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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陳其美中計被刺 陸建章繳械逃生(1)


  卻說倪嗣沖帶兵至寧,意欲仗著兵力,迫脅各省代表,仍承認袁世凱為大總統。五月十九日,開第二次會議,倪昂然蒞會,代表安徽,出席宣言道:「總統退位問題,關係全域安危,倘或驟然易位,恐怕財政軍政兩方面,必有危險情事發現出來,所以愚見仍推戴袁總統,請他留任為是。」

  言甫畢,山東代表丁世嶧起言道:「倪將軍的高見,鄙人非不贊成,但自袁總統熱心帝制,種種行為,大失信用,即袁總統也自知錯誤,已有去意,難道中國除了袁總統,便沒人維持大局麼?」

  【頗有膽識。】

  倪嗣沖聞言變色道:「項城下臺,應請何人繼任?」

  丁世嶧尚未及答,與丁偕來的孫家林,便從旁答言道:「自然應屬副總統,何消多問。」

  明白爽快。倪怒目視丁、孫兩人道:「你兩人是靳將軍派來麼?靳將軍擁護中央,竭誠報國,為何派你二人到來?你二人莫非私通南軍,來此搗亂不成?」

  不如你意,便硬指他犯上作亂。丁、孫兩人正要答辯,那湖南代表陳裔時,已起立道:「古人有言,君子愛人以德,倪將軍毋太拘執,應請三思!」

  湖北代表馮篔,江西代表何恩溥等,亦應聲道:「敝代表等也有此意。」

  倪嗣沖見反對多人,怒不可遏,竟投袂奮臂道:「袁總統離位一日,中國便搗亂一日,我只知挽留袁總統,若有異議,就用武力解決。」

  【全是蠻話,試思袁總統尚然在位,何故擾亂至此,勞你會議耶?】
  
  丁世嶧、孫家林等冷笑道:「既須憑著武力,何用開此會議哩?」

  馮國璋時在主席,覩這情形,恐惹出一場爭鬧,遂出為調人道:「諸君不必徒爭意氣,須知能戰然後能和,今南方五省,已極端反抗中央;就使項城退位,他也必有種種要求,繼任的總統,恐也難一律應諾,將來仍不免相爭。國璋始終主和,但欲和平解決,亦應先準備武力,免令南方輕覷,要挾不情,各代表諸公,以為何如?」

  這一席話,才引出燕、奉、吉、豫、熱、夏諸代表同聲贊成。馮覆議及兵力財力二問題,燕、奉、吉、豫等代表,或願出若干兵隊,或願認若干軍餉,余代表多托詞推諉。山東、江西、兩湖各代表,且默不一言。馮國璋料難裁決,乃宣告散會,越宿再議。

  次日複齊集會場,各代表多主和不主戰,馮、倪也不便力辯。至提及總統問題,大眾擬付國會表決,馮卻遊移兩可,倪獨不以為然。越日,再開第四次會議,仍無結果。徐州代表李慶璋,倡言南中雖然獨立,並非自外中國,既為和平解決起見,不如令他派遣代表,同到此處議決,方期一勞永逸。這數語頗得多數贊成,遂由李主稿電達獨立各省,靜候複音。至散會後,他竟隨著倪嗣沖揚長去了。不數日,即有張辮帥一篇通電,其文雲:

  據敝處代表回徐報告,此次江寧之會,業經各代表次第宣言,知各省軍民長官,多數以擁護中央、保存元首為宗旨,是退位問題,已屬無可討論。仍是你一人自說。且由馮上將軍主張,欲求和平,非先以武力為準備不可,所有應備軍旅餉項,並經各代表預先分別擔任,敵愾同仇,可欽可敬。乃魯、湘、鄂、贛諸代表,多方辯難,展轉波折,故甚其辭,顯見受人播弄,暗中串合,故與南方諸省,同其聲調,必非該本長官所授本意。況靳、湯、王、李諸將軍,公忠國體,威信久孚,或軍當困難,百折不回,或地處沖繁,一心為國,勳處屢接來電,莫不慷慨淋漓,令人起敬。而該代表竟敢擅違民意,妄逞詞鋒,實屬害群之馬,允宜鳴鼓而攻。雖現在電致南方各省,令派代表到甯與議,複電能否依從,尚難遽定,而我方內容,有不可不加整飭,以求一致。誠以退位問題,關係存亡,非特總統人才,難以勝任,即以外交軍政財政而論,險象尤難罄述。如果國本輕搖,必淪胥俱盡。即使南方各省,果派代表到甯與議,亦當一意堅持,推誠相告,如不見聽,即以兵戈。倘內容不飾,先餒其詞,則國家之亡,有可立待。用此通電佈告,願我同胞,共相切磋。設有非此旨者,即以公敵視之可也。臨電迫切,無暇擇言。勳印。

  張辮帥雖有此電,各省長官,仍然徘徊觀望,不甚贊成。山東、兩湖等省,且潛圖獨立,雲、貴、兩粵等,更不消說,簡直是置諸不理罷了。惟當南京會議期間,卻有一個革命黨魁被刺上海,相傳由袁皇帝賄囑刺客,赴滬設法,用了若干心力,才得報功。究竟被刺的是何人?行刺的又是何人?待小子敘了出來,便有分曉。

  小子于前文中,曾說過滬上一帶,多藏著民黨蹤跡,就中首領,要算陳其美。從前肇和兵艦的變動,與鎮江、江陰的獨立,都由他一人指使,不但袁政府視為仇敵,就是南京上將軍馮國璋,也加意防備,隨時偵探密查。陳其美卻不肯罷休,仍擬伺隙進行,只因資財支絀,未免為難。湊巧党人李海秋,介紹兩個闊客,一個叫作許谷蘭,一個叫作宿振芳,統說是煤礦公司的經理。這煤礦公司,牌號鴻豐,曾在法租界賃屋數幢,暫作機關,形式上很是闊綽。兩人與陳見面後,約談了好幾個時辰,真個彼此傾心,非常親暱。嗣後常相過從,聯成知己。陳有時與他晤談,免不得短歎長籲,兩人問他心事,他遂和盤托出,一一告知。兩人順口道:「我等雖是商人,卻也懷著公義,可惜所有私蓄,都做了公司的股本了。現在未知公司的股單,可否向別人抵押?如有此主顧,那就好換作現銀,幫助民軍起義呢。」

  陳其美不禁躍然道:「兩君為公忘私,真足令人起敬,我且與日商接洽,若可暫時作抵,得了若干金,充做軍餉,等到成功以後,自當加倍奉還。」

  【天下有幾個卜式,陳其美何不小心?】

  兩人唯唯告別。

  過了數日,陳已與日商洋行議定押款,即至鴻豐煤礦公司,與許、宿兩人面洽。兩人並不食言,約於次日送交股單,親至陳寓簽字。陳以午後為期,兩人允諾,隨邀陳入平康裡,作狎邪遊。由許、宿兩人,作了東道主,他即坐了首席,開懷暢飲,猜拳行令,賭酒聽歌,直飲到月上三更,方才回寓。這是送往閻家的餞行酒。翌日起床,差不多是午牌時候,盥洗既畢,便吃午餐,餐後在寓中守候,專待許、宿到來。俄聽壁上報時鐘,已咚咚的敲了兩下,他暗中自忖道:「時已未正了,如何許、宿兩人,尚未見到?難道另有變卦麼?」

  又過了二十分鐘方有侍役入報道:「許、宿二公來了。」

  陳忙起身出迎,但見兩人聯袂趨入,即含笑與語道:「兩君可謂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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