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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糜竺陳登雙勸駕 李傕郭汜兩交兵(1)


  卻說曹操欲再攻呂布,移屯東阿,進襲定陶。濟陰太守吳資,已與呂布連合,急引兵保守南城,一面向布乞援;布率軍馳至,被曹操扼險要擊,輸了一陣。操複攻定陶,連日不下。布將薛蘭李封,留屯钜野,與定陶相距不遠,操恐他援應定陶,因分兵圍定陶城,自引健將典韋等,往攻钜野,搗破薛李屯營;及呂布聞信馳救,又被曹軍擊退,薛蘭李封,先後戰死,操得占住钜野,複至乘氏縣追擊呂布。

  忽由徐州傳來消息,乃是陶謙病歿,把徐州讓與劉備。禁不住大怒道:「劉備不勞一兵,坐得徐州,天下事有這等容易麼?況陶謙是我仇人,我不得手刃謙頭,亦當往戮謙屍,今且移搗徐州,報復大仇,然後再來滅布,也是不遲。」

  道言甫畢,即有一人入諫道:「不可不可!」

  操聞聲瞧視,乃是謀臣荀彧,便問他何故不可?

  彧即答道:「昔高祖保關中,光武帝據河內,類皆深根固本,方得經營天下,進足勝敵,退足堅守;故雖有困敗,終成大業。今將軍首事兗州,得平山東,河濟為天下要地,仿佛關中河內,怎得因一時小失,便棄置不顧呢?操以子房比荀彧,彧亦以高祖光武擬曹操。況我軍已破薛蘭李封,先聲已振,再勒兵收麥餉軍,進擊呂布,無慮不克;布既破滅,便可南占揚州,共討袁術,臨兵淮泗,不怕徐州不為我有;若今日舍布東行,布必乘虛進襲,我多留兵,便不足取徐,我少留兵,又不足守兗,兗州盡失,徐州未取,豈不是一舉兩失麼?」

  操尚憤憤道:「陶謙已死,劉備新任,民心未定,兵力又虛,我若往取徐州,勢如反掌,有何難事。」

  彧微笑道:「只恐未必,陶謙雖死,劉備繼起,彼懲去年覆轍,自懼危亡,勢目輾轉結援,合力抗我,現在時當仲夏,東方麥已收入,一聞敵至,必堅壁清野,固壘坐待,攻不能克,掠無所得,不出旬日,全軍皆困,況前攻徐州,遍加威罰,子弟念父兄遺恥,拚死相爭,勝負更難預料;就使得破徐州,人心未服,待至我軍一移,亦必反側,這真叫做捨本逐末,易安就危,圖遠忽近,願將軍熟思後行。」【洞中利害。】

  操乃不復移軍,專與呂布對壘,且令兵士四處割麥,作為軍糧。百姓晦氣。驀有探馬入報,呂布與陳宮等,率兵萬餘,前來攻城。操因兵士四出,一時不及召回,忙驅百姓登城,無論男婦,一齊充役,自率守兵出城拒敵。好多時不見布至,又有探騎入報道:「布軍至西面大堤旁,探望許久,又複退去了!」

  操大笑道:「這是呂布恐我有伏,故欲進又止,彼見堤南多林,容易伏兵,所以動疑;哪知是太覺多心了!明日布必來燒林,然後再進,我卻偏要設伏,看他能逃我計中麼?」【是謂知彼知己。】

  待至夜間,便召曹仁曹洪道:「汝兩人可至堤旁,約距林南裡許,引兵下伏,俟我親去挑戰,誘布趕來,兩下殺出,休得有誤。」

  曹仁曹洪領命去訖。到了翌晨,西面烈焰沖天,果然呂布前來燒林,操喜語道:「不出我所料,今日定當破布了!」

  遂麾軍出營,前往搦戰,行至堤畔,布已將林木遍焚,並無一人殺出,即放膽再進,才越半裡,正與操軍相遇,兩下交戰,操佯敗急走,布以為前面無林,驅軍急進,不意伏兵從堤下突起,竟將布軍沖成兩撅;布顧前失後,當然著忙,再加操引軍殺轉,猛將典韋,雙戟很是厲害,除呂布無人敢當,布已心慌意亂,也不暇與韋賭勝,當即拍馬退回,倉皇中殺開走路,部兵已折去多人;操軍直追至布營,天色已晚,方才引歸。布經此一敗,銳氣盡喪,便夤夜遁去。是不及曹操處。

  陳留太守張邈,聞得布軍敗走,料知操必來報怨,乃使弟超保著家屬,守住雍邱,自向袁術處求救。操攻拔定陶,就移攻雍邱城,城內守備單微,待援不至,竟至失陷,超惶急自盡,家小等均被操軍殺死。邈至揚州,亦為從吏所殺,一門殄絕,情狀慘然。實是陳宮害他,然亦可為輕率者戒。嗣是兗州複歸曹操,操自稱兗州牧,不過上了一道表文,聲明情跡罷了。呂布失去兗州,又害得無地自存,只好挈著家眷,奔投徐州。

  徐州刺史陶謙,歿時已六十三歲,臨終這一夕,囑語別駕糜竺道:「我死以後,非劉備不能安此州,汝曹可迎他為主,毋忘我言。」

  說畢遂瞑。竺為謙棺殮,即率州人至小沛,迎備入刺徐州;備辭不敢當。

  下邳人陳登,表字元龍,夙具大志,弱冠後得舉孝廉,除授東陽長,養老恤孤,視民如傷,陶謙表登為典農校尉,勸民耕桑,廣興地利,至是亦隨竺迎備。見備不肯受任,便向前力勸道:「今漢室陵夷,海內傾覆,立功立業,莫如今日,徐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使君正可借此發跡,奈何固辭?」

  備尚推讓道:「袁公路【術字公路。】近據壽春,此君四世三公,眾望所歸,何妨請他兼領徐州。」

  登答說道:「公路驕豪,不足撥亂,今欲為使君糾合步騎十萬,上足匡主濟民,創成霸業,下足割地守境,書功竹帛,若使君不見聽許,登等卻未敢輕舍使君哩!」

  備還有讓意,【真耶假耶?】可巧北海相孔融到來,由備延入,談及徐州繼續事宜;融便說道:「我此來正為此事,誠心勸駕,君今欲讓諸袁公路,公路豈是憂國忘家的大臣!我看他雖據揚州,不過一塚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徐州吏民,俱已愛戴使君,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將來恐悔不可追了!」

  備乃勉從融議,由小沛移居徐州,管領州事。適值呂布來奔,備因他進襲兗州,得解徐圍,與徐州不為無功,所以出城迎入,擺酒接風,席間互道殷勤,頗稱歡洽;罷席後送居客館。過了兩三日,布設宴相酬,備亦赴飲,酒至數巡,布令妻妾出拜,格外親昵,【想貂蟬應亦在列。】到了醉後忘情,就呼備為弟,有自誇意;備見布語無倫次,未免不諧,但表面上仍然歡笑,不露微隙,及宴畢告辭,方令布出屯小沛。布意雖未愜,究屬不便爭論,越宿即與備敘別,自往小沛去了。【為下文襲取徐州張本。】

  且說李傕郭汜等,在朝專政,已越二年,獻帝加行冠禮,改元興平,追諡本生妣王氏為靈懷皇后,改葬于文昭陵,時獻帝已十有六歲了。四府三公,換易數人,太尉迭更四次,乃是皇甫嵩趙忠朱儁楊彪,相繼承受。司徒迭更三次,若趙謙,若淳於嘉,若趙溫,有名可稽。

  司空更換了四次,系是循資超遷,先為淳於嘉,次為楊彪,又次為趙溫,溫進職司徒,後任叫作張喜,由衛尉升任,統共得十餘人,大都無從建樹,只好隨俗浮沈,與時進退,一切軍國重權,俱歸李傕郭汜等掌握。傕欲招撫隴西,特使人買囑馬騰、韓遂等,餌以重賞,征令入朝【馬騰、韓遂見前文】

  騰與遂各貪厚利,乃率眾共詣長安,朝廷命遂為鎮西將軍,遣還涼州,騰為征西將軍,留屯郿縣。騰雖得官爵,心尚未足,更向李傕索賂,傕不肯照給,遂致觸動騰怒,與傕有嫌。諫議大夫種劭,為故太常種拂子,前次傕等犯闕時,拂曾遇害,亦見前文。

  劭欲報父仇,恨傕甚深;且見傕等擁兵逼主,為國大患,乃與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共擬招騰入都,為誅傕計,騰亦與盜賊無異,招騰誅傕即得成功,未必遽安,劭等所見亦誤。密使往返;騰即允諾,進兵至長平觀中。傕料有內應,先行搜查,種劭等情虛出走,同奔槐裡;樊稠郭汜及傕兄子李利,由傕遣攻騰軍,騰交戰失利,奔走涼州。樊稠督兵追趕,馳馬疾行;李利既不力戰,又致落後,被稠促召至軍,怒目叱責道:「人欲梟汝父頭顱,還敢這般玩惰,難道我不能斬汝麼?」

  利無奈謝罪,隨稠再進。行抵陳倉,湊巧韓遂兵至,來援馬騰,韓見騰等軍敗績,乃勒馬相待;至樊稠先驅追來,便上前攔阻道:「我等所爭,並非私怨,不過為王室起見,遂與足下本屬同鄉,何苦自相殘殺,不若彼此罷兵,釋嫌修好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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