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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複河套將相蒙冤 擾都門胡虜縱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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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才繕定,緹騎已到,即就逮至京,把繕好的奏摺,浼人呈入,世宗不理,無非是擲向地上。命刑部援曾銑律,按罪論死。尚書喻茂堅,頗知夏言的冤情,因世宗信嵩嫉言,不便替他訴冤,只好將議貴議能的條例,複陳上去,請將言罪酌減。世宗覽畢,憤憤道:「他應死已久了,朕賜他香葉冠,他不奉旨,目無君上,玩褻神明,今日又有此罪,難道還可輕恕麼!」 【尚記得香葉冠事,煞是可笑。】 隨批斥茂堅,說他不應包庇。嵩聞刑部主張減罪,恐言或從此得生,正擬再疏架害,【一步不肯放鬆,小人之害人也如此。】適值掩答寇居庸關,邊報到京,遂奏稱居庸告警,統是夏言等主張複套,以致速寇。這道奏章,仿佛縣夏言的催命符,竟由世宗准奏,置言重辟,言妻蘇氏流廣西,從子主事克承,從孫尚寶丞朝慶,盡行削籍。於是嚴嵩得志,獨攬大權,世宗雖自南京吏部,召入張治,命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並命李本為少詹事,兼翰林院學士,兩人入閣,一個是疏不間親,一個是卑不敵尊,無非是聽命嚴嵩,唯唯諾諾罷了。【也是保身之道,否則即被逐出。】 且說俺答入寇居庸,因關城險阻,不能得手,便移兵犯宣府,把總江瀚,指揮董暘,先後戰死,寇遂進逼永寧。大同總兵官周尚文,督師截擊,仗著老成勝算,殺敗寇眾,戮一渠帥,俺答乃倉皇遁去。嚴嵩父子,與尚文又有宿憾,屢圖傾陷,幸喜邊患方深,世宗倚重尚文,未遭讒害。哪知天不假年,將星遽隕,死後應給恤典,偏被嚴嵩中沮,停止不行。 給事中沈束,上書代請,忤了嚴嵩,奏請逮獄。束妻張氏,留住京師,無論風霜雨雪,總是入獄探望,所有獄中費用,全仗十指的針繡,易錢繳納,獄卒頗也加憐,不忍意外苛索。小卒猶懷悲感,大相偏要行兇。張氏一日上書道: 臣夫家有老親,年已八十有九,衰病侵尋,朝不計夕。臣妾欲歸奉舅,則夫之饘粥無資,欲留奉夫,則舅又旦夕待盡,輾轉思維,進退無策,臣願代夫系獄,令夫得送父終年,仍還赴系,實惟陛下莫大之德,臣夫固銜感無窮,臣妾亦叨恩靡既矣。 這疏求法司代呈,法司亦悚然起敬,附具請片,一併呈入。偏偏世宗不許,原來世宗深嫉言官,每以廷杖遣戍,未足深創,特命他長系獄中,為懲一儆百計,且令獄卒日夕監囚,無論語言食息,一律報告,就是戲言諧語,亦必上聞。 沈束一系至十八年,但聞獄簷上面,鵲聲盈耳,束謾語道:「人言鵲能報喜,我受罪多年,何來喜信,可見人言都是無憑呢。」 這句話,報入大內,世宗忽記起張氏哀詞,竟心動起來,當命將沈束釋獄。夫婦踉蹌回家,江山依舊,景物全非,老父已病死數年了。兩人號啕慟哭,徙棺安葬,不消細敘。 單表周尚文病歿大同,朝旨令張達補授,俺答聞邊將易人,複來犯塞。達有勇無謀,與副總兵林椿,帶著邊兵,出關接仗。兩下裡惡戰一場,彼此各死傷多人,敵兵已經退去。達偏窮追不捨,中途遇伏,馬蹶被戕。林椿麾兵往救,不及衣甲,也被敵兵攢刺,受了重傷,斃於非命。【這是有勇無謀的壞處。】 俺答召集全部人馬,大舉入犯,邊疆尤震。嚴嵩得仇鸞厚賄,竟代為保舉,赦出獄中,授大同總兵官。鸞至大同,適值俺答到來,嚇得手足無措。悔不如安居獄中。還是養卒時義、侯榮,替鸞設法,齎著金帛,往賂俺答,求他移寇他塞,勿犯大同。俺答得了賄賂,遺還劍纛,作為信據,允准移師,【還算有情。】遂東沿長城,至潮河川南下,直抵古北口。都禦史王汝孝,悉眾出禦,俺答佯退,別遣精騎繞出黃榆溝,破牆而入。汝孝部下,不意敵兵猝至,相率驚潰,俺答遂掠懷柔,圍順義,長驅疾走,徑達通州,巡按順天禦史王忬,先日至白河口,將東岸舟楫,悉數攏泊西岸,不留一艘,因此寇眾大至,無舟可渡,只得傍河立寨,潛分兵剽掠昌平,蹂躪諸陵,姦淫劫奪,不可勝紀。 是時京城內外,已緊急的了不得,飛檄各鎮勤王,分遣文武大臣各九人,把守京城九門,一面詔集禁軍,仔細檢閱,只有四五萬人,還是一半老弱殘兵,不足禦敵。看官聽說!自武宗晏駕後,禁軍冊籍,多系虛數,所有兵餉,盡被統兵大員沒入私囊,有幾個強壯兵丁,又服役內外提督及各大臣家,一時不能歸伍,所以在伍各兵,不是老疾,就是疲弱,一聞寇警,統是哭哭啼啼,一些兒沒有勇氣。都禦史商大節,受命統兵,只得慷慨誓師,虛言激勵,兵民聞言思奮,頗也願效馳驅。大節命各至武庫,索取甲仗,不料各兵去了轉來,仍然是赤手空拳。大節問明緣故?大眾答道:「武庫中有什麼甲械,不過有破盔數十頂,爛甲數百副,廢槍幾千杆罷了。」 大節歎道:「內使主庫,弄到這般情形,教我如何擺佈呢?」 言下,沈吟了一會,複顧大眾道:「今日事在眉急,也說不得許多了,你等且再至武庫,揀了幾樣,拿來應用,待我奏請聖上,發帑趕制,可好麼?」 【實是沒法,只好搪塞。】 大眾含糊答應,陸續退去。大節據實奏報,有旨發帑金五千兩,令他便宜支付。大節佈置數日,還是不能成軍。幸是年適開武科,四方應試的武舉人,恰也來的不少,便由大節奏准應敵,才得登陴守城。過了兩天,俺答已潛造竹筏,飭前隊偷渡白河,約有七百騎,入薄京城,就安定門外的教場,作為駐紮地。京師人心愈恐。世宗又久不視朝,軍事無從稟白,廷臣屢請不應,禮部尚書徐階,上書固請,方親禦奉天殿,集文武百言議事。誰知登座以後,並不聞有什麼宸謨,只命徐階嚴責百官,督令戰守罷了。【想是仗著天神保護,不必另設軍謀。】 百官正面面相覷,可巧侍衛入報,大同總兵官仇鸞,及巡撫保定都禦史楊守謙,統率本部兵到京,來衛皇畿了。世宗道:「甚好。仇鸞可為大將軍,節制各路兵馬,守謙為兵部侍郎,提督軍務。兵部何在?應即傳旨出去。」 【昏頭磕腦,連兵部尚書都不認識。】 兵部尚書丁汝夔,忙跪奉面諭,世宗竟退朝入內去了。汝夔起身出外,私叩嚴嵩,應該主戰主守。嚴嵩低語道:「塞上失利,還可掩飾,都下失利,誰人不曉。你須謹慎行事,寇得飽掠,自然遠颺,何必輕戰。」 【恰是好計,但如百姓何?】 汝夔唯唯而別。嗣是兵部發令,俱戒輕舉。楊守謙以孤軍力薄,亦不敢戰,相持三日,俺答覆至,竟麾眾縱火,焚毀城外廬舍,霎時間火光燭天,照徹百里,正是: 寇眾突來惟肆掠,池魚累及盡遭殃。 未知京城能否保守,且至下回交代。 *==*==* 複套之議,曾銑創之于先,夏言贊之於後,固籌邊之勝算也。河套即蒙古鄂爾多斯地,東西北三面,俱瀕黃河,南與邊城相接,黃河自北折南,成一大圈,因稱河套。其地灌溉甚便,土壤肥美,俗有「黃河百害,只富一套」之說,設令乘機規複,發兵屯墾,因地為糧,倚河結寨,豈非西北之一大重鎮耶?世宗初從銑議,後入嵩言,殺道濟而自壞長城,死得臣而遂亡晉毒,一誤再誤,何其昏憒若此?及俺答入塞,直薄京城,朝無可恃之將帥,營無可用之兵戎,乃猶安居西內,至力請而後出,出亦不發一言,徒因仇鸞、楊守謙兩人,入京勤王,即畀大權,身為天子,乃胸無成算,一至於此乎? 讀此回,令人作十日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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