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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決大河漂沒汴梁城 通內線恭進田妃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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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清太宗雄據遼沈,聞中原鼎沸,不可收拾,正好來作漁翁,實行收利。當下入攻錦州,環城列炮,搶割附近禾稼,作為軍糧。城中守兵出戰,統被擊退。薊、遼總督洪承疇,及巡撫邱民仰,調集王朴、唐通、曹變蛟、吳三桂、白廣恩、馬科、王廷臣、楊國柱八總兵,統兵十三萬赴援,到了松山,被清兵截擊,敗了一陣。最要緊的是輜重糧草,屯積塔山,也被清兵劫去。 承疇部軍大潰,八總兵逃去六人,只有曹變蛟、王廷臣兩總兵,隨著洪、邱兩督撫,被困松山,相持數月,糧盡援絕,副將夏承德,竟將松山城獻了清軍,開門延敵。邱民仰自殺,曹變蛟等戰歿,承疇披擄,杏山、塔山一齊失守。懷宗聞警,不勝驚悼,且聞承疇已經死節,詔令設壇都城,賜承疇祭十六壇,民仰六壇,並命建立專祠,洪、邱並列,正擬親自臨奠,那關東傳來奏報,承疇竟叛降清廷,不禁流涕太息,愁悶了好幾日。松山戰事,詳見《清史演義》,故此特從略。 兵部尚書陳新甲,以國內困敝,密奏懷宗,與清議和,懷宗頗也允從,囑令新甲縝密,切勿漏泄。【何必如此。】新甲遂遣職方郎中馬紹愉,賚書赴清營,與商和議。清太宗倒也優待,互議條款。紹愉當即密報新甲,新甲閱畢,置諸幾上,竟忘檢藏,家僮誤為塘報,付諸鈔傳,頓時盈廷聞知,相率大嘩。 言官交劾新甲,【到了此時,還要意氣用事,口舌相爭,實是可殺!】懷宗以新甲違命,召入切責,新甲不服,反詡己功,遂忤了上意,下獄論死。清太宗以和議無成,攻入薊州,分道南向,河間以南多失守。至山東連下兗州等府,攻破八十八城,魯王以派,為太祖第十子檀六世孫,襲封兗州,被執自殺。清兵又回入京畿,都城大恐。 複由大學士周延儒,奉命督師,出駐通州。這延儒曾為溫體仁所排,回籍有年,此時何複入相。【見九十五回。】原來體仁免官後,即用楊嗣昌為首輔,所有舊任閣臣,如張至發、孔貞運、黃士俊、傅冠、劉宇亮、薛國觀等,或免職,或得罪,另用程國祥、蔡國用、方逢年、範複粹及姚明恭、張四知、魏照乘、謝陞、陳演等一班人物,尤覺庸劣不堪,朝進暮退。 懷宗複記及周延儒,可巧延儒正夤緣複職,私結內監,賄通寵妃,遂因此傳出內旨,召延儒重為輔臣。看官欲問寵妃為誰?就是小子九十回中敘及的田貴妃。 田妃陝西人,後家揚州,父名弘遇,以女得貴,受職左都督。弘遇以商起家,素好佚遊,購蓄歌妓,恣情聲色,田妃生而纖妍,長尤秀慧,弘遇遂延藝師樂工,指授各技,一經肄習,無不心領神會。凡琴棋書畫,暨刺繡烹飪諸學,俱臻巧妙。尤善騎射,上馬挽弓,發必中的,確是個神仙儔侶,士女班頭。既入信邸,大受懷宗寵倖。【如此好女,我願鑄金拜之,無怪懷宗寵愛。】懷宗即位,冊為禮妃,嗣進皇貴妃,每讌見時,不尚妝飾,尤覺得橚發如雲,美顏如玉,芳體如蘭,巧舌如簧,有時對帝鼓琴,有時伴帝奏笛,有時與帝弈棋,無不邀懷宗歎賞。又嘗繪群芳圖進呈,仿佛如生,懷宗留供禦幾,隨時賞玩。一日,隨懷宗校閱射場,特命她騎射,田妃應旨上馬,六轡如絲,再發並中。內侍連聲喝采,懷宗亦讚美不已,賞賚有加。 惟田妃既受殊遇,自炫色澤,免不得恃寵生驕,非但六宮妃嬪,看不上眼,就是正位中宮的周皇后,及位次相等的袁貴妃,亦未曾放入目中。這是婦女通病。如秀外慧中之田貴妃,猶蹈此習,令人嘆惜!周皇后素性嚴慎,見她容止驕盈,往往裁以禮法。一年,元日甚寒,田妃循例朝後,至坤甯宮廡下,停車候宣。等了半晌,並沒有人宣入,廡下朔風獵獵,幾吹得梨渦成凍,玉骨皆皴。周後亦未免懷妒,累此美人兒受寒。及密詢宮監,才知袁貴妃先已入朝,與後坐談甚歡,因將她冷擱廡下。至袁妃退出,方得奉召入見。後竟華服升座,受她拜謁,拜畢亦不與多言,令即退去,氣得田妃玉容失色,憤憤回宮。越日得見懷宗,即嗚嗚泣訴,經懷宗極力勸慰,意乃少解。 過了月余,上林花發,懷宗邀後妃賞花,大眾俱至,田妃見了周後,陡觸著前日恨事,竟背轉嬌軀,佯若未見。周後瞧不過去,便走近上前,訴稱田妃無禮。懷宗亦佯若不聞,周後仍然絮述,反至懷宗惹惱,揮肱使退。懷宗頗有膂力,且因心中惱恨,揮手未免少重,周後立足不住,竟跌僕地上,宮人慌忙攙扶,走過了十二名,才將周後掖起。後泣道:「陛下不念為信王時,魏閹用事,日夜憂慮,只陛下與妾兩人,共嘗苦境,今日登九五,乃不念糟糠妾麼?妾死何難?但陛下未免寡恩。」 言訖,徑返坤甯宮。越三日,懷宗召坤甯宮人,問後起居,宮人答言:「皇后三日不食。」 懷宗為之惻然,即命內監持貂鬒賜後,傳諭慰解,且令田妃修省。後乃強起謝恩,勉為進餐。惟田妃寵眷,仍然未衰。 周延儒得悉內情,遂向田妃處打通關節,托為周旋。懷宗因四方多事,夜幸西宮,亦常愁眉不展,田妃問長道短。由懷宗說入周延儒,遂旁為慫恿,即日傳旨召入延儒,仍為大學士。 懷宗非常敬禮,嘗於歲首受朝畢,下座揖延儒道:「朕以天下托先生。」言罷,複總揖諸閣臣。 怎奈延儒庸弩無能,閣臣又只堪伴食,坐令中原塗炭,邊境喪師,馴至不可收拾。到了清兵入境,京都戒嚴,延儒也覺抱愧,自請視師。懷宗尚目為忠勤,比他為召虎裴度,並賜白金文綺上駟等物。延儒出駐通州,並不敢戰,惟日與幕友飲酒自娛,想學謝安石耶?一面偽報捷狀。懷宗信以為真,自然欣慰,進至西宮,與田妃敘歡。宮中後妃,要算田妃的蓮鉤,最為瘦削,如纖纖春筍一般。差不多只有三寸。是日應該有事,懷宗瞧見田妃的繡舄,精巧異常,不由的將它舉起。但見繡舄上面,除精繡花鳥外,恰另有一行楷書,仔細一瞧,乃是「周延儒恭進」 五字,也用金線繡成,頓時惱動了懷宗皇帝,面責田妃道:「你在宮中,何故交通外臣?真正不得了!不得了!」 田妃忙叩頭謝罪,懷宗把袖一拂,掉頭徑去。後人有詩詠此事道: 花為容貌玉為床,白日承恩卸卻妝。 三寸繡鞋金縷織,延儒恭進字單行。 未知田貴妃曾否遭譴,且至下回再詳。 *==*==* 李自成灌決大河,汴梁陸沈,腹心已潰,明之亡可立足待矣。說者多歸咎高名衡,謂名衡自潰其防,坐令稽天巨浸,反資賊手。吾以為名衡固未嘗無咎,但罪有較大於名衡者,左良玉諸人是也。四鎮赴援,良玉先走,開封被圍日久,餉盡援窮,至於人自相食,名衡為決河計,亦出於萬不得已之策,其計固非,其心尚堪共諒。假使此策不用,城亦必為賊所陷。自成三攻乃下,必怒及兵民,大加屠戮,與其汗刃而死,何若溺水而死?且精華盡沒,免齎寇盜,不猶愈於被掠乎?惟懷宗用人不明,坐令蹇帥庸相,喪師失地,殊為可痛。至清兵入犯,複令一庸鄙齷齪之周延儒,出外督師,諱敗為勝,推原禍始,實啟寵妃。傳有之:「謀及婦人,宜其死也。」懷宗其難免是責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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