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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九 漢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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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協洽,盡柔兆涒灘,凡二年。 〈項羽之分天下,王諸將也,王沛公于巴、蜀、漢中,曰漢王。王怒,欲攻羽。蕭何諫曰:「語曰『天漢』,其稱甚美。」於是就國。及滅項羽,有天下,遂因始封國名而號曰漢。【章:「項羽至曰漢」,乙十一行本無此五十九字。】 太祖高皇帝上之上〈姓劉氏,諱邦,字季;沛豐邑中陽裡人。張晏曰:《諡法》無高,以帝為功最高而為帝之太祖,故特起此名焉。【章:乙十一行本「人」下有「秦二世元年,陳涉起蘄,沛父老立季為沛公;二年,項羽更立為漢王,明年稱漢元年;五年即帝位。」三十七字。無「張晏」至「名焉」二十五字。】 元年(乙未、前二〇六) §1 冬,十月,〈古有三正:子為天正,周用之,以十一月為歲首;醜為地正,殷用之,以十二月為歲首;寅為人正,夏用之,以十三月為歲首。秦,水德,謂建亥之月水得位,故以十月為歲首。高祖以十月至霸上,因而不革。至武帝太初元年,定曆,改用夏正,始以寅為歲首;至於今因之。〉沛公至霸上;〈《考異》曰:《史記》、《漢書》、荀悅《漢紀》,皆雲「是月五星聚東井」。按魏收《後魏書·高允傳》:崔浩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蝕、五星行度,並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曆,以示允。允曰:「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且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東井,此乃曆術之淺事,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恐後之譏今猶今之譏古。」浩曰:「所繆雲何?」允曰:「按《星傳》: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旦在尾、箕,昏沒于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浩曰:「欲為變者,何所不可!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時坐者鹹怪。東宮少傅遊雅曰:「高君長於曆,當不虛言也。」後歲餘,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經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以前三月聚于東井,非十月也。」今從之,十月不言五星聚。〉秦王子嬰素車、白馬,系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降軹道旁。〈應劭曰:子嬰不敢襲帝號,但稱王耳。素車、白馬,喪人之服。組者,天子韍也。系頸,言欲自殺也。師古曰:此組,謂綬也,所以帶璽也。組,總五翻,今綬紛絛是也。應劭曰:璽,信也;古者尊卑共之。《左傳》:襄公在楚,季武子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秦、漢尊者以為信,群下乃避之。《漢官儀》曰:子嬰上始皇璽,因服禦之;代代傳受,號「漢傳國璽」。沈約曰:高祖入關,得秦始皇藍田玉璽,螭虎紐,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壽昌」。後代名傳國璽。《史記正義》曰:天子有六璽: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皇帝信璽,凡事皆用之,璽令施行。天子信璽,以遷拜、封諸侯之璽,以發兵,皆以武都紫泥封。虞喜《志林》曰:傳國璽自在六璽之外;天子凡七璽。符,《說文》曰:信也。韋昭曰:符,發兵符也。師古曰:符,諸所合符以為契者也。《周禮》,地官之屬有掌節。鄭玄《注》雲:節,猶信也,行者所執之信。《三禮義宗》曰:節長尺二寸;秦、漢以下改為旌幢之形。韋昭曰:節者,使所擁也。《釋名》雲:為號令賞罰之節也。師古曰:節以毛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節,將命者持之以為信。徐廣曰:軹道,在霸陵。蘇林曰:亭名也,在長安東十三裡。《漢宮殿疏》曰:軹道亭東去霸城觀四裡,觀東去霸水百步。《括地志》:軹,音紙。軹道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裡苑中。〉諸將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寬容。〈事見上卷秦二世二年。〉且人已降,殺之不祥。」乃以屬吏。〈屬,付也。屬吏者,付之於吏,使監守之也。屬,之欲翻。〉 賈誼論曰: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蘇林曰:招,音翹;舉也。秦國,周職方雍州之地耳;既破六國,乃舉豫、兗、青、揚、荊、幽、冀、並八州有之。六國與秦俱稱王,是為同列。朝,直遙翻。〉百有餘年,然後以六合為家,〈六合,天、地、東、西、南、北。〉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墮,讀曰隳。《記》: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誼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2 沛公西入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走,音奏。〉蕭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阨,乙革翻。塞,悉則翻。〉戶口多少、強弱之處。沛公見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將為富家翁耶?凡此奢麗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願急還霸上,無留宮中!」〈樊噲起于狗屠,識見如此。餘謂噲之功當以諫留秦宮為上,鴻門誚讓項羽次之。《姓譜》:周宣王封仲山甫于樊,後因氏焉。〉沛公不聽。張良曰:「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縞素,有喪之服;謂吊民也。為,於偽翻,縞,工老翻。〉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樂,音洛。〉此所謂『助桀所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十一月,沛公悉召諸縣父老、豪傑,謂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苛,音何,細也。〉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王,於況翻;又如字。〉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服虔曰:隨輕重制法也。李奇曰:傷人有曲直,盜贓有多少,罪名不可預定;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師古曰:抵,至也,當也。服、李二說並得之。抵,丁禮翻。〉余悉除去秦法,諸吏民皆案堵如故。〈案,次第也;堵,牆堵也:言不遷動也。去,羌呂翻。〉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秦制:縣大率方百里,十裡一亭,十亭一鄉,所封食邑。為,於偽翻。行,下孟翻。〉秦民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項羽既定河北,率諸侯兵欲西入關。先是,諸侯吏卒、繇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言無善狀也。先,悉薦翻。繇,讀曰徭。〉及章邯以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怨,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又盡誅吾父母妻子,奈何?」諸將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羽召黥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眾,其心不服;至關不聽,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坑秦卒二十余萬人新安城南。〈班《志》,縣屬弘農郡。師古曰:今穀州縣。《括地志》:新安故城,在洛州澠池縣東一十二裡。〉 §3 或說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強。聞項羽號章邯為雍王,王關中,〈雍,於用翻。王關之王,於況翻;下欲王同。〉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關,無內諸侯軍;〈內,音納,又如字。今傳內從「人」者奴對翻;從「入」者讀為納。〉稍征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 已而項羽至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十二月,項羽進至戲。〈戲,許宜翻。〉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欲以求封。項羽大怒,饗士卒,期旦日擊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百萬,在新豐鴻門;〈新豐縣本秦驪邑,高祖七年方置,史以後來縣名書之。應劭曰:太上皇思東歸,於是高祖改築城市街裡以象豐,徙豐民以實之,故號新豐。孟康曰:鴻門在新豐東十七裡,舊大道下阪口名也。姚察雲:在新豐古城東,末至戲水,道南有斷原,南北洞門是也。《水經注》:今新豐古城東有阪,長二裡余,塹原通道,南北洞開,有同門汰,謂之鴻門。孟康言在新豐東十七裡,無之;蓋指縣治而言,非謂城也。自新豐古城西至霸城五十裡,霸城西十裡則霸水,又西二十裡則長安城。〉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在霸上。 範增說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周禮》:視祲氏掌十輝之法,以觀妖祥,辨吉凶。即後世所謂望氣者也。《晉·天文志》:天子氣,內赤外黃,四方所發之處當有王者。若天子欲有游往處,其地亦先發此氣,或如城門隱隱在氣霧中,或氣象青衣人無手,在日西,或如龍馬,或雜色鬱鬱沖天者,皆帝王之氣。〉急擊勿失!」 楚左尹項伯者,〈楚官有左尹、右尹。〉項羽季父也,素善張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與俱去,曰:「毋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為,於偽翻。語,牛倨翻。〉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良曰:「料公士卒足以當項羽乎?」沛公默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奈何?」張良曰:「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安與項伯有故?」張良曰:「秦時與臣遊,嘗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沛公曰:「孰與君少長?」良曰:「長於臣。」〈少,詩照翻。長,知兩翻。〉沛公曰:「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張良出,固要項伯;〈要,一遙翻。〉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巵酒為壽,約為婚姻,曰:「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文穎曰:毫,秋乃成好,舉盛而言也。師古曰:毫成之時,端極纖細,適足喻小,非言其盛。近,其靳翻。〉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倍,讀曰背。〉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沛公曰:「諾。」於是項伯複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羽許諾。 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羽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複見將軍于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隙。」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羽因留沛公與飲。範增數目項羽,〈數,所角翻。〉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玦如環而有缺。增舉以示羽,蓋欲其決意殺沛公也。〉項羽默然不應。範增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若,汝也。師古曰:凡言為壽者,謂進爵於尊者而獻無疆之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坐,徂臥翻。〉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壽,壽畢,曰:「軍中無以為樂,〈樂,音洛。〉請以劍舞。」項羽曰:「諾。」項莊拔劍起舞。項伯亦拔劍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 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項莊拔劍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噲曰:「此迫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劍擁盾入。〈盾,所以蔽身者也。盾,食尹翻。〉軍門衛士欲止不內,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僕地。〈撞,丈江翻;擊也。〉遂入,披帷立,〈在旁曰帷。《釋名》曰:帷,圍也,以自障圍也。〉瞋目視項羽,〈瞋,怒目也,昌真翻。〉頭髮上指,目眥盡裂。〈眥,才賜翻,又在計翻,目際也。〉項羽按劍而跽曰:〈跽,其紀翻,長跪也。〉「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參乘樊噲也。」項羽曰:「壯士!賜之巵酒。」則與鬥巵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羽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其上,拔劍切而啖之。項羽曰:「壯士複能飲乎?」〈複,扶又翻。〉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懷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近,其靳翻。〉還軍霸上以待將軍。勞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爵之賞,而聽細人之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將軍不取也!」項羽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 坐須臾,沛公起如廁,因招樊噲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樊噲曰:「如今人方為刀俎,我方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鴻門去霸上四十裡,沛公則置車騎,〈置,留也;留車騎於鴻門,不以自隨。〉脫身獨騎;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姓譜》:夏侯出自夏後之後,杞簡公為楚所滅,其弟佗奔魯,魯悼公以佗出自夏後氏,受爵為侯,謂之夏侯,因而命氏。紀,春秋紀侯之後,以國為姓。〉持劍、盾步走,從驪山下道芷陽,間行趣霸上。〈班《志》:京兆霸陵縣,故芷陽也;文帝更名。間,空也;投空隙而行。間,古莧翻。趣,讀如趨向之趨,逡須翻;後以義推。又七喻翻。〉留張良使謝項羽,以白璧獻羽,玉鬥與亞父。沛公謂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裡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度,徒洛翻。〉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勝,音升。〉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雙,再拜獻將軍足下;玉鬥一雙,再拜奉亞父足下。」項羽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將軍有意督過之,〈師古曰:謂視責也。〉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羽則受璧,置之坐上。〈坐,徂臥翻。〉亞父受玉鬥,置之地,拔劍撞而破之,曰:「唉,〈歎恨之聲,音烏開翻,又於其翻。〉豎子不足與謀!奪將軍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 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秦民大失望。〈秦民初見沛公無所侵暴而悅,及為項羽殘滅,失其初所望也。〉 韓生說項羽曰:「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羽見秦宮室皆已燒殘破,又心思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韓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師古曰:沐猴,獼猴也。言雖著人衣冠,其心不類人也。果然,如人之言也。〉項羽聞之,烹韓生。 項羽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言如前約,使沛公王關中。〉項羽怒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張晏曰:積功曰伐。〉何以得專主約!天下初發難時,〈謂初起兵時。難,乃旦翻。〉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史記正義》曰:暴,蒲北翻,又如字。〉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雖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春,正月,羽陽尊懷王為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遊,即流也;言居水之上流。〉乃徙義帝於江南,都郴。〈《史記》曰:長沙郴縣。班《志》,郴縣屬桂陽郡。蓋高祖定天下,方分長沙為桂陽郡也。郴,醜林翻。〉 二月,羽分天下王諸將。羽自立為西楚霸王,〈文穎曰:《史記·貨殖傳》:淮以北,沛、陳、汝南、南郡為西楚;彭城以東,吳、廣陵為東楚;衡山、九江、江南長沙、豫章為南楚。羽欲都彭城,故自稱西楚。孟康曰:舊名江陵為南楚,吳為東楚,彭城為西楚。師古曰:孟說是也。〉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班《志》,縣屬楚國。《史記正義》曰:徐州縣。〉羽與範增疑沛公,而業已講解,又惡負約,〈惡,烏路翻。〉乃陰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之。」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巴、蜀、漢中,秦所置三郡地也。班《志》,南鄭縣屬漢中。《括地志》:南鄭縣,今梁州治所。近世有李文子者,蜀人也,著《蜀鑒》曰:南鄭自南鄭,漢中自漢中。南鄭乃古褒國,秦未得蜀以前,先取之。漢中乃金、洋、均、房等州六百里是也。秦既得漢中,乃分南鄭以隸之而置郡焉,南鄭與漢中為一自此始。《春秋》「楚人、巴人滅庸」,即今均、房兩州地。班《志》,漢中郡治西城,今金州上庸郡是也。〉而三分關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路:〈塞,悉則翻。〉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班《志》:扶風槐裡縣,周曰犬丘,懿王所都也;秦曰廢丘;高祖三年更名。韋昭曰:犬丘,周懿王所都;秦欲廢周,故曰廢丘。《括地志》:廢丘故城,在雍州始平縣東南一十裡。〉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掾,嘗有德于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韋昭曰:塞在長安,名桃林塞。《史記正義》曰:桃林塞,今華州潼關。師古曰:取河、華之固為阨塞耳,非桃林也。塞,先代翻。櫟陽縣屬馮翊。《括地志》:漢七年,分櫟陽城內為萬年縣;隋改為大興縣;唐複萬年。秦獻公所城櫟陽故城,在今雍州櫟陽縣東北二十五裡。項梁嘗有櫟陽逮,請蘄獄掾曹咎書以抵欣而事得已,所謂「有德于梁」也。櫟,音藥。〉立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以上郡北近戎、翟,因以名國。班《志》,高奴縣屬上郡。《索隱》曰:今鄜州有高奴城。《括地志》:延州城即漢高奴縣。杜佑曰:延州,春秋白翟之地;漢為膚施、高奴、臨河縣地;後魏置東夏州,後改延州,以界內延水為名。董翳都高奴,今金明縣是也。〉項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班《志》,縣屬河東郡。〉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括地志》:洛陽故城,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二十六裡,周公所築,即成周城也。《輿地志》:成周之地,秦莊襄王以為洛陽縣,三川守治焉。後漢都雒陽,改為「雒」。漢以火德,忌水,故去「洛」旁「水」而加「隹」。魏於行次為土;土,水之忌也,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而加「水」。〉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馬卬定河內,數有功,故立卬為殷王,王河內,都朝歌。〈河內郡朝歌縣,故殷都也,因以名國。〉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治襄國。〈《括地志》:邢州本漢襄國縣;秦置三十六郡,於此置信都縣,屬巨鹿郡;項羽改曰襄國。予據班《志》,襄國縣屬趙國,信都縣屬信都國,漢蓋又分為二縣。宋白曰:趙王歇都襄國,今邢州所理龍岡縣城是也。〉當陽君黥布為楚將,常冠軍,〈冠,古玩翻。〉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班《志》,當陽縣屬南郡。九江,應劭曰:江自廬江尋陽分為九。《地理志》:九江在尋陽縣南,皆東合為大江。《史記正義》曰:九江郡即壽州。楚自陳徙壽春,號曰郢。秦滅楚,於此置九江郡。〉番君吳芮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班《志》,邾縣屬江夏郡。《括地志》:邾故城,在黃州黃岡縣東南二十裡。番,音婆。〉義帝柱國共敖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共,音龔,人姓也。《姓譜》:共,商諸侯之國。晉有左行共華。又雲:鄭共叔段後。臨江,孟康曰:本南郡,漢改為臨江國,江陵縣屬焉。〉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都無終。〈故無終子之國。班《志》,無終縣屬北平郡,非遼東郡界。蓋羽令韓廣都於無終,而令並王遼東之地故也。〉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姓譜》:臧姓,魯孝公子臧僖伯之後。〉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班《志》,薊縣屬廣陽國。師古曰:今幽州縣。《水經注》:薊城西北隅有薊丘,故名薊,音計。〉徙齊王田巿為膠東王,都即墨。齊將田都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博陽。〈《史記正義》曰:博陽在濟北。班《志》:太山郡盧縣,濟北王都。豈博陽即此地邪!余據濟北有博關,博陽蓋在博關之南也。濟,子禮翻。〉田榮數負項梁,〈數,所角翻。〉又不肯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陳余棄將印去,不從入關,亦不封。客多說項羽曰:「張耳、陳余,一體有功于趙,今耳為王,餘不可以不封。」羽不得已,聞其在南皮,〈班《志》,南皮縣屬勃海郡。闞駰曰:章武有北皮亭,故此雲南。《括地志》:南皮故城,在滄州南皮縣北四裡。〉因環封之三縣。〈環,音宦。〉番君將梅鋗功多,封十萬戶侯。 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灌,《風俗通》曰:斟灌氏之後。〉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漢王曰:「何為乃死也?」何曰:「今眾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夫能詘於一人之下而信于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詘,與屈同。信,與伸同。〉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雍、翟、塞為三秦。〉天下可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 漢王賜張良金百鎰,珠二鬥;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遺,于季翻。〉使盡請漢中地,項王許之。 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兵,〈師古曰:戲,謂軍之旌麾也。先是,諸侯從項羽入關者,各帥其兵聽命於羽。今既受封爵,各使就國,故總言罷戲下也。一說雲:時從羽在戲水之上,故言罷戲下。此說非也。羽見高祖于鴻門,此時已過戲矣;又入燒宮室,不復在戲也。《漢書》通以戲為麾,許宜翻。〉各就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漢王之國。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入蝕中。〈漢京兆杜縣之南也。如淳曰:蝕,入漢中道川穀名。近世有程大昌者著《雍錄》曰:以地望求之,關中南面背礙南山,其有微徑可達漢中者,唯子午谷在長安正南,其次向西則駱穀。此蝕中,若非駱穀,即是子午穀。李奇蝕,音力。〉張良送至襃中,〈《地理志》,襃中縣屬漢中郡。師古曰:襃中,言居襃穀之中。《括地志》:襃谷在梁州襃城縣北五十裡南中山。李文子曰:襃穀在襃城北,南穀曰襃,北穀曰斜,同為一穀。自襃穀至鳳州界一百三十裡,始通斜穀。斜穀在鳳翔府郿縣。谷中襃水所流,穴山架木而行。〉漢王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燒絕所過棧道,以備諸侯盜兵,〈師古曰:棧,即閣也,今謂之閣道;蓋架木為之。棧,士限翻,公休士諫翻。〉且示項羽無東意。 §4 田榮聞項羽徙齊王巿於膠東,而以田都為齊王,大怒。五月,榮發兵距擊田都,都亡走楚。〈走,音奏。〉榮留齊王巿,不令之膠東。巿畏項羽,竊亡之國。榮怒,六月,追擊殺巿於即墨,自立為齊王。是時,彭越在巨野,有眾萬餘人,無所屬。榮與越將軍印,使擊濟北。秋,七月,越擊殺濟北王安。榮遂並王三齊之地,〈三齊,謂齊及濟北、膠東也。王,於況翻。〉又使越擊楚。項王命蕭公角將兵擊越,越大破楚軍。 §5 張耳之國,陳餘益怒曰:「張耳與餘,功等也;今張耳王,余獨侯,此項羽不平!」乃陰使張同、夏說說齊王榮曰:〈夏說,讀曰悅。〉「項羽為天下宰不平,盡王諸將善地,徙故王於醜地。今趙王乃北居代,餘以為不可。聞大王起兵,不聽不義;願大王資余兵擊常山,複趙王,請以趙為扞蔽!」〈師古曰:扞蔽,猶言藩屛也。〉齊王許之,遣兵從陳餘。 §6 項王以張良從漢王,韓王成又無功,故不遣之國,與俱至彭城,廢以為穰侯;〈班《志》,穰縣屬南陽郡。〉已,又殺之。 §7 初,淮陰人韓信,家貧,無行,〈班《志》:武帝元狩六年,置臨淮郡,淮陰縣屬焉。《史記正義》曰:今楚州縣。無行,言無善行可推擇也。行,下孟翻。〉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行賣曰商,坐販曰賈。治,直之翻。〉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信釣於城下,有漂母見信饑,飯信。〈漂,匹妙翻。以水擊絮曰漂。飯,扶晚翻。〉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劍,中情怯耳。」因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刺,七亦翻。〉不能死,出我袴下!」〈徐廣曰:「袴」,一作「胯」;胯,股也。《漢書》作「跨」,同耳。師古曰:跨,兩股之間。《索隱》曰:胯,枯化翻。然尋此文作「袴」,欲依字讀,何為不通!袴下乃胯下也,何必須要作胯下!〉於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俛,音免,俯首也。伏,蒲北翻。〉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 及項梁渡淮,信杖劍從之;居麾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策干羽,羽不用。〈數,所角翻;下同。〉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未知名。為連敖,坐當斬;〈據《史記·表》,信為連敖,典客;班《表》作「票客」,《索隱》以為誤。徐廣于周灶《表》,以連敖為典客,蓋以信《表》為據。李奇曰:楚官名。如淳曰:連敖,楚官。《左傳》,楚有連尹、莫敖;其後合為一官號。〉其輩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滕公,即夏侯嬰;初從高祖為滕令,故號滕公。〉「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奇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說,讀曰悅。〉言于王。王拜以為治粟都尉,〈班《表》:治粟內史,秦官,掌穀貨;都尉蓋其屬也。至漢,改內史為大司農。〉亦未之奇也。 信數與蕭何語,何奇之。漢王至南鄭,諸將及士卒皆歌謳思東歸,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數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數,所角翻。〉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章:傳校「言」下有「於」字。】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王。王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王複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師古曰:為國家之奇士。余謂何言漢國之士僅有信一人,他無與比也。〉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長王,於況翻。〉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何曰:「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吾為,於偽翻。〉何曰:「雖為將,信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信拜禮畢,上坐。〈上,時掌翻。坐,徂臥翻。〉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敎寡人計策?」信辭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耶?」〈鄉,讀曰向。〉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漢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惟」,《史記》作「惟」,《漢書》作「唯」。師古曰:唯,弋癸翻,應辭。仲馮曰:「惟」字當屬下句,讀如本字。餘謂如《漢書》本文,則當如師古;如《史記》本文,則當如仲馮。「賀曰」,句斷。〉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惡叱吒,〈喑,於鴆翻;惡,烏路翻;懷怒氣也。叱,昌栗翻;吒,卓嫁翻;發怒聲也。〉千人皆廢,〈晉灼曰:廢,不收也。〉然不能任屬賢將;〈屬,之欲翻。〉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索隱》曰:嘔嘔,猶姁姁,同音籲。鄧展曰:和好貌。〉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蘇林曰:手弄角訛,不忍授也。餘謂角訛者,刓之義;敝,舊敝也。師古曰:刓,五丸翻,蘇林太官翻,又音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背,蒲妹翻。王,於況翻;下而王、威王、王王、當王同。〉逐其故主而王其將相,又遷逐義帝置江南,所過無不殘滅;百姓不親附,特劫于威強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強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散,謂四散而立功。劉氏曰:用東歸之兵擊東方之敵,此敵無不敗散也。貢父曰:何不散者,言義兵無敵,諸侯之兵無不離散以敗也。〉且三秦王為秦將,〈謂章邯、司馬欣、董翳三人。〉將秦子弟數歲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勝,音升。〉又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余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強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民鹹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師古曰:部分而署置之。〉留蕭何收巴、蜀租,給軍糧食。 八月,漢王引兵從故道出,襲雍;〈《春秋釋例》:掩其不備曰襲。班《志》,故道縣屬武都郡。《括地志》:故道,今鳳州兩當縣。杜佑《通典》曰:故道,鳳州梁泉、兩當縣地。〉雍王章邯迎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敗,〈班《志》,陳倉縣屬扶風;唐之岐州寶雞縣是也。杜佑曰:故城在縣東二十裡。班《志》,好畤縣屬扶風。孟康曰:畤,音止,神靈之所止也。師古曰:即今雍州好畤縣。宋白曰:漢好畤故縣,在今縣東南四十三裡奉天縣界好畤故城是也。李文子曰:在今鳳翔天興縣界。〉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於廢丘,而遣諸將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為渭南、河上、上郡。〈渭南,後曰京兆;河上,後曰馮翊。〉令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歐,惡後翻。吸,音翕。〉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呂後。項王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夏,音賈。〉 王陵者,沛人也,先聚黨數千人,居南陽,至是始以兵屬漢。項王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古以東鄉之位為尊。沛公見羽於鴻門,羽東鄉坐;韓信東鄉坐李左車而師事之,是也。鄉,讀曰向。〉陵母私送使者。泣曰:「願為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終得天下;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劍而死。項王怒,亨陵母。〈為,於偽翻。語,牛倨翻。亨,讀曰烹。〉 §8 項王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班《志》,吳縣屬會稽郡。〉 §9 張良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遺,于季翻。〉「齊欲與趙並滅楚。」項王以此故無西意,而北擊齊。 §10 燕王廣不肯之遼東;臧荼擊殺之,並其地。 §11 是歲,以內史沛周苛為御史大夫。〈班《表》: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掌副宰相。應劭曰:侍御史之率,故稱大夫。〉 §12 項王使趣義帝行,其群臣、左右稍稍叛之。〈趣,讀曰促。〉 二年(丙申、前二〇五) §1 冬,十月,項王密使九江、衡山、臨江王擊義帝,殺之江中。〈九江王,黥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 §2 陳餘悉三縣兵,與齊兵共襲常山。常山王張耳敗,走漢,謁漢王於廢丘;漢王厚遇之。陳余迎趙王於代,複為趙王。趙王德陳餘,立以為代王。陳余為趙王弱,國初定,不之國,〈為,於偽翻。〉留傅趙王;而使夏說以相國守代。 §3 張良自韓間行歸漢:〈間,古莧翻。〉漢王以為成信侯。良多病,未嘗特將,〈特將,未嘗獨將兵也。將,即亮翻。〉常為畫策臣,時時從漢王。 §4 漢王如陝,〈陝,失冉翻。〉鎮撫關外父老。 §5 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 §6 漢王以韓襄王孫信為韓太尉,將兵略韓地。信急擊韓王昌于陽城,昌降。十一月,立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漢王。 §7 漢王還都櫟陽。 §8 諸將拔隴西。 §9 春,正月,項王北至城陽。齊王榮將兵會戰,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項王複立田假為齊王。遂北至北海,燒夷城郭、室屋,坑田榮降卒,系虜其老弱、婦女,所過多所殘滅。齊民相聚叛之。 §10 漢將拔北地,虜雍王弟平。〈章平也。雍,於用翻。〉 §11 三月,漢王自臨晉渡河。〈臨晉,注見三卷赧王五年。師古曰:其地在河之西濱,東臨晉境,即今之同州朝邑界也。《史記正義》曰:臨晉即蒲津關。〉魏王豹降,將兵從;下河內,虜殷王卬,置河內郡。 §12 初,陽武人陳平,家貧,好讀書。裡中社,〈孔穎達曰:按《祭法》曰: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注》雲:大夫不得特立社,與民族居,百家以上則共立一社,今時裡社是也。如鄭此言,則周之政法,百家以上得立社;其秦、漢以來,雖非大夫,民二十五家以上則得立社,故雲今之裡社。又《鄭志》雲:《月令》「命民社」,謂秦社也。自秦以下,民始得立社。〉平為宰,〈師古曰:宰,主切割肉也。〉分肉甚均。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及諸侯叛秦,平事魏王咎於臨濟,為太僕,〈班《表》:太僕,秦官,掌輿馬。應劭曰:周穆王所置,蓋大禦眾僕之長也。濟,子禮翻。〉說魏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後事項羽,賜爵為卿。〈張晏曰:禮秩如卿,不治事。〉殷王反,【章:乙十一行本「反」下有「楚」字;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傳校同。】項羽使平擊降之;還,拜為都尉,賜金二十鎰。 居無何,〈師古曰:言無幾時。〉漢王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將吏。平懼,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挺身間行,〈挺,待鼎翻,拔也;言平拔身間出而行也。〉杖劍亡,渡河,歸漢王于修武,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賜食,遣罷就舍。平曰:「臣為事來,〈為,於偽翻。〉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說,讀曰悅。〉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尉。」是日,即拜平為都尉,使為參乘,典護軍。〈使平典護軍而監護諸將也。〉諸將盡讙曰:〈讙,音喧,譁然不服之聲。〉「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高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長者!」〈監,古銜翻。〉漢王聞之,愈益幸平。 §13 漢王南渡平陰津,至洛陽新城。〈班《志》,平陰縣屬河南郡。《水經》:河水徑平陰縣北。魏文帝改平陰曰河陰。洛陽縣屬河南郡;新城時屬縣界,惠帝四年始置新城縣。《括地志》:洛州伊闕縣,在州南七十裡,本漢新城也;隋文帝改新城為伊闕,取伊闕山為名。〉三老董公遮說王曰:〈班《表》:十裡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掌敎化;秦制。橫道自言曰遮。說,式芮翻。〉「臣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伐有罪則兵出有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放,謂遷義帝於郴;殺,謂殺之江中。殺,讀曰弑。〉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文穎曰:以,用也;己有仁,天下歸之,可不用勇而天下自服;己有義,天下奉之,可不用力而天下自定。〉大王宜率三軍之眾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則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於是漢王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日,〈如淳曰:袒,亦如禮袒踴也。師古曰:袒,謂脫衣之袖也。袒,徒旱翻。眾哭曰臨,力禁翻。〉發使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韋昭曰:河南、河東、河內也。〉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史記正義》曰:南收三河士,發關內兵,從雍州入子午道至漢中,曆漢水而水,東行至徐州擊楚。余謂《正義》之說迂矣!三河在彭城之北,已不可謂南收三河士。若發關內兵,南浮江、漢,獨不能出武關而浮江、漢,而必入子午穀至漢中而下漢水邪!況子午道此時亦未通鑿,其可引之而為說乎!此特言發三河士以攻其北,又南浮江、漢,下兵以夾攻之也。服虔曰:漢名王為諸侯。師古曰:非也。當時漢未有此稱號,直言諸侯及王耳。〉 使者至趙,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持其頭遺陳餘;〈遺,于季翻。〉餘乃遣兵助漢。 §14 田榮弟橫收散卒,得數萬人,起城陽;〈《史記正義》曰:城陽,濮州雷澤是。余考《正義》所謂城陽,乃班《志》濟陰郡之城陽縣,田榮初與項羽會戰之地。榮既敗而北走,死于平原,羽遂至北海,燒夷城郭、室屋,則濟陰之城陽已隔在羽軍之後。田橫所起,蓋班《志》城陽國之地,春秋莒之故虛也。羽既連戰未能克橫,而漢入彭城,遂南從魯出胡陵至蕭以擊漢。莒、魯舊為鄰國,則此城陽為莒之故虛明矣。〉夏,四月,立榮子廣為齊王,以拒楚。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雖聞漢東,既擊齊,欲遂破之而後擊漢,漢王以故得率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伐楚。到外黃,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項羽並王梁、楚,徙魏王豹於河東,號西魏王。今越所下外黃十餘城,皆梁地也。〉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真魏後。」乃拜彭越為魏相國,擅將其兵略定梁地。漢王遂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高會。 項王聞之,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至蕭。〈魯,即伯禽所都;秦置魯縣,屬薛郡;漢後以薛郡為魯國。《史記正義》曰:魯,今兗州曲阜縣。蕭縣,秦屬泗水郡;唐徐州蕭縣是也。〉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谷、泗水,死者十余萬人。漢卒皆南走山,楚又追擊至靈璧東睢水上;〈臣瓚曰:谷、泗二水皆在沛郡彭城。《水經注》:睢水出陳留縣西蒗蕩渠,東過沛郡相縣;又徑彭城郡之靈璧東而東南流,項羽敗漢王處也。《漢書》又雲:東逼穀、泗。服虔曰:水名也,在沛國相縣界。又詳睢水徑穀熟而兩分,而睢水為蘄水,故二水所在枝分,通為兼稱。谷水之名,蓋因地變。然則谷水即睢水也。睢水又東南至下相而入於泗,謂之睢口。泗水又東南過彭城縣東北,南至下邳入淮。孟康曰:靈璧故小縣,在彭城南。《史記正義》曰:靈璧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裡。〉漢軍卻,為楚所擠,〈擠,子詣翻,排也,又子奚翻。〉卒十余萬人皆入睢水,水為之不流。圍漢王三匝。會大風從西北起,折木,髮屋,揚沙石,窈冥晝晦,逢迎楚軍,大亂壞散,而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漢王家;家皆亡,不與漢王相見。 漢王道逢孝惠、魯元公主,〈魯元公主,帝女也。服虔曰:元,長也;食邑于魯。韋昭曰:元,諡也。師古曰:公主,惠帝姊也,以其最長,故號曰元,不得為諡。貢父曰:韋昭是也。〉載以行。楚騎追之,漢王急,推墮二子車下。〈推,吐雷翻。〉滕公為太僕,〈滕公,夏侯嬰也。《史記》曰:嬰從擊秦軍洛陽東,賜爵封,轉為滕公。《漢書》曰:嬰為滕令,奉車,故號滕公。班《表》:太僕,秦官,掌輿馬。應劭曰:周穆王所置,蓋大禦,眾僕之長,中大夫也。〉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今雖急,不可以驅,奈何棄之!」故徐行。漢王怒,欲斬之者十餘;滕公卒保護,脫二子。〈卒,子恤翻。〉審食其從太公、呂後間行求漢王,不相遇,反遇楚軍;〈審,姓;食其,名。食其,音異基。將間行以避楚軍,乃反與楚軍相遇也。間,古莧翻;下同。〉楚軍與歸,項王常置軍中為質。〈質,音致。〉 是時,呂後兄周呂侯為漢將兵,居下邑;〈班《志》,下邑縣屬梁國。梁國,秦碭郡;漢改焉。宋白曰:今宋州碭山縣即古下邑城。〉漢王間往從之,稍稍收其士卒。諸侯皆背漢,複與楚。〈背,蒲妹翻。〉塞王欣、翟王翳亡降楚。 §15 田橫進攻田假,假走楚,楚殺之;橫遂複定三齊之地。 §16 漢王問群臣曰:「吾欲捐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師古曰:捐關以東,謂不自有其地,將以與人,令其立功共破楚也。餘謂等棄之者,言捐以與人,與棄等也。〉張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師古曰:梟,謂最勇健也。〉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翻。〉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 初,項王擊齊,徵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軍數千人行。漢之破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數,所角翻。以辭相責曰誚讓。誚,才笑翻。〉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師古曰:多者,猶重也。〉欲親用之,以故未之擊。 漢王自下邑徙軍碭,遂至虞,〈班《志》,虞縣屬梁國。師古曰:今宋州虞城縣。宋白曰:古虞國。舜禪禹,封其子商均于虞;少康奔虞即此。〉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姓譜》:隨姓,隨侯之後。又雲:杜伯之玄孫會為晉大夫,食采於隨,曰隨武子;後因以為姓。〉漢王曰:「孰能為我使九江,令之發兵倍楚?〈倍,蒲妹翻。〉留項王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漢王使與二十人俱。 §17 五月,漢王至滎陽,諸敗軍皆會,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傅者〈傅,讀曰附。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儲,故二十三而後役之。如淳曰:律言二十三傅之,疇官各從其父疇學之;高不滿六尺二寸以下為罷癃。《漢儀注》雲: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衛士,一歲為材官、騎士,習射禦,馳戰陳。又曰:年五十六乃得免為庶民,就田裡。今老弱未傅者皆發之。未二十為弱,過五十六為老。師古曰:傅,著也;言著名籍給公家傜役也。〉悉詣滎陽,漢軍複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勝逐北,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京縣,秦屬三川郡;漢改曰河南郡,即鄭共叔所居京城也。應劭曰:京縣今有大索、小索亭。《括地志》:京縣城在鄭州滎陽縣東南二十裡,滎陽縣即大索城。杜預曰:成皋城東有大索城;又有小索故城,在滎陽縣北四裡。宋白曰:滎陽縣故城在鄭州滎澤縣南十七裡平原上,索水徑其東,即項羽圍漢王處;秦三川郡亦曾移理於此。《括地志》所謂滎陽縣即大索城,乃唐之滎陽縣。晉灼曰:索,音冊。師古音求索之索。〉 楚騎來眾,漢王擇軍中可為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班《志》,重泉縣屬馮翊。《括地志》:重泉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裡。《姓譜》:齊太公之後有公子駱,子孫以為氏。又《史記》:惡來革之玄孫曰大駱。〉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如淳曰:傅,音附,猶言隨從者。〉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騎兵擊楚騎于滎陽東,大破之,楚以故不能過滎陽而西。漢王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括地志》:敖倉在鄭州滎陽西北十五裡。縣門之東北臨汴水,南帶三皇山。屬,之欲翻。〉 §18 周勃、灌嬰等言于漢王曰:「陳平雖美如冠玉,〈孟康曰:飾冠以玉,光好外見,中無所有也。〉其中未必有也。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不容,亡歸楚;不中,〈中,竹仲翻。〉又亡歸漢。今日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復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召讓魏無知。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己之行,〈尾生,古之信士;或曰,即微生高。孝己,商高宗之子,以孝行著。行,下孟翻。〉而無益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楚、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不耳。〈不,讀曰否。〉盜嫂、受金,又何足疑乎!」漢王召讓平曰:「先生事魏不中,事楚而去,今又從吾遊,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聞漢王能用人,故歸大王。臣躶身來,〈躶,郎果翻,赤身也。〉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劃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乃不敢複言。 §19 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謁歸,謂謁告而歸也。〉至則絕河津,反為楚。〈豹都平陽,在河東,故斷其津濟以拒漢軍。為,於偽翻。〉 §20 六月,漢王還櫟陽。 §21 壬午,立子盈為太子;赦罪人。 §22 漢兵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盡定雍地,以為中地、北地、隴西郡。〈自置中地郡後,至九年罷,屬內史。武帝建元六年,分為右內史;太初元年,更名主爵都尉為右扶風。〉 §23 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漢。 初,秦之亡也,豪桀爭取金玉,宣曲任氏獨窖倉粟。〈漢有長水宣曲胡騎,高祖功臣有宣曲侯,蓋地名也。張揖曰:宣曲,宮名,在昆明池西。師古曰:宣曲,觀名。《索隱》曰:《上林賦》雲:西馳宣曲。當在京輔,今闕其地。窖,工孝翻;穿地以藏粟也。〉及楚、漢相距滎陽,民不得耕種,而豪桀金玉盡歸任氏,任氏以此起,富者數世。 §24 秋,八月,漢王如滎陽,命蕭何守關中侍太子,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事有不及奏決者,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計關中戶口,轉漕、調兵以給軍,未嘗乏絕。〈調,徒吊翻。〉 §25 漢王使酈食其往說魏王豹,且召之。豹不聽,曰:「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群臣如罵奴耳,吾不忍複見也!」〈複,扶又翻。〉於是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與灌嬰、曹參俱擊魏。 漢王問食其:「魏大將誰也?」對曰:「柏直。」〈《姓譜》:柏,柏皇氏之後。顓頊師柏招;帝嚳師柏景。春秋柏國為楚所滅。〉王曰:「是口尚乳臭,〈言其少不經事,弱不任事,若未離乳保之懷者。〉安能當韓信!」「騎將誰也?」曰:「馮敬。」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曰:「項它。」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韓信亦問酈生:「魏得無用周叔為大將乎?」酈生曰:「柏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兵。 魏王盛兵蒲阪以塞臨晉。〈塞,悉則翻。〉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班《志》,夏陽縣屬馮翊,秦之少梁也,秦惠文王十一年更名。《史記正義》曰:夏陽在同州北韓城界。木罌,服虔曰:以木柙縛罌缶以渡也。韋昭曰:以木為器如罌缶以渡軍,無船,且尚密也。師古曰:服說是。罌缶,謂瓶之大腹小口者也。罌,一政翻,康於耕翻。〉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九月,信擊虜豹,傳詣滎陽;〈傳,直戀翻,言以驛馬傳送詣漢王所。〉悉定魏地,置河東、上黨、太原郡。 §26 漢之敗于彭城而西也,陳余亦覺張耳不死,即背漢。〈背,蒲妹翻。〉韓信既定魏,使人請兵三萬人,願以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絕楚糧道。漢王許之,乃遣張耳與俱,引兵東,北擊趙、代。〈時趙王歇王趙,陳余王代。〉後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說於閼與。信之下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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