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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聯翠袖相約乞榮封 服紅丸即夕傾大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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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疏上後,過了一天,光宗傳錦衣官宣召楊漣,並召閣臣方從哲、劉一燝、韓爌及英國公張維賢,並六部尚書等入宮,眾臣都為楊漣擔憂,總道他抗疏得罪,將加面斥。獨楊漣毫不畏懼,坦然入謁,隨班叩見。光宗注目視漣,也沒有甚麼吩咐。遲了半晌,乃宣諭群臣道:「國家事機叢雜,暫勞卿等盡心,朕當加意調理,俟有起色,便可視朝。」群臣稟慰數語,奉旨退出。 越日又複召見,各大臣魚貫進去,但見光宗親禦暖閣,憑幾斜坐,皇長子由校侍立座側,當下循例叩安,由光宗面諭道:「朕迭見卿等,心中甚慰。」說畢微喘。 從哲叩首道:「聖躬不豫,還須慎服醫藥。」 光宗道:「朕不服藥,已十多日,大約是怕瀉之故。現有一事命卿:選侍李氏,侍朕有年,皇長子生母薨逝,也賴選侍撫養,【王選侍之歿,就此帶出。】勤勞得很,擬加封為皇貴妃。」 言甫畢,忽屏後有環珮聲,鏗鏘入耳,各大臣向內竊窺,只見屏幃半啟,微露紅顏,嬌聲呼皇長子入內,隱約數語,複推他使出。光宗似已覺著,側首回顧,巧與皇長子打個照面。皇長子即啟奏道:「選侍娘娘乞封皇后,懇父皇傳旨。」 光宗默然不答。【皇長子侍立帝側,李選侍得隨意驅使,是真視光宗如傀儡者。】 各大臣相率驚詫,當由從哲奏請道:「殿下年漸長成,應請立為太子,移居別宮。」 光宗道:「他起居服食,尚靠別人調護,別處如何去得?卿等且退,緩一二天,再當召見。」 大眾叩首趨出。 鴻臚寺丞李可灼,謂有仙方可治帝疾,居然上疏奏陳。光宗乃再宣召眾大臣,入問道:「鴻臚寺官說有仙方,目今何在?」 從哲叩首道:「李可灼的奏請,恐難盡信。」 光宗痰喘吁吁道:「且、且去叫他進來!」 左右即奉命出召,少頃,可灼已到,謁見禮畢,便命他上前診脈。可灼口才頗佳,具言致病原由,及療治合藥諸法。【諺言「識真病,賣假藥」,便是這等醫生。】 光宗心喜,便令出去和藥。一面複語群臣,提及冊立李選侍,並雲李選侍數生不育,只有一女,情實可憐。【死在目前,還念念不忘選侍,光宗可謂多情。】從哲等齊聲奏稱,當早日具儀,上慰聖懷。 光宗覆命皇長子出見,顧諭群臣道:「卿等他日輔導朕兒,須使為堯、舜,朕亦瞑目。」 從哲等方欲有言,但聽光宗又諭道:「壽宮尚無頭緒,奈何?」 從哲道:「先帝陵寢,已經齊備,乞免聖慮!」 光宗用手自指道:「便是朕的壽宮。」 從哲等複齊聲道:「聖壽無疆,何遽言此!」 光宗欷歔道:「朕已自知病重了。但望可灼的仙藥,果有效驗,或可延年。」 語至此,已氣喘的了不得,用手一揮,飭諸臣退去。 諸臣甫出宮門,見可灼踉蹌趨入,便一同問訊道:「禦藥已辦好麼?」 可灼出掌相示,乃是一粒巴豆大的紅丸。【吃下就死,比巴豆還要厲害。】大眾也不遑細問,讓可灼進去,一群兒在宮門外小憩,聽候服藥消息。約過一時,有內侍趨出,傳語:「聖上服藥後,氣喘已平,四肢和暖,想進飲食,現在極贊可灼忠臣呢。」諸臣方歡躍退去。 到了傍晚,從哲等又至宮門候安,適見可灼出來,亟問消息,可灼道:「皇上服了丸藥,很覺舒暢,惟恐藥力易竭,更進一丸,服了下去,暢快如前,聖體應可無礙了。」 從哲等才放心歸去。不期到了五鼓,宮中傳出急旨,召群臣速進宮。各大臣等慌忙起床,連盥洗都是不及,匆匆的著了冠服,趨入宮中。但聽宮中已經舉哀,光宗於卯刻已經歸天了。【這是紅丸的效力。】 看官!你道紅丸以內,是何藥合成? 原來是紅鉛為君,參茸等物為副,一時服下,覺得精神一振,頗有效驗,但光宗已精力衰憊,不堪再提,況又服了兩顆紅丸,把元氣一概提出,自然成了脫症,不到一夜,即至告終。【這數語恰是醫家正鵠,崔文升、李可灼等曉得甚麼?】 諸臣也無詞可說,只得入宮哭臨。誰知到了內寢,又有中官出來阻住,【怪極。】弄得群臣莫名其妙。楊漣上前抗聲道:「皇上大行,尚欲阻群臣入臨,這是何人意見,快快說來!」 中官知不可阻,乃放他進去。哭臨禮畢,劉一燝左右四顧,並不見有皇長子,乃啟問道:「皇長子何在?」 問了數聲,沒人回答。 一燝憤憤道:「哪個敢匿新天子?」 言未已,東宮伴讀王安,入白選侍,見選侍挽著皇長子,正與太監李進忠密談。【進忠何多?】 王安料他有詐,亟稟選侍道:「大臣入臨,皇長子正宜出見,俟大臣退去,即可進來。」 選侍乃放開皇長子,當由王安雙手掖引,疾趨出門。進忠暗令小太監等,追還皇長子,方在攬袪請返,被楊漣大聲呵斥,才行退去。一燝與張維賢等,遂掖皇長子升輦,至文華殿,各向他俯伏,山呼萬歲,返居慈慶宮,擇日登極。李選侍與李進忠秘議,才不得行。 原來李選侍奉侍帝疾,入居乾清宮,至光宗賓天,意欲挾持皇長子,迫令群臣,先冊封自己為後,然後令他登位。偏被閣臣等強行奪去,急得沒法,還想令進忠帶同內侍,劫皇長子入宮,可奈錦衣帥駱思恭,受閣臣調遣,散佈緹騎,內外防護,那時宮內陰謀,幾成畫餅。禦史左光鬥,複疏請選侍移宮,接連是禦史王安舜,痛陳李可灼誤投峻劑,罪有專歸,於是移宮案、紅丸案同時發生,紛紛爭議。史官以前有梃擊一案,後有移宮、紅丸兩案,共稱三案。小子有詩歎道: 疑案都從內嬖生,盈廷聚訟至相爭。 由來叔世多如此,口舌未銷國已傾。 畢竟移宮、紅丸兩案,如何辦理,容待下回表明。 *==*==* 光宗之昏淫,甚于神宗,即李選侍之盅惑,亦甚于鄭貴妃。鄭貴妃專寵數十年,終神宗之世,不得為後。光宗甫經踐祚,李選侍遽思冊封,是所謂一蟹不如一蟹,每況而愈下者。然莫為之前,即無後起,有神宗之嬖鄭貴妃,始有光宗之寵李選侍。且鄭貴妃進獻美姬,戕賊光宗,又令不明醫理之崔文升,進以泄藥,一瀉如注,剝盡真元,雖無李可灼之紅丸,亦難永祚。是死光宗者實鄭貴妃,而貴妃之致死光宗,尤實自神宗貽之。至如李選侍之求為皇后,以及挾皇長子,據乾清宮,皆陰承貴妃之教而來。不有楊、左,庸鄙如方從哲輩,能不為選侍所制乎?故君子創業垂統,必思可繼,不惑聲色,不殖貨利,其所以為子孫法者,固深且遠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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