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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暗刺明譏馮張解體 邀功爭寵川蜀鏖兵(2)


  忠樞知不可喻,不得已據實相告道:「項城本意,也不要調動大帥,不過想抽調軍隊,並添設長江上游巡閱使,敢問大帥意下如何?」

  張勳佯笑道:「我料你是貴忙得很,斷不至無因至此。你去回報項城,長江上游巡閱使,他欲要設,儘管去設,我老張不來多嘴,但恐增設一人,也是無益,若要抽調軍隊,我的兵士,素不服他人節制,調往他處,非但無益,反恐有損呢。」

  忠樞至此,已曉得張勳用意,不必再與多談,便又借賀喜為名,敬了張勳數杯。張勳亦回敬數杯,隨即吃過了飯,撤席散坐。是夕,複呼梟喝盧,極盡豪興,最後仍央請張大帥,喚出新姬,果然是絕世尤物,傾國傾城,惹得這位阮欽使,也不禁目眩神迷,魂飛色舞。待王姨太太道了萬福,轉身進去,那時才對著張大帥道:「大帥真好豔福,小弟一無所贈,未免惶愧得很。」

  說至此,即從懷中取出鈔幣十張,約得百圓,雙手奉上道:「這便代作贈物罷。區區不腆,幸轉送香閨,祈請賞收!」

  張勳道:「又要老友破鈔,謹代小妾道謝。」

  於是分手歸寢;翌日起床,阮忠樞即擬辭別張勳,吃過早點,眼巴巴望著張勳出來,偏是望眼將穿,杳無消息,待至午餐,方見張大帥登堂陪客,忠樞有事在心,也不多飲,便於席間辭行,草草畢席,即告別出署,回京覆命去了。【也是一番空跑,猶幸得見豔姬,還算有些眼福。】

  老袁已遣阮南下,想不至虛此一行,便在統率辦事處內,添設臨時軍務處,遙領軍政,實行指揮。當擬組織征滇第二軍,令張勳、倪嗣沖各出十營;駐魯第五師,出步兵一團,防兵一營;駐陝軍出一混成旅;駐奉第二十及第二十七第二十八師,各出一混成旅;餘由他省選調騎兵數營,合成一師,限月終拔往戰地。正在籌畫的時候,那阮忠樞已回來了,當下聽他稟報,已知張勳不肯從命,很是懊悵。

  再電致奉天、山東各省,陸續接複,多半是:「防務吃緊,兵不敷用,職守所在,礙難遵命,否則本省有變,不負責任」云云。老袁急得沒法,乃將調兵的政策,變為募兵,調兵已非善策,募兵更屬無謂。擬由直隸、山東、河南三省,募兵二萬,聽候調遣,一面電催赴敵各軍,速行進擊,並調四川、兩湖軍隊,協同接濟。統計自正月中旬,至三月上浣,袁軍運到川、湘,差不多有十萬人。看官欲曉明大略,且由小子一一敘來:

  在川各軍。

  (一)曹錕軍,即第三師,約八千五百人。
  (二)張敬堯軍,即第七師,約六千人。
  (三)李長泰軍,即第八師,約七千八百人。
  (四)周駿軍,即四川第一師時,嗣改編為第十五師,約六千人。
  (五)伍祥楨軍,即第四混成旅,約四千人。
  (六)馮玉祥軍,即第十六混成旅,約四千人。

  在湘各軍。

  (一)曹錕軍,即第三師之一部,約二千人。
  (二)馬繼增軍,即第六師,約萬人。
  (三)唐天喜軍,即第七混成旅,約四千人。
  (四)李長泰軍,即第八師之一部,約三千人。
  (五)范國璋軍,即第二十師,約四千人。
  (六)張作霖軍,即第二十七師,約三四千人。
  (七)倪毓棻軍,即安武軍十五營,約三四千人。
  (八)王金鏡軍,即第二師,約四千人。
  (九)胡叔麒軍,即湖南混成旅,約四千人。
  (十)盧金山軍。系湖北獨立旅,約四千人。

  這十萬大軍,雲集川、湘,總有幾個效忠袁氏的將吏,拚著了命,與護國軍爭個勝負,好博得幾個勳章,幾等勳位。只是滇、黔軍乘著銳氣,殺入川、湘,或合攻,或分攻。川路自敘州起,經瀘州、重慶、萬縣、夔州,直達湖北的宜昌。湘路自沅州起,經麻陽、芷江等縣,直趨寶慶、常德,戰線延長,約有二千多裡。總司令曹錕,先行籌防,分檄各路兵將,擇要駐守,十萬軍中,已去了五成。尚有五萬名作為戰兵,大約自川中進攻,計二萬人,自湘中進攻,計三萬人。五萬袁軍壓川、湘,當時已傳遍天下,氣焰亦可謂不弱。滇、黔兩軍,統共不過三萬名,與袁氏戰兵相比例,尚不及半數。曹錕因老袁催逼,乃簡率精銳,會合馮玉祥、張敬堯各軍,兼程前進,直指敘、瀘,另檄第六師長馬繼增,駐紮湘西,抵禦黔軍。

  此時雲南護國第一軍總司令蔡鍔,早已由黔入川,聞曹錕等盡銳前來,急令劉雲峰、趙又新、顧品珍等,分頭攔截,那知來兵很是凶勇,憑你如何截擊,總是抵擋不住;並且顧左失右,得此失彼,眼見得主客異形,眾寡不敵,一陣陣的向後退去。劉、趙、顧三人,無可如何,只得向總司令處告急。蔡鍔聞報,躊躇一番,默想曹、張各軍,用著全力,來攻敘、瀘,若要與他死戰,徒傷士卒,無濟於事;且彈藥等件,亦只能暫支目前,未能持久,計不如變攻為守,以逸待勞,一面聯合粵西,調出李軍,並力北向,再決雌雄,也為未晚。此即兵法所謂避實二字。乃即令劉、趙、顧各軍,且戰且退,自己亦退入永寧,準備固守。

  曹錕遂分兵大進,自克綦江,馮玉祥克敘州,張敬堯克瀘州,紛紛向中央告捷。四川形勢,頓時大變。黔督劉顯世,聞滇軍撤歸,也為一驚,亟檄總司令戴戡,調還一旅,駐守黎平。那時馬繼增躍躍欲逞,擬乘勢攻入黔境,與川軍並奏奇功,當下發令進兵,行了半日,因天色已晚,駐營辰州,到了夜半,除巡兵未睡外,余皆安寢。待至天曉,全營統已早餐,秣馬厲兵,待令即發,不意這位馬師長,竟長眠不起,由閻羅王請去作先鋒了。小子有詩詠馬繼增道:

  未曾前敵即身亡,暴斃營中也可傷。
  自古人生誰不死,甘心助逆死無光。

  畢竟馬繼增如何致斃,且至下回表明。

  *==*==*

  馮、張兩人,宗旨不同,而其不滿袁氏也則一。本回借馮、張之口,譏諷袁氏,足令袁氏,無顏對人,而張大帥粗豪率直,描摹口吻,尤覺逼肖,豈其尚有張桓侯之遺風歟?《民國演義》中有此人,亦足生色矣。夫以馮、張之為袁氏心腹,猶離心若此,彼川、湘一帶之十萬師,甯皆能效忠袁氏耶?不過憑一時之勇氣,直入敘、瀘,轉眼間即已告餒,乃知師直為壯,曲為老,一時之強弱成敗,固不足以概全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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