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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籌軍餉借資東國 遣師旅出擊南湘(2)


  此外並定由交通銀行,聘請臺灣、朝鮮、興業三銀行各一人為顧問。外人借了債,便著著進逼,段政府反視為得計,難道不可以已麼?這番借款複得告成,連前共得三千萬圓。段總理可以指揮如意,乃請馮總統連下二令,一令是通緝廣東軍政府大元帥孫文,及非常國會的議長吳景濂,一令是通緝陸軍中將藍天蔚,說他受孫文偽令,勾結劉景雙、顧鴻賓、馬海龍、金鼎臣等,分途四擾,貽害西北,應即褫奪原官,著各省督軍省長,務獲嚴懲等語。複召集各省參議員到京,組織臨時參議院,免人訾議。

  令文有雲:

  國會組織法,暨兩院議員選舉法,民國元年,系經參議院議決,諮由袁前大總統公佈。歷年以來,累經政變,多因立法未善所致,現在亟應修改,著各行省蒙、藏、青海各長官,仍依法選派參議員,于一個月內到京,組織參議院,將所有應改之組織選舉各法,開會議決。此外職權,應俟正式國會成立後,按法執行,以示尊重立法機關之至意。此令。

  又有一令同下,系著內務部籌備國會選舉,略雲:

  依約法第五十三條,本有召集國會之規定,此次國體再奠,所有《約法》上機關,亟應完全設立,著內務部按照民國元年籌備國會事務局辦理事宜,迅速籌辦,預備選舉。此令。

  以上各種命令,統是段祺瑞一人主張,代任總統馮國璋,無非依言傳令,簽名蓋印罷了。當時馮總統尚有一段悲情,乃是總統夫人周氏,得病甚重,竟於九月十日晚間,在總統府中逝世。周夫人就是周道如女士,前在袁總統府充當女教員,由袁總統作撮合山,配與馮河間為繼室。見三十七回。五旬左右的武夫,得了四旬左右的淑女,正是伉儷言歡,非常恩愛。無如曇花命薄,晚菊香消,自從民國三年一月結婚,至民國六年九月病歿,先後只閱三年有奇。老頭兒還有這般剋星麼?看官試想!這一再悼亡的馮河間,能不悲從中來,泣涕漣漣麼?當下備極厚儀,為周夫人飾終,總統府中,未便久殯,乃擇日發喪,回籍安葬。臨喪時所有儀仗,當然繁盛,毋庸細表。周夫人死後有知,也不枉出嫁三年。

  且說馮總統國璋,自悼亡後,免不得見物懷人,猶留餘痛。偏這位好大喜功的段總理,時來絮聒,今日借款,明日調兵,說得天花亂墜,儼然有踏平南方的狀態。馮總統本無心主戰,不過礙著情面,未便齟齬,所以段說一件,馮依他一件,段說兩件,馮依他兩件,表面上似乎融洽,其實馮忌段,段亦忌馮,彼此各懷意見,暗地生嫌;再加近畿一帶,水災迭見,永定河決口,南運河又決口,天津、保定低窪等處,盡成澤國;津浦鐵路北段,被水沖毀,火車不能通行,還有山東、山西,亦均報水溢,索款賑濟。馮總統閱過來電,但委段總理籌辦賑給,不復多言。段祺瑞銳意平南,正慮軍餉未敷,偏老天不肯做美,又鬧出許多災荒案件,隨在需賑。沒奈何囑託財政部,騰出數萬圓銀錢,撥濟災區,某區撥若干,某區畀若干,多約萬金,少約數千,可憐災地甚廣,災民甚眾,單靠著數千一萬的賑款,濟甚麼事?

  段總理也管不得許多,但教噢咻示惠,便算了案,惟一心一意的對待南方。哪知軍情萬變,不可預料,湖南督軍傅良佐,所派遣的李右文一軍,本要他去征服零陵,偏右文到了衡山,反全部投入零陵軍,與劉建藩串同一氣,向傅倒戈。傅良佐氣得發昏,亟改派北軍第八師師長王汝賢、第二十師師長范國璋,及湘軍第二師師長陳複初,會師前進,再攻零陵。段總理接報,暗中運款接濟,嚴促傅良佐即平湘南。複慮譚延闓從中作梗,密囑良佐諷示延闓,使他退位。延闓明知馮、段猜疑,偏不肯提出辭職,但向政府請假。段准給延闓假期,另派周肇祥暫署湖南省長。周亦段氏心腹,與傅同事,應該沆瀣相投,同心協力,傅良佐且得京款接濟,便運往前軍,犒師作氣,果然軍心一奮,踴躍直前。北軍旅長王汝勤、朱澤黃等,行至衡山、永豐境內,與零陵軍隊交鋒,連得勝仗,拔衡山,下寶慶,直逼零陵。安徽督軍倪嗣沖,又密承段氏意旨,出軍援湘,也得攻克攸縣。

  湘、皖更迭報捷,段祺瑞欣慰異常,且擬向日本訂購軍械借款,可以軍械濟軍,乘勝平南。當時風聞中外,競起謠傳,共謂:「我國軍械,將歸日本主持,所有各省兵工廠,煤鐵礦,亦歸日本管理」云云。於是江蘇督軍李純,江西督軍陳光遠,交章拍電,請政府聲明真偽,免啟群疑。【馮派亦發作了。】就是鄂、皖等省,亦有電向中央質問,要求政府明白宣示。【是不過隨聲附和。】

  旋由段總理複電,略謂:「謠傳全屬子虛,不可妄信,現惟因與德、奧宣戰,擬派兵赴助協約國,自製軍械,不敷應用,勢不得不購自外洋,現在惟西洋英國,東洋日本,尚有餘械出售,我國與美迭商,迄無成議,急事不能緩辦,始就近向日本購置軍械一批,需款若干,購械若干,款未交清以前,量加利息,所訂合同,僅限一次為止,純是自由購辦,毫無意外牽涉。中國歷來所購外國軍械,具有成案可稽,本屆照前辦理,與主權並不少損」云云。

  李、陳兩督軍,接得複電,見他理由充足,也不好再加詰問,只看他所購軍械,是否給兵赴歐,再作計較。

  小子有詩歎道:

  主戰何如且主和,同居一室忍操戈。
  況經國庫中枵甚,借債興兵禍更多。

  段總理駁倒李、陳等電文,樂得放心做去。忽湖南又有急電,傳達進來,由段總理取過一閱,又未免出了一驚。究竟為著何事,待小子下回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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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一分外債,即增一分擔負,失一分主權,甚矣外債之不可輕借也。袁政府專務借債,圖逞私欲,所貸之款,盡付揮霍,而私願亦終於無成,不意段總理亦尤而效之。財政部借日本款一千萬圓,交通銀行又借款二千萬圓,名為善後之需,實為圖南之用。夫南方各省之宣告獨立,原有礙於中央統一之謀,然自來惟無瑕者可以戮人,段總理試撫躬自問,其胡為啟南方之齟齬耶?不能推誠相與,徒欲以力服人,軍需不足,貸諸強鄰,即使南方果得告平,而所失已不貲矣。況平南之師未發,而湘省已起爭端,用一傅良佐以控馭嶺南,反挑動零陵之惡感,不能懷近,安能圖遠?徒釀成無謂之兵爭而已,可慨孰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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