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長慶集卷十八　律詩

卷十八　律詩

　　〔五言、七言，自兩韻至三十韻，凡一百首。〕

　　▼夜入瞿塘峽

　　瞿塘天下險，夜上信難哉。
　　岸似雙屏合，天如匹帛開。
　　逆風驚浪起，拔𥮘暗船來。
　　欲識愁多少，高於灩澦堆。

　　▼初到忠州贈李六

　　好在天涯李使君，江頭相見日黃昏。
　　吏人生硬都如鹿，市井蕭疏只抵村。
　　一隻蘭船當驛路，百層石磴上州門。
　　更無平地堪行處，虛受朱輪五馬恩。

　　▼郡齋暇日憶廬山草堂，兼寄二林僧社三十韻，皆敘貶官以來出處之意

　　諫諍知無補，遷移分所當。
　　不堪匡聖主，只合事空王。
　　龍象投新社，鵷鸞失故行。
　　沈吟辭北闕，誘引向西方。
　　便住雙林寺，仍開一草堂。
　　平治行道路，安置坐禪床。
　　手板支為枕，頭巾閣在牆。
　　先生烏幾舄，居士白衣裳。
　　竟歲何曾悶，終身不擬忙。
　　滅除殘夢想，換盡舊心腸。
　　世界多煩惱，形神久損傷。
　　正從風鼓浪，轉作日銷霜。①
　　吾道尋知止，君恩偶未忘。
　　忽蒙頒鳳詔，兼謝剖魚章。
　　蓮靜方依水，葵枯重仰陽。
　　三車猶夕會，五馬已晨裝。
　　去似尋前世，來如別故鄉。
　　眉低出鷲嶺，腳重下蛇岡。②
　　漸望廬山遠，彌愁峽路長。
　　香爐峰隱隱，巴字水茫茫。
　　瓢掛留庭樹，經收在屋樑。
　　春拋紅藥圃，夏憶白蓮塘。
　　唯擬捐塵事，將何答寵光。
　　有期追永遠③，無政繼龔黃。
　　南國秋猶熱，西齋夜暫涼。
　　閑吟四句偈，靜對一爐香。
　　身老同丘井，心空是道場。
　　覓僧為去伴，留俸作歸糧。
　　為報山中侶，憑看竹下房。
　　會應歸去在，松菊莫教荒。

　　〔①《佛經》云：「此生死無休已，如風鼔海浪。」又云：「煩惱如霜露，彗日能消除。」〕
　　〔②廬山岡名。〕
　　〔③晉時永遠二法師曾居此等。〕

　　▼贈康叟

　　八十秦翁老不歸，南賓太守乞寒衣。
　　再三憐汝非他意，天寶遺民見漸稀。

　　▼鸚鵡

　　竟日語還默，中宵棲複驚。
　　身囚緣彩翠，心苦為分明。
　　暮起歸巢思，春多憶侶聲。
　　誰能拆籠破，從放快飛鳴。

　　▼京使回，累得南省諸公書，因以長句詩，寄謝蕭五、劉二、元八、吳十一、韋大、陸郎中、崔二十二、牛二、李七、庾三十二、李六、李十、楊三、樊大、楊十二員外

　　雪壓泥埋未死身，每勞存問愧交親。
　　浮萍漂泊三千里，列宿參差十五人。
　　禁月落時君待漏，畬煙深處我行春。
　　瘴鄉得老猶為幸，豈敢傷嗟白髮新。

　　▼東城春意

　　風軟雲不動，郡城東北隅。
　　晚來春澹澹，天氣似京都。
　　弦管隨宜有，杯觴不道無。
　　其如親故遠，無可共歡娛。

　　▼木蓮樹生巴峽山谷間，巴民亦呼為「黃心樹」。大者高五丈，涉冬不凋。身如青楊，有白文。葉如桂，厚大無脊。花如蓮，香色豔膩皆同，獨房蕊有異。四月初始開，自開迨謝，僅二十日。忠州西北十裡有鳴玉溪，生者穠茂，惜其遐僻，因題三絕句雲。

　　如折芙蓉栽旱地，似拋芍藥掛高枝。
　　雲埋水隔無人識，唯有南賓太守知。

　　＊

　　紅似胭脂膩如粉，傷心好物不須臾。
　　山中風起無時節，明日重來得在無。

　　＊

　　已愁花落荒岩底，複恨根生亂石間。
　　幾度欲移移不得，天教拋擲在深山。

　　▼種桃杏

　　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路遠誰能念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
　　忠州且作三年計，種杏栽桃擬待花。

　　▼新秋

　　二毛生鏡日，一葉落庭時。
　　老去爭由我，愁來欲泥誰。
　　空銷閒歲月，不見舊親知。
　　唯弄扶床女，時時強展眉。

　　▼龍昌寺荷池

　　冷碧新秋水，殘紅半破蓮。
　　從來寥落意，不似此池邊。

　　▼聽竹枝贈李侍禦

　　巴童巫女竹枝歌，懊惱何人怨咽多。
　　暫聽遣君猶悵望，長聞教我複如何。

　　▼寄胡餅與楊萬州

　　胡麻餅樣學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爐。
　　寄與饑饞楊大使，嘗看得似輔興無。

　　▼感櫻桃花因招飲客

　　櫻桃昨夜開如雪，鬢髮今年白似霜。
　　漸覺花前成老醜，何曾酒後更顛狂。
　　誰能聞此來相勸，共泥春風醉一場。

　　▼東亭閑望

　　東亭盡日坐，誰伴寂寥身。
　　綠桂為佳客，紅蕉當美人。
　　笑言雖不接，情狀似相親。
　　不作悠悠想，如何度晚春。

　　▼畫木蓮花圖寄元郎中

　　花房膩似紅蓮朵，豔色鮮如紫牡丹。
　　唯有詩人能解愛，丹青寫出與君看。

　　▼和李灃州題韋開州經藏詩

　　既悟蓮花藏，須遺貝葉書。
　　菩提無處所，文字本空虛。
　　觀指非知月，忘筌是得魚。
　　聞君登彼岸，舍筏複何如。

　　▼九日題塗溪

　　蕃草席鋪楓葉岸，竹枝歌送菊花杯。
　　明年尚作南賓守，或可重陽更一來。

　　▼即事寄微之

　　畬田澀米不耕鉏，旱地荒園少菜蔬。
　　想念土風今若此，料看生計合何如。
　　衣縫紕纇黃絲絹，飯下腥咸白小魚。
　　飽暖饑寒何足道，此身長短是空虛。

　　▼題郡中荔枝詩十八韻，兼寄楊萬州八使君

　　奇果標南土，芳林對北堂。
　　素華春漠漠，丹實夏煌煌。
　　葉捧低垂戶，枝擎重壓牆。
　　始因風弄色，漸與日爭光。
　　夕訝條懸火，朝驚樹點妝。
　　深于紅躑躅，大校白檳榔。
　　星綴連心朵，珠排耀眼房。
　　紫羅裁襯殼，白玉裹填瓤。
　　早歲曾聞說，今朝始摘嘗。
　　嚼疑天上味，嗅異世間香。
　　潤勝蓮生水，鮮逾橘得霜。
　　胭脂掌中顆，甘露舌頭漿。
　　物少猶珍重，天高苦渺茫。
　　已教生暑月，又使阻遐方。
　　粹液靈難駐，妍姿嫩易傷。
　　近南光景熱，向北道途長。
　　不得充王賦，無由寄帝鄉。
　　唯君堪擲贈，面白似潘郎。

　　▼留北客

　　峽外相逢遠，樽前一會難。
　　即須分手別，且強展眉歡。
　　楚袖蕭條舞，巴弦趣數彈。
　　笙歌隨分有，莫作帝鄉看。

　　▼重寄荔枝與楊使君，時聞楊使君欲種植，故有落句之戲

　　摘來正帶淩晨露，寄去須憑下水船。
　　映我緋衫渾不見，對公銀印最相鮮。
　　香連翠葉真堪畫，紅透青籠實可憐。
　　聞道萬州方欲種，愁君得吃是何年。

　　▼和萬州楊使君四絕句

　　§競渡

　　競渡相傳為汨羅，不能止遏意無他。
　　自經放逐來憔悴，能校靈均死幾多。

　　§江邊草

　　聞君澤畔傷春草，憶在天門街裡時。
　　漠漠淒淒愁滿眼，就中惆悵是江蘺。

　　§嘉慶李

　　東都綠李萬州裁，君手封題我手開。
　　把得欲嘗先悵望，與渠同別故鄉來。

　　§白槿花

　　秋蕣晚英無豔色，何因栽種在人家。
　　使君自別羅敷面，爭解回頭愛白花。

　　▼望郡南山寄行簡

　　臨江一嶂白雲閒，紅綠層層錦繡斑。
　　不作巴南天外意，何如昭應望驪山。

　　▼和行簡望郡南山

　　反照前山雲樹明，從君苦道似華清。
　　試聽腸斷巴猿叫，早晚驪山有此聲。

　　▼種荔枝

　　紅顆珍珠誠可愛，白須太守亦何癡。
　　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前種荔枝。

　　▼陰雨

　　嵐霧今朝重，江山此地深。
　　灘聲秋更急，峽氣曉多陰。
　　望闕雲遮眼，思鄉雨滴心。
　　將何慰幽獨，賴此北窗琴。

　　▼送客歸京

　　水陸四千里，何時歸到秦。
　　舟辭三峽雨，馬入九衢塵。
　　有酒留行客，無書寄貴人。
　　唯憑遠傳語，好在曲江春。

　　▼送蕭處士游黔南

　　能文好飲老蕭郎，身似浮雲鬢似霜。
　　生計拋來詩是業，家園忘卻酒為鄉。
　　江從巴峽初成字，猿過巫陽始斷腸。
　　不醉黔中爭去得，磨圍山月正蒼蒼。

　　▼東樓醉

　　天涯深峽無人地，歲暮窮陰欲夜天。
　　不向東樓時一醉，如何擬過二三年。

　　▼寄微之〔時微之為虢州司馬〕

　　高天默默物茫茫，各有來由致損傷。
　　鸚為能言長剪翅，龜緣難死久搘床。
　　莫嫌冷落拋閒地，猶勝炎蒸臥瘴鄉。
　　外物竟關身底事，謾排門戟系腰章。

　　▼東樓招客夜飲

　　莫辭數數醉東樓，除醉無因破得愁。
　　唯有綠樽紅燭下，暫時不似在忠州。

　　▼醉後戲題

　　自知清冷似冬淩，每被人呼作律僧。
　　今夜醉醺羅綺暖，被君融盡玉壺冰。

　　▼冬至夜

　　老去襟懷常濩落，病來須鬢轉蒼浪。
　　心灰不及爐中火，鬢雪多於砌下霜。
　　三峽南賓城最遠，一年冬至夜偏長。
　　今宵始覺房櫳冷，坐索寒衣托孟光。

　　▼竹枝詞四首

　　瞿塘峽口水煙低，白帝城頭月向西。
　　唱到竹枝聲咽處，寒猿暗鳥一時啼。

　　＊

　　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靜山空歇又聞。
　　蠻兒巴女齊聲唱，愁殺江南病使君。

　　＊

　　巴東船舫上巴西，波面風生雨腳齊。
　　水蓼冷花紅簇簇，江蘺濕葉碧淒淒。

　　＊

　　江畔誰人唱竹枝，前聲斷咽後聲遲。
　　怪來調苦緣詞苦，多是通州司馬詩。

　　▼酬嚴中丞晚眺黔江見寄

　　江水三回曲，愁人兩地情。
　　磨圍山下色，明月峽中聲。
　　晩後連天碧，秋來徹底清。
　　臨流有新恨，照見白鬚生。

　　▼寄題楊萬州四望樓

　　江上新樓名四望，東西南北水茫茫。
　　無由得與君攜手，同憑欄幹一望鄉。

　　▼答楊使君登樓見憶

　　忠萬樓中南北望，南州煙水北州雲。
　　兩州何事偏相憶，各是籠禽作使君。

　　▼除夜

　　歲暮紛多思，天涯渺未歸。
　　老添新甲子，病減舊容輝。
　　鄉國仍留念，功名已息機。
　　明朝四十九，應轉悟前非。

　　▼聞雷

　　瘴地風霜早，溫天氣候催。
　　窮冬不見雪，正月已聞雷。
　　震蟄蟲蛇出，驚枯草木開。
　　空餘客方寸，依舊似寒灰。

　　▼春至

　　若為南國春還至，爭向東樓日又長。
　　白片落梅浮澗水，黃梢新柳出城牆。
　　閒拈蕉葉題詩詠，悶取藤枝引酒嘗。
　　樂事漸無身漸老，從今始擬負風光。

　　▼感春

　　巫峽中心郡，巴城四面春。
　　草青臨水地，頭白見花人。
　　憂喜皆心火，榮枯是眼塵。
　　除非一杯酒，何物更關身。

　　▼春江

　　炎涼昏曉苦推遷，不覺忠州已二年。
　　閉閣只聽朝暮鼓，上樓空望往來船。
　　鶯聲誘引來花下，草色勾留坐水邊。
　　唯有春江看未厭，縈砂繞石綠潺湲。

　　▼題東樓前李使君所種櫻桃花

　　身入青雲無見日，手栽紅樹又逢春。
　　唯留花向樓前看，故故拋愁與後人。

　　▼巴水

　　城下巴江水，春前似曲塵。
　　軟砂如渭曲，斜岸憶天津。
　　影蘸新黃柳，香浮小白蘋。
　　臨流搔首坐，惆悵為何人。

　　▼野行

　　草潤衫襟重，沙乾屐齒輕。
　　仰頭聽鳥立，信腳望花行。
　　暇日無公事，衰年有道情。
　　浮生短於夢，夢裡莫營營。

　　▼送高侍禦使回因寄楊八

　　明月峽邊逢制使，黃茆岸上是忠州。
　　到城莫說忠州惡，無益虛教楊八愁。

　　▼奉酬李相公見示絕句〔時初聞國哀〕

　　碧油幢下捧新詩，榮賤雖殊共一悲。
　　涕淚滿襟君莫怪，甘泉侍從最多時。

　　▼喜山石榴花開〔去年自廬山移來〕

　　忠州州裡今日花，廬山山頭去年樹。
　　已憐根損斬新栽，還喜花開依舊數。
　　赤玉何人少琴軫，紅纈誰家合羅袴。
　　但知爛熳恣情開，莫怕南賓桃李妬。

　　▼戲贈蕭處士清禪師

　　三杯嵬峩忘機客，百衲頭陀任運僧。
　　又有放慵巴郡守，不營一事共騰騰。

　　▼錢虢州以三堂絕句見寄，因以本韻和之

　　同事空王歲月深，相思遠寄定中吟。
　　遙如清淨中和化，只用金剛三昧心。①

　　〔①餘早歲與錢君同習讀《金剛三昧經》，故雲。〕

　　▼三月三日

　　暮春風景初三日，流世光陰半百年。
　　欲作閒遊無好伴，半江惆悵卻回船。

　　▼寒食夜

　　四十九年身老日，一百五夜月明天。
　　抱膝思量何事在，癡男騃女喚秋千。

　　▼代州民問

　　龍昌寺底開山路，巴子台前種柳林。
　　官職家鄉都忘卻，誰人會得使君心。

　　▼答州民

　　宦情抖擻隨塵去，鄉思磨銷逐日無。
　　唯擬騰騰作閒事，遮渠不道使君愚。

　　▼荔枝樓對酒

　　荔枝新熟雞冠色，燒酒初開琥珀香。
　　欲摘一枝傾一盞，西樓無客共誰嘗。

　　▼房家夜宴喜雪戲贈主人

　　風頭向夜利如刀，賴此溫爐軟錦袍。
　　桑落氣熏珠翠暖，柘枝聲引管弦高。
　　酒鉤送盞推蓮子，燭淚粘盤壘蒲萄。
　　不醉遣儂爭散得，門前雪片似鵝毛。

　　▼醉後贈人

　　香球趁拍回環匼，花盞拋巡取次飛。
　　自入春來不同醉，那能夜去獨先歸。

　　▼初除尚書郎脫刺史緋

　　親賓相賀問何如，服色恩光盡反初。
　　頭白喜拋黃草峽，眼明驚拆紫泥書。
　　便留朱紱還鈴閣，卻著青袍侍玉除。
　　無奈嬌癡三歲女，繞腰啼哭覓金魚。

　　▼留題開元寺上方

　　東寺台閣好，上方風景清。
　　數來猶未厭，長別豈無情。
　　戀水多臨坐，辭花剩繞行。
　　最憐新岸柳，手種未全成。

　　▼別種東坡花樹兩絕

　　三年留滯在江城，草樹禽魚盡有情。
　　何處殷勤重回首，東坡桃李種新成。

　　花林好住莫顦顇，春至但知依舊春。
　　樓上明年新太守，不妨還是愛花人。

　　▼別橋上竹

　　穿橋迸竹不依行，恐礙行人被損傷。
　　我去自慚遺愛少，不教君得似甘棠。

　　▼發白狗峽，次黃牛峽，登高寺，卻望忠州

　　白狗次黃牛，灘如竹節稠。
　　路穿天地險，人續古今愁。
　　忽見千花塔，因停一葉舟。
　　畏途常迫促，靜境暫淹留。
　　巴曲春全盡，巫陽雨半收。
　　北歸雖引領，南望亦回頭。
　　昔去悲殊俗，今來念舊遊。
　　別僧山北寺，拋竹水西樓。
　　郡樹花如雪，軍廚酒似油。
　　時時大開口，自笑憶忠州。

　　▼棣華驛見楊八題夢兄弟詩

　　遙聞旅宿夢兄弟，應為郵亭名棣華。
　　名作棣華來早晚，自題詩後屬楊家。

　　▼商山路有感

　　萬里路長在，六年身始歸。
　　所經多舊館，大半主人非。

　　▼商山路驛桐樹，昔與微之前後題名處

　　與君前後多遷謫，五度經過此路隅。
　　笑問中庭老桐樹，這回歸去免來無。

　　▼惻惻吟

　　惻惻複惻惻，逐臣返鄉國。
　　前事難重論，少年不再得。
　　泥途絳老頭班白，炎瘴靈均面黎黑。
　　六年不死卻歸來，道著姓名人不識。

　　▼德宗皇帝挽歌詞四首

　　執象宗玄祖，貽謀啟孝孫。
　　文高柏梁殿，禮薄灞陵原。
　　京仗辭天闕，朝儀出國門。
　　生成不可報，二十七年恩。

　　＊

　　虞帝南巡後，殷宗諒暗中。
　　初辭鑄鼎地，已閉望仙宮。
　　曉落當陵月，秋生滿斾風。
　　前星承帝座，不使北辰空。

　　＊

　　業大承宗祖，功成付子孫。
　　睿文詩播樂，遺訓史標言。
　　節表中和德，方垂廣利恩。
　　懸知千載後，理代數貞元。

　　＊

　　夢減三齡壽，哀延七月期。
　　寢園愁望遠，宮仗哭行遲。
　　雲日添寒慘，笳簫向晚悲。
　　因山有遺詔，如葬漢文時。

　　▼昭德王后挽歌詞

　　仙去逍遙境，詩留窈窕章。
　　春歸金屋少，夜入壽宮長。
　　鳳引曾辭輦，蠶休昔採桑。
　　陰靈何處感，沙麓月無光。

　　▼太平樂詞二首

　　〔已下七首，在翰林時，奉敕撰進〕

　　歲豐仍節儉，時泰更銷兵。
　　聖念長如此，何憂不太平。

　　＊

　　湛露浮堯酒，薫風起舜歌。
　　願同堯舜意，所樂在人和。

　　▼小曲新詞〔二首〕

　　霽色鮮宮殿，秋聲脆管弦。
　　聖明千歲樂，歲歲似今年。

　　＊

　　紅裙明月夜，碧簟早秋時。
　　好向昭陽宿，天涼玉漏遲。

　　▼閨怨詞

　　朝憎鶯百囀，夜妬燕雙棲。
　　不慣經春別，唯知到曉啼。
　　珠箔籠寒月，紗窗背曉燈。
　　夜來巾上淚，一半是春冰。
　　關山征戍遠，閨閣別離難。
　　苦戰應顦顇，寒衣不要寬。

　　▼殘春曲〔禁中口號〕

　　禁苑殘鶯三四聲，景遲風慢暮春情。
　　日西無事牆陰下，閒蹋宮花獨自行。

　　▼長安春

　　青門柳枝軟無力，東風吹作黃金色。
　　街東酒薄醉易醒，滿眼春愁消不得。

　　▼長樂坡送人賦得愁字

　　行人南北分征路，流水東西接禦溝。
　　終日坡前恨離別，謾名長樂是長愁。

　　▼獨眠吟二首

　　夜長無睡起階前，寥落星河欲曙天。
　　十五年來明月夜，何曾一夜不孤眠。

　　＊

　　獨眠客，夜夜可憐長寂寂。
　　就中今夜最愁人，涼月清風滿床席。

　　▼期不至

　　紅燭青樽久延佇，出門入門天欲曙。
　　星稀月落竟不來，煙柳朧朧鵲飛去。

　　▼長洲苑

　　春入長洲草又生，鷓鴣飛起少人行。
　　年深不辨娃宮處，夜夜蘇台空月明。

　　▼憶江柳

　　曾栽楊柳江南岸，一別江南兩度春。
　　遙憶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

　　▼南浦別

　　南浦淒淒別，西風嫋嫋秋。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三年別

　　悠悠一別已三年，相望相思明月天。
　　腸斷青天望明月，別來三十六回圓。

　　▼傷春詞

　　深淺簷花十萬枝，碧紗窗外囀黃鸝。
　　殘妝含淚下簾坐，盡日傷春春不知。

　　▼後宮詞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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