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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回 宴中興孫美瑤授首 竄豫東老洋人伏誅(2)


  這次,孫氏因剿匪,得槍十七枝,不行呈請,居然自己留了下來。吳可章認為孫氏措置失宜,強逼他交出。【此公倒是硬漢。】孫氏大怒,堅決不肯交出。雙方愈鬧愈僵,幾至武力解決。吳可章便把此事始末,星夜電稟鄭氏,說孫旅全軍,即將嘩變,請即派大軍防衛。鄭士琦得了這電,急令袞州鎮守使張培榮,率令本部全旅軍隊,前往相機處理。這事辦得極其秘密,孫美瑤一點也沒有知道。

  這時地方上的紳士,聽說吳可章的軍隊,要和孫旅發生衝突,十分恐慌,人民可憐。少不得聯合各公團,出來調解。一天風雲,居然消歇,等得張培榮到時,事情已經了結。張培榮因得了鄭士琦的授意,不好就此丟開,暗約吳可章赴行營商議,詢問孫美瑤究竟可靠得住?吳可章便把孫美瑤如何驕橫,如何不法,如何不遵命令情狀,訴說一遍。又道:「這個姑且不必問他,既有吳大帥的命令,他叫我們怎樣辦,我們就該怎樣辦。違了他的命令,也是不妥的。」

  【在軍閥手下辦事,也是為難。】

  張培榮道:「據你的意見,要怎樣辦才是?」

  吳可章道:「督理既派鎮守使來,當然要請鎮守使主持一切,我如何敢擅作主張?」

  張培榮默然想了一會道:「我明天就假替你們調停為名,請他到中興公司赴宴,就此把他拿下殺了如何?」

  吳可章道:「這計甚妙,但是一面還要請鎮守使分配部隊,防止他部下嘩變才妥。」

  張培榮稱是。

  次日佈置妥帖,便差人去請孫美瑤赴宴。孫美瑤不知就裡,帶了十一個隨從,欣然而來。可謂死到臨頭尚不知。張培榮接入,兩人笑著談了幾句剿匪的事情,張培榮先喝退自己的左右,孫美瑤以為有什麼秘密事和他商量,便也命自己的隨從,退出外面去。半晌,不見張培榮開口,正待動問,忽見張培榮突然變色,厲聲問道:顏色變得非常之快,大和做戲相類。「鄭督屢次令你入山剿匪,你何以不去?」

  孫美瑤這時還不知自己生命已經十分危險,忙答道:「怎說不去?實在因兵太少,不能包圍他們,所以屢次被他們漏網。」

  【此語也許是實情。】

  張培榮拍案喝聲拿下。孫美瑤大驚,急想去拔自己的手槍時,背後早已竄過八九個彪形大漢,將他兩臂捉住,挪翻在地,用麻繩將他捆了起來。孫美瑤大呼無罪。張培榮道:「你架劫外人,要挾政府,架劫華人,並不提起,可見若輩胸中無人民久矣,為之一歎。何得自稱無罪?」

  孫美瑤道:「那是過去之事,政府既已赦我之罪,將我改編為國軍,如何失信於我?」

  【卻忘了自己投誠後種種不法行為。】

  張培榮道:「你既知赦你之罪,便當知恩圖報,如何又敢暗通胡匪,指東三省。陰謀顛覆政府?」

  孫美瑤道:「證據何在?」

  張培榮道:「事實昭昭,在人耳目,何必要什麼證據?」

  孫美瑤大聲長歎道:「我殺人多矣,一死何足惜?但是君等軍符在握,要殺一個人,也是極平常之事,正不必借這莫須有的事情,來誣陷我耳。」

  張培榮不答,【實在也不必回答了。】喝命牽出斬訖。孫美瑤引頸就刑,毫無懼容,鋼刀亮處,一顆人頭早已滾落地上,這是民國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事也。

  孫美瑤受誅後,隨從十一人也盡都被殺。一連衛隊,如時已被吳可章解散。那周天倫、郭其才兩團人,得了這個消息,也並沒什麼舉動。【可見原是烏合的人馬。】隔了兩日,方由張培榮下令,悉行繳械,給資遣散。這些人,也有回籍營生的,也有因謀生不易,仍去做土匪的。山東的匪禍,因此更覺鬧得厲害了。這是後話,按下不提。

  卻說張培榮解決了孫美瑤,便分別電請鄭士琦和吳佩孚。那吳佩孚正因老洋人攻陷鄂西鄖西縣,殺人四千餘,以活人擲入河流,作橋而渡,很引起輿論的攻擊,頗為焦急,聽說孫美瑤已經解決,倒也少了一樁心事。那老洋人初時想沖入四川,和熊克武聯絡,共鬥直軍,因被鄂軍截擊,回竄陝西,又被陝軍圍困于商、雒之間,戰了許久時候不能發展,只得又回竄鄂邊,想由援川的直軍後路,沖入四川,【土匪竟做含有政治意味的事情,奇絕。】一路上焚掠慘殺,十分殘酷。【如此行為,安得不死?】

  鄖西、棗陽等縣,相繼攻陷,直逼襄陽。襄陽鎮守使張聯陞,因兵力不曾集中,不能抗禦,只得閉城固拒,一面向督軍蕭耀南告急。蕭耀南一面派兵救援,一面又電請河南派兵堵截。那老洋人雖有兩萬之眾,卻因子彈不足的緣故,不能持久,正在著急,忽報趙傑派人來見。【老洋人的催命鬼來了。】老洋人忙教傳入,問他詳細的情形。來人道:「趙帥說:子彈尚有二十余萬,現在豫東,但是不能運到這裡來,如貴軍要用,可以自己回去搬取。」

  老洋人大喜,打發他去訖,一面忙集合部下將領商議,主張即日竄回豫東。眾皆默然。老洋人又道:「現在大敵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子彈,子彈沒有,如何用兵?所以我主張即日回河南去。」

  部將丁保成道:「這話雖是實情,但是弟兄們奔走數十日,苦戰月餘,如何還有能力回去?」

  老洋人大怒道:「別人都沒閒話,偏你有許多嚕嗦,分明是有意怠慢我的軍心。不辦你,如何警戒得別人?」

  說著,便喝左右拿下。眾將領都代為討饒,說了半天,老洋人的怒氣方才稍平,命人放了丁保成。丁保成道了謝,忍著一肚皮悶氣,和餘人各率所部,又向河南竄了回去。

  這一遭,所過地方的人民,都因被老洋人殺怕,聽說老洋人又竄了回來,都嚇得躲避一空,不但鄉村之間,人煙頓絕,便是大小城鎮,也都剩了幾所空屋,就要找尋一粒米、一顆麥也沒有。這批土匪,沿路上得不到一些口糧,忍饑挨餓,還要趲路,見了官軍,還要廝殺,其苦不堪。因餓而病,因病而死的,不計其數。慘殺的報應,可稱是自殺自。小嘍囉的怨聲,固然不絕,便是頭領們,也十分不安,只有老洋人一人,因他是個大頭領,一路上有轎坐,有馬騎,兩條腿既不吃苦,餓了又決不會少他的吃食,肚皮裡也總不至鬧甚饑荒,本身既然舒服,不但不知道體恤部下,而且無日不催促前進,更激起兵士們許多反感。

  這日,到了京漢路線上,因探得有護路官軍駐紮,便叫部下準備廝殺。將士們聽了這命令,都不禁口出怨言道:「跑來跑去的,不知走了多少路,每天又找不到吃,還叫我們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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