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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戰秦晉曹文詔揚威 鬧登萊孔有德亡命(2)


  高迎祥等聞文詔調還,去了一個勁敵,心寬了一大半。但前面有河南兵,後面有京營兵,戈鋌蔽空,無從飛越,他又想出假降的計策,把沿途所奪金帛,密賂各處帶兵官,偽詞乞降。各將不敢作主,獨太監楊進朝,伸手要錢,代為入奏,且檄各將停戰。總是若輩壞事。會值天寒冰合,高迎祥等潛從毛家寨渡河,狡脫而去。河南兵寂處寨中,無一出阻,等到澠池、伊陽、盧氏三縣,相繼告警,巡撫元默,始督軍會剿,賊眾竟竄入盧氏山中,從間道入內鄉,大掠南陽、汝寧,竄入湖、廣去了。

  小子敘了西邊,又不能不夾敘東邊。當西寇緊急的時候,登州遊擊孔有德、耿仲明等,竟糾眾作亂。孔有德與耿仲明,同為毛文龍義子,文龍被殺,他曾通款滿洲,逗留東江。【見九十一回。】東江參將劉興治,戕害副將陳繼盛,擁眾叛去。有德與他異志,逃入登州。登、萊巡撫孫元化,嘗居官遼東,素言遼東人可用,遂授有德、仲明為遊擊。還有孔耿同黨李九成,亦得為偏裨。會滿洲兵複寇遼東,圍大淩城,元化遣有德赴援,有德佯為出師,至吳橋,天大雨雪,眾不得食,頓時大嘩。李九成與子應元,誘眾為亂,入劫有德。有德本蓄異圖,自然順水推舟,拱手聽命。

  【李九成之主使,恐亦由有德主使。】

  當下還兵大掠,陷陵縣、臨邑、商河,殘齊東,圍德平,轉破新城、青城。山東巡撫余大成,遣兵往禦,均為所敗,正要親自出師,忽來了登、萊巡撫孫元化,兩下晤談,元化尚力主撫議,前既誤用,還要主撫,真是笨伯。大成也樂得少安。至元化歸署,飛飭所屬郡縣,不必邀擊,另派人馳諭有德,速即歸誠。有德佯允來使,即與李九成直抵登州,總兵官張可大,方駐軍城外,以有德狡詐宜防,不待元化命令,竟去截擊有德,有德倒也一驚,兩下交鋒,鬥了多時,眼看有德的軍馬,將要敗陣下去,偏元化遣將張燾,諭令停戰,可大軍心一亂,反被有德殺了一陣。

  可大氣憤憤的回入城中,有德尚在城外,見天色已暮,略略休息。夜餐畢後,忽見城內火光四起,料有內應,忙率眾薄城。可巧東門大開,門首迎接的,卻有三人,為首的就是同黨耿仲明,餘二人乃是都司毛承祿、陳有時。有德大喜,進了城門,忙奔撫署,一入署中,見元化正圖自盡,【也要自盡麼?】當即阻住,且雲:「蒙大帥恩,決不加害!」元化默然。

  此外同城各官,均被九成等拘住,惟總兵張可大,已將妾陳氏殺死,懸樑殉節了。【不可有二,不能無一。】德推九成為主,自居次位,又次為仲明,又次為承祿、有時,即用巡撫的關防,檄征州縣兵餉。且令元化移書大成,再行求撫。大成據事上聞,懷宗命將大成、元化,一併褫職候勘,另簡徐從治為山東巡撫,謝璉為登、萊巡撫,並駐萊州,協力討賊。

  有德等已破黃縣,陷平度,集兵攻萊,四面圍住。從治屢出兵掩擊,頗有斬獲,只有德等終不肯退。相持數月,忽聞明廷特簡侍郎孫宇烈,總督山東,統馬步兵二萬五千,浩蕩東來。徐從治、謝璉等,總道是大軍來援,可以即日解圍,哪知這孫宇烈逗留中道,只管遣使議撫。有德等只把議撫條款,與他敷衍,且縱還故撫元化,及所拘官吏,表明就撫的意思,一面暗運西洋大炮,猛轟萊城。

  徐從治方登陴督守,不料炮彈無情,擊中要害,立時殞命。萊城益危,又固守了月餘,宇烈不至,城中已力竭難支。有德偵知消息,因遣人偽約降期,請文武官出城守撫。謝璉也料他有詐,留總兵楊禦蕃守城,自與知府朱萬年,出城招降。有德與九成、仲明等,見了謝璉,下馬跪拜,佯作叩首涕泣狀。謝璉、朱萬年,也下馬慰諭。未及數語,有德等陡然起身,指麾左右,把兩人牽擁而去。

  楊禦蕃見兩人中計,忙緊閉城門,登陴守禦,果然叛軍大至,猛力撲城,城上矢石交下,才得擊卻。俄由叛軍擁著萬年,推至城下,脅令呼降。萬年厲聲道:「我死了!汝等宜固守!」

  【我聞其言,如見其人。】

  禦蕃俯視萬年,不禁垂淚。

  萬年又道:「我墮賊計,死不瞑目。楊總兵!你快發大炮,轟死幾個叛賊,也好替我復仇。」

  說到「仇」字,首已落地。【一死成名,死也值得。】

  禦蕃大憤,即令軍士開炮,撲通撲通的放了數聲,擊死叛軍多人,有德乃收兵暫退。謝璉竟絕粒自盡。懷宗聞這警耗,大加痛憤,遂逮宇烈下獄,誅元化,戍大成,命參政朱大典為僉都禦史,巡撫山東,一意主剿。飭中官高起潛監護軍餉,兼程而進。【又是一個監軍的太監。】

  大典令副將靳國臣、參將祖寬為前鋒,直至沙河,孔有德督軍迎戰。祖寬躍馬突出,挺槍死鬥,勇不可當。國臣驅軍大進,一當十,十當百,饒你孔有德如何梟桀,也被殺得大敗虧輸,撥馬奔走。祖寬等追至城下,有德等料不可敵,夜半東遁。萊州被圍七閱月,至是始解,闔城相慶。

  越日,總兵金國奇等,進複黃縣,斬首萬三千級,活擒了八百多名。別將牟文綬馳救平度,陣斬賊魁陳有時。有德、九成、仲明等,竄歸登州,大典會集全師,進薄登州城下,親自督攻。

  登州城三面倚山,一面距海,北有水城,與大城相接。水城有門,可通海舶,叛軍恃此通道,所以屢攻不下。及被圍日久,李九成出城搏戰,中矢斃命。祖寬等乘勝驅殺,攻破水門外面的護牆,於是城中洶洶。孔有德忙收拾財帛,攜挈子女,航海遁去。耿仲明、毛承祿,及九成子應元等,相繼出走,登州遂下。有德等奔至旅順,忽由島中駛出戰艦數十艘,最先一艦,立著一位鐵甲銀盔的大將,持槊高叫道:「叛賊休走!」

  正是:

  瀕海圍城方幸脫,冤家狹路又相逢。

  畢竟來將為誰?請看下回表明。

  *==*==*

  流賊不可撫,叛軍愈不可撫。庸帥之所以縱寇,明廷之所以覆國,皆撫之一字誤之也。觀曹文詔之勇敢無前,所向有功,其得力全在一戰字。朱大典一意進兵,不數月間,即蕩平登、萊,其得力全在一攻字。可知流賊揭竿,叛軍據險,並非不易剪除,其所以蔓延日甚,癰潰日深者,俱由於將不得人,志在苟安故也。是回敘剿流寇,而注意惟一曹文詔,敘討叛軍,而結局在一朱大典,此外不過就事論事,作為襯筆而已。藉非然者,滿盤散沙,成何片段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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