遽允?即命御前大臣弈山為靖逆將軍,提督楊芳、尚書隆文為參贊大臣,赴粵剿辦,並降旨道:

  覽奏,曷勝憤懣。不料琦善怯懦無能,一至於此!該夷兩次在浙江、粵東肆逆,攻佔縣城炮臺,傷我鎮將大員,荼毒生民,驚擾郡邑,大逆不道,覆載難容。無論繳還定海,獻出炮臺之語,不足深信。即使真能退地,亦只複我疆土,其被戕之官兵,罹害之民人,切齒同仇,神人共憤;若不痛加剿洗,何以伸天討而示國威?弈山、隆文兼程前進,迅即馳赴廣東,整我兵旅,殲茲丑類!務將首從各犯,通夷漢奸,檻送京師,盡法處治。至琦善身膺重寄,不能聲明大義,拒絕要求,竟甘受其欺侮,已出情理之外;且屢奉諭旨,不准收受夷書,膽敢附折呈遞,代為懇求,是何居心?且據稱同城之將軍、都統、巡撫、學政及司道府縣,均經會商,何以折內阿精阿、怡良等,並未會銜?所奏顯有不實,琦善著革去大學士,拔去花翎,仍交部嚴加議處!欽此。

  琦善接旨,不由的身子發抖,又聞伊裡布亦奉飭回任,料知朝廷變了和議,將來如何答覆英人?惶急了數天,忽又接到京中家報,說是家產都要籍沒了,心中一急,昏暈倒地,不省人事。家不可忘,國恰可賣。正是:內家而外國,義本同休戚;誤國即誤家,身敗名亦裂。

  未知琦善性命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

  焚煙之舉,雖未免過激,然使省省有林、鄧,則善戰善守,英何能為?且但患畏葸,不患孟浪,本出自宣宗之口,林、鄧二公,不過奉上而為之耳。何物穆彰阿,敢行煬蔽,妨賢病國,縱敵殃民,弛一日之大防,釀百年之遺毒。不知者謂鴉片之禍,起自林文忠,其知者則固謂在彼不在此也。琦善奸党,右穆左林,隳車實,長寇仇,莫此為甚。讀此回,令人惋惜,又令人憤激;雖本事實之不平,亦由抑揚之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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